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翻地覆黄土情 4

　　且说大家干到兴致头上，劲儿挺足，小程又嘴里出来“停”。人们听着硬生生地又叫“停”不是个好意儿，有的心里气哼哼地骂：“老X，咋钻出这个小子来？啥也不会，就会个‘停’干脆不修路算了，你也没‘停’了！”大峰心里更气，但不敢发作了，真真怕连长给打到“十八层地狱里”，笑笑说：“大家都别不顺心了！听小程的保准没错，叫停就停，这是革命的需要！”大家只好停了下来，看着小程又有啥新招的。书兵悄悄说大峰：“你咋还敢侧棱八坡地说那话儿的？”大峰憷乎乎地低声：“我怎能那样呢？我说的是真话！瞧瞧，小程做事的！”只见小程拿条绳子，束紧衣服，来到了沟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人们乱嘘嘘道：“这小子半年也会武术！大峰有时候恁俩比试比试！”大峰扮个鬼脸，跺着脚说：“这天越来越冷！”
　　沟里的强壮伙子们，打硪子打上瘾了，觉着好玩。有个好流淌的刀疤脸编出了骚嗤嗤的《硪子歌》：“玉石硪子明，大家乐无穷，修建战备路，越干越勇猛。大家一条心……哼啊哼啊！”大力听着恶心道：“刀疤子，你嘴里是个啥？”刀疤子呵呵笑道：“力子出言荒唐，嘴不是嘴，还是屁眼子哩。”接着重复，“屁股啊……听着有意思呀，硪子打得猛啊，咚咚咚啊……”
　　“噗通”一声，小程滚到人们面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道：“简直是流氓！黑天白地长个人身道，却是畜生一样的性质，侮辱铁路的尊严！‘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忘了？忘净了是不？”大家听了这话，来了正义，乱骂流淌的刀疤货子：“嘴里噙个什么东西，骚得了不得！再不卫生，抩倒硪子下打肉酱！”小程说：“怎么还不严肃？严肃点！”大家这才严肃了，流淌的给小程道了歉，说：“自己爱开玩笑，乐乐大家干劲大，打出合格的路基！以后记着教训就罢了。”
　　大力说：“程专家，您看看石硪子咚咚的路基怎么样，有希望吗？”小程说：“就是为这事儿轱辘下来的。看你们一个个累得用下流话儿当动力，没希望就亏大了！”一边说一边取出仪器插到土层里测质量。很快，数字出来了，说，“都过来瞧瞧，我给你们说。这荧光屏里假若有个‘十99.99’说明就合格了。这出的却是‘―50’说明距离合格还差一半呢！焦枝铁路是毛主席亲自批示的‘要准备打仗的备战路’，必须保质保量。质量关乎着千年大计铁路的生命。因此，大家不要再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准备更大的战斗！我到营部见李营长到团部如实反映这个重大的问题，及时解决。”大家一起上了岸上。小程又检测了八连的路基，同样不合格的。小程叫了连长一起往营部去了。
　　营长李贵兴，正在召集营部领导会议，商议着开发土方的炸药和路基的夯实问题。小宋说：“营长尽可放心，炸药团长老早就说了，有化肥厂的。”小宋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天蓝色的旧中山服看着还有派头；容长的脸庞，面容浅黑，一脸骚疙瘩好像似发育期的青春痘；眉粗眼圆，鼻直口阔，目光炯炯。曾是红卫兵头头，没有参加武斗的“打砸抢”，知见挺正，后任公社秘书，就跟着公社书记来了焦枝铁路会战，担着营部政工员的职务。营长听到化肥厂，不由大笑起来说：“铁路怎能与化肥厂还有关系？”小宋说：“咋没关系？硝酸铵能做炸药。现在国家经济条件不很富裕，我们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给国家节省一分是一分。至于夯实路基，有石硪子建功立业，量也不成问题的！营长您这段时间操劳不轻，睡眠不足，眼都熬红了，尽管好好地休息休息，身体健康才能更好地指挥全营的战士们胜利作战，提前完成党和毛主席交给我们的重大任务！”言犹未了，小程和连长来到了营部，见领导开会，站在门口没有进，只是看。
　　指导员不经意之间扭头见了二人，说：“怯生咋了？上屋啊！”二人这才来到了屋里，营长示意看座。小宋满了两杯茶水，二人双手接过，呷了一口，放到桌上，目光紧紧地盯营长，似乎有要事汇报。营长眨眨眼睛说：“忙火连天地来了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吧？”连长说：“也不算重大！”小程急道：“怎的不重大？关紧着备战路的千秋大业的质量问题还不重大什么重大？”营长笑容满面道：“小程，别急，有事慢慢说，自然有解决的办法！”小程皱着眉头，语声沉重如石地道：“我能不急吗？九连的低凹工程，石磙也轧了，硪子也夯了，路基的质量硬生生地还差一半不达标。况且别的连队单独石硪夯着，八连的路基我也测验了差得还远，这直接严重影响着整个河南段的焦枝线的通车不通车的天大问题。”营长闻此，才知道了事态不容小觑，心弦骤然紧绷绷张得毫无余地，说：“有关铁路的其它事宜，大家酝酿酝酿。九连连长且回去给全连说说，团部很快会给切实的解决。”说着带着小程去团部去了。
　　团长王琦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取师部的电话会议。师长特别传达了军部的会议精神，主要是说：“整个焦枝线湖北、湖南和广西段已经大部分完成了修建任务，有的铺上了石子、枕木和铁轨，就剩下我们河南段亟待完成。我们河南的民兵们有着崇高的革命阶级觉悟，定会发扬不怕苦、不怕死的英雄精神，勇于自我牺牲，决不能拖拉全线通车的时间！”团长嘴里一溜“是是是”着，心里转了一圈子，终于说出了眼前修路存在的主要症结，就是路基存在的质量问题。其实路基夯实的硬度不达标不是九连单单有这个揪人心魂之事，其他兄弟连对此都深感头痛，都产生了对机械化的梦想，梦中的大型轧路机响彻云霄，把全线路基轧得石板一般。梦想总是梦想，不能替代现实。团部收到的同是一个重要的路基问题，解决这个关键是当务之急。师长闻得此事儿，给了团长一个定心丸子道：“这个问题马上解决！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制造厂，目前有几台等着翻修履带拖拉机，可以用于轧路工程，让机械工程师拾掇拾掇就可投入使用。”话还没有完，九营的李营长和路基检测专家小程来到了团部，政委李旭接见了他们。
　　李旭说：“你们也是为着路基而来的？”小程抢先说：“正是，正是！”团长听完会议放下话筒转过身子道：“你们来得好，路基的问题明日上午就可解决了。你们候好信儿吧！”小程说：“九营九连的工程是全团最低凹困难最多的工程，希望领导给予全力的帮助。”团长笑道：“你这小子伶牙俐齿，不等营长汇报工作你就咋呼不过了！老李你咋带着这样的油炸螃蟹的！”营长笑得更开心：“要不是这个油炸螃蟹我还不来呢！团长事儿不会更变吧？”王琦和李贵兴也是老熟人，自然熟不拘礼，说：“一切都在变，修建焦枝铁路的决心永远不变！明日先拿你营九连开刀！”营长双手合十，高声一句：“毛主席万岁！”二人告辞了团部。
　　小程回到九连，人们一下子把他围得密封不透，乱问：“有好消息吗？”小程为了吊大家的胃口，不答话，脸像灿烂的花朵，给人一种揣测不透的感觉。连长见到这幅情形，估计消息不错，说：“小程，你别藏着掖着了，大家的急不可待的心情你是可以理解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小程这才和盘托出，道出了实情。人们的情绪一下子炸开了，抬起小程一举老高，抛到半空，“嗨嗨嗨”喊叫开了。彭正怕摔着了小程，吼道：“稳重，稳重！”大家落了滚，放下了小程，还在欢乐个不停。蓝天里咿咿呀呀的大雁排成“人”字往寒冷方向不着劲儿地扇着翅膀，扇着前进的征途，展示着新的时令气息。苍白的太阳脸儿有些浅红缓慢地滑到西方，一点一点地下落，似乎要落进鸭河水库寻找洗涮的来日新的一天。
　　成千上万的民工踏着风烟滚滚的夕辉撤离了土尘弥漫的战场，将疲惫消散着美好的梦里编织着各自精彩的心愿。鲜艳的朝阳，澎湃的海涛，万马奔腾的气势，刷新着民兵斗志昂扬的、筑路的英雄情怀。欲知明日又将是如何的沸腾？往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