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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水色渲染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1-07-12 13:47:53      字数:4875

  隋炜、隋厚桦、隋熠、隋厚桢四人走在洁净的街道上,他们有说有笑。隋厚桦的手机响了两声,一接通,顿时脸孔变色,忍不住破口大骂。电话是隋烽打来的,告知陈明娇带着阿海到市里去吃表妹的酒席,因两人走路都看手机,过路口没看车,双双被一辆货车撞飞,现送进医院抢救。
  隋氏家族的人闻讯全赶到医院急诊室,焦急地等待了一刻钟。主治医生走出急诊室,通知家属,男孩子全身内脏大出血,已无法救治;大人左腿粉碎性骨折,必须截肢。隋烽闻言放声大哭,恨不得给陈明娇几个大耳光。
  陈如慧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控制不住失去大孙子悲痛的心情,又放声大哭。她冲到刚截肢的陈明娇床头前,揪着陈明娇的衣领,破口大骂,气恼不过,扇了陈明娇几个嘴巴,隋炜把悲痛欲绝的母亲拉出病房外,好言劝慰。
  陈如慧恸哭着说:“阿海是我带大的,虽然是淘气,但他还是很听话的。他还小,陈明娇以为口袋里有了几个钱,就给他买苹果手机,这不是害死孩子嘛?我的大孙子啊。”陈如慧坐在过道的椅子放声痛哭,怎么也承受不了阿海死去的痛苦。
  阮瑾在家看五个孩子,没有出门。琨仔听说阿海出车祸去世了,神色一呆,难过极了。
  隋炜回到家,心情是异样的沉痛,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琨仔默默走到他身边,抱着父亲。隋炜眼神悲切,他紧紧地搂着琨仔。
  “琨仔,生命只有一次,你要好好珍惜,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爱你的家人。”
  琨仔应着,昕昕阿海都是车祸离开,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说没有就没有了,留给家人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阿海的去世让隋厚桦全家好一阵悲痛,但很快,他们振作起来,购置年货,走亲访友,到祠堂忙活。爷爷提议,今年四兄弟最好一起过年,让热闹的气氛冲去那抹哀痛。四兄弟没异议,妯娌们包粽做年糕炸煎堆忙得热火朝天,陈如慧叫来陶琳,大家一起腌腊肠腊肉。
  琨仔带着琎琎来奶奶家玩,看到漂亮可人的琎琎,陈如慧放下手中的活,洗净手,把琎琎紧紧抱在怀里,拿出刚做好的年糕给孩子吃。如今,隋烽隋煊膝下无子,而隋炜这一脉有三子一女,足以慰藉陈如慧的心头之痛。
  隋熠带着两个儿子来大伯家玩,孩子是同卵双胞胎,白晰漂亮,分不出哪个是兄哪个是弟。如娟疼爱地把两个孙子搂在身边,让他们跟老人们做煎堆玩。
  隋炜收工过来,和隋熠坐在过道边的长条凳上聊天。
  隋烺一手拎着两条十斤重的石斑鱼,一手牵着晖晖带着阮珖走来。
  “今早钓的。”隋烺把两条鱼送给两位大哥,“阿瑾和心妍最喜欢吃钓的石斑鱼。”
  琨仔叫阮珖晖晖一起做年糕,看着孩子们愉快地玩耍,隋炜却面带忧郁地说:“今天大哥没来领年终奖,我去医院,看到他和陈明娇正吵得不可开交。陈明娇现在变得生性多疑,说大哥每天很晚回来,一定是跟阮瑛在一起。那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隋烺却说:“如果烽哥能跟阮瑛在一起,那倒是好事。他的婚姻比熠哥先前的婚姻有过之而不及。”
  隋炜隋熠愕然地看着隋烺。小弟低声告诉两位哥哥,阮瑛的老公因长期在广州打工,在外面早有女人,两人前年离婚,女儿归女方抚养。
  “阮瑛是中山大学毕业,因是家中独女,她放弃了在外地工作的机会,回来照顾有病的父母,经历跟阿瑾是一样的。她性格文静,做生意没有那些泼辣的女人那么厉害,听说因为进货,还被陈海媚骂过。”
  隋炜说:“怪不得,珂叔向我推荐阮瑛做出纳,他说阮瑛的性格温婉,能胜任这份工作。”
  隋烺又说:“烽哥很早就喜欢她,因为伯母介绍陈明娇,他没办法。”
  隋熠叹气道:“又一个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隋炜说:“大哥这事我倒没听说。”
  隋烺轻笑:“他那种内向的性格,十棍子打下去也不放一个屁的人,有谁知道?若不是有一天我在市里一家大药店撞见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关心阮瑛。阮瑛身体不太好,烽哥一直在偷偷地帮助她,照顾她,接济她的家。”
  三个人在轻声地聊天,脸上都带着沉重的表情。
  奶奶、姑奶在路边搭三个火灶,准备熬粽。隋炜隋熠上前搭把手,熬粽是最辛苦的活儿,要熬十个小时以上。一到熬粽,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搬粽下锅,添水加火,用通红的柴灰煨熟红薯玉米是天底下最香的食物。天气干燥寒冷,孩子们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灶旁,吃着各种美味零食,真是开心极了。
  从上午十点熬到晚上八点,散发着粽叶清香糯米浓香的第一锅粽子带着滚烫的热气端上桌,揭开粽叶,软糯晶莹的雪白糯米呈现眼前,孩子们围桌而吃。阮瑾和心妍推着婴儿车也赶来,同享这份新年前的喜庆气氛。
  一屋子的老老小小欢欢喜喜地团聚着,正吃得开心,隋炜接到隋晴打来的电话,他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
  “什么?你妈用水果刀刺了你爸爸……”
  隋炜话没说完,陈如慧眼一翻,晕倒过去,慌得阮瑾和阿珊扶住她的身体。隋炜隋熠隋煊隋烺扔下筷子,跳上摩托车飞奔出巷子,赶往医院。
  在病房里,陈明娇像个疯子似地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呆坐在病床上,隋烽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之中,地上流淌着一地的鲜血,床单被褥全是喷溅的血滴。隋炜目睹那惨景,全身禁不住打着冷颤。陈明娇杀惯了鱼,杀人也不在话下,因腿被截肢,行动受限,隋烽躲开了致命的刀伤。陈明娇那娴熟的刀法连医生看到了也感到害怕,呆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隋炜迅速拨打110。不到一刻钟,110来了,陈明娇被戴上手铐带上警车,隋烽很快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隋烽由于失血过多,医院血库没有同血型的血浆,隋炜隋煊隋熠隋烺相继输血给大哥,手术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隋烽命大,虽被刺了几刀,但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术后被送进重症病房。
  至此,陈如慧是恨死了陈明娇,气愤不过,带着妯娌到别墅,把陈明娇用的东西全部扔掉,能烧的都用火焚烧,还换了门锁。初八过后,隋烽委托家人到法院起诉离婚,结束了与陈明娇十几年的婚姻。
  隋烽家中一连遭受重创,连带兄弟们年都过得不好。在他伤重住院期间,阮瑛在隋家兄弟们的鼓励下,到医院看望并照顾隋烽。
  陈如慧得知大儿子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阮瑛,两人读初中时就好上了,但双方父母是仇家,两人只能生生分开。陈如慧听后懊悔不已,不断在自责。
  “我还跟她母女吵过架,阿瑛是从不回嘴。”陈如慧回想过去,愧疚地直掉眼泪。
  隋炜说:“你也骂过阿瑾,她也没回过嘴。”
  儿子在伤口上又补一刀,直教陈如慧惭愧地直想找地缝钻。
  
  初十,细雨霏霏,春雾濛獴。
  这天是邱新的好日子,他将迎娶隋焮过门。因隋氏家有丧事,隋炜与隋熠都不能前来为邱新接亲,这多少让邱新沮丧。疍家饭店里,张灯结彩,人语喧闹。陶钧、阮琛和阮琮带着家眷,也代表隋氏兄弟,送来了份子钱。
  窗外阴雨连绵,半空中浮着厚重的雨雾,天地一片白茫茫,如烟似雾的雾毛雨如水墨画似的轻拢慢涌,飘飘洒洒,浸润屋檐上的青苔。
  阖实的窗户里不时传出阵阵欢快的笑声。隋炜和他的孩子在三楼的客厅里玩掷圈圈。他掷的圈圈准确无误地套中两米外的玩具,一对龙凤胎怎么掷都投不中,儿子索性睡在地上耍赖。隋炜开心地大笑,把儿子抱在怀里,教孩子掷圈圈。
  卧室里,阮瑾给小儿子喂奶,二儿子睡在摇篮里,凝视着吃奶的小儿子,阮瑾红润光滑的脸上透着一种女人特有的美丽光泽,她爱极了她的孩子。
  隋炜和孩子玩得正高兴,郑睿轩打电话来,邀请隋炜去喝茶。隋炜把孩子交给阮瑾看,他穿上皮衣,叫上在骑楼过道和小朋友玩捉迷藏的琨仔,骑上摩托车直奔茶楼。
  茶楼人声喧嚷,座无虚席。隋炜牵着琨仔走上二楼,郑睿轩和郑老爷郑奶奶在靠窗的茶位上等着他们。琨仔热情地与父亲爷爷拥抱,得到琨仔的认可,郑睿轩心里很是感动,眼眶不觉湿润。
  叫茶点时,阮文珂携陶碧晨也来喝茶,郑睿轩起身与二人握手,从他们的交谈中,隋炜惊然得知,郑睿轩因工作卓著突出,居然荣升市政府里的第二把手,阮文珂是他的属下。
  “郑睿轩,你叫我来,是让我看你高升的吗?”隋炜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郑睿轩一怔,脸色很快恢复平静:“隋炜,别这么说。我官位再怎么高,我在你们面前还是原来那个郑睿轩。我之所以拚命工作,就是想在琨仔心里的位置有所提高,他有你这样的父亲,是他的骄傲,他以你为荣。当然,我也不能落后,争取做个像样的父亲,免得被他瞧不起,叫成窝囊废。”
  隋炜和阮文珂不觉莞尔。
  陶碧晨揽着琨仔,轻声问:“琨仔,你郑爸爸为你改变了很多,你高兴吗?”
  琨仔认真地说:“高兴呀,爸爸和公公常教导我,做人要做个正直的肯担当有作为的人,不能做道德沦丧投机取巧行为败坏的人。”
  郑睿轩握着琨仔的手,郑重地说:“琨仔,你是我的一面镜子,我会以你爸爸为榜样,做个合格的人民公仆。”
  “爸爸。”琨仔亲切地叫着,用欣然的目光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郑睿轩,用真挚的感情抱着亲生父亲。
  郑睿轩眼眶一热,眼睛潮湿起来,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多年过去,他终于赢得了儿子对他的认可,承认了他这个亲生父亲。
  一旁的郑老爷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掏出纸巾,抹着挂在脸上的泪花。郑奶奶流着泪,向琨仔伸开双臂,与琨仔紧紧地拥抱着。
  郑睿轩握紧隋炜的手,感慨地说:“隋炜,琨仔在你们的教育下,长成一个如花一样的美少年。我和父母愿陪伴他左右,和你们一同看着他成人。”
  隋炜微笑地颔首,这种和睦相处的方式是最好不过的了。
  灯笼高挂的隋家骑楼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隋熠隋烺两家人和父母亲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菜还没做好,四个男孩子坐在沙发上玩乐高游戏,女孩子则玩过家家,隋厚桢和隋烺抱着襁褓中的孙子和女儿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玩耍。阮璐和阮珖勤快地摆台拿碗筷。厨房里,隋熠和母亲系着围裙在炉火旺盛的灶前忙着烹饪,心妍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儿站在隋熠身旁看他颠勺,夫妻俩生了二胎,更是恩爱,时刻粘着,母亲在身旁照样秀恩爱。
  丰盛的菜肴摆得满满一大桌,一大家子的人坐在一起,男人喝酒,女人喝饮料,开心地吃饭聊天。
  阮璐说:“上午带晖晖逛超市,看到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没人猜得出来。
  “是陈海媚,跟一个难看的中年油腻男人在一起。”
  心妍不认得陈海媚,便问:“陈海媚是谁呀?”
  隋烺不屑地说:“她是陈明娇的堂妹,隔了两服的堂亲,姨妈原先想把陈海媚说给阿炜,可是阿炜看不上她,死活不同意,母子俩吵得天崩地裂,甚至要断绝关系。隋氏家族的未婚男子也就没一个看得上陈海媚。”
  心妍笑说:“是她呀,我听阿瑃说过这个陈海媚,说她可会吵架了。像陈明娇一样,她一张嘴,阿瑃阿瑛她们只有闭嘴的份,怕死她。”
  一家人放声大笑,说到隋炜,回忆隋炜抗拒陈如慧追求阮瑾的往事,那是一晚上都说不完。隋炜打破镇上几十年的隋阮两大家族的寒冰关系更是被人称颂至今。
  隋熠感慨万端地说:“阿炜这个兄弟太了不起了,没有他的勇敢之举,就没有我们兄弟现在的幸福生活。”
  说着话时,手机响了,隋熠一接通,不禁笑了,说了几句,挂了手机。继而对家人说,“是阿炜打来的,阿瑾今晚做芋圆和烧仙草糖水,叫我们别吃得太饱,留一半肚子去喝糖水。”
  隋烺点着头说:“阿炜就是好,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首先想到自家兄弟。哥,你听说了吗?郃艳秋的小弟被抓了,开赌场聚众斗殴打死了人。”
  隋熠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我不想知道这事。”
  隋厚桢说:“我们家早跟郃家没任何关系。不要再说郃家的破事。”
  大人在说话,孩子们在吃菜,隋熠把不会吃鱼的晶晶抱在怀里,挑出鱼刺,喂孩子吃鱼肉,对孩子是一脸的宠溺,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心妍与阮璐有说有笑,妯娌关系相处得极好,隋厚桢与如娟相视着笑了,这就是他们最想要的儿孙满堂,欢声笑语的幸福生活。
  当晚,阮文璋的家热闹如集市,隋厚桦兄弟四人带着家眷齐聚阮家。
  今晚是买码日,陶琳拿着手机不断在报码。阮瑾走出厨房,叫陶琳买五百的特码。
  “太大了吧?”心妍讶然地说,“我看中羊,你却买猴。”
  阮瑾说:“猴肖已经二十四期不开了,大过年的,庄家肯定会出其不意地出冷码。琨仔说猴肖必出,羊是猴的前身,你可以防它。”
  “那我也买五百猴,绿波、大数各五百,羊肖放五百。”
  阿瑃低叫:“心妍,你买得也太大了吧?万一不中呢?”
  心妍说:“阿瑾当年高考可是以全县理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大学的,我是文科,在数字运算上与阿瑾还是有距离的。我相信她,也相信琨仔这个灵童。”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跟买。
  陶琳把码全报出,半个多小时后,庄家开码,果然不出所料,庄家开的是冷码,猴,绿波,大数,38。大家全赢,隋厚桦把琨仔紧紧抱在怀里,嘴里不住地夸赞,叫琨仔神童。
  阮瑾端出煮好的一大锅糖水,她做的糖水比糖水店做得还要好吃,深受大家喜爱。隋炜喝着五彩的芋圆糖水,感觉生活过得比糖水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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