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后考验

　　2015年是肖如坤书记在杜鹃岭煤矿退休之前的最后一年，杜鹃岭煤矿井口边上的大秋天片的红枫林在固定的时间，同样以自己特有的生命的节奏又开始了黄红色调的过渡，向深红的血色转变着。矿工们依然在杜鹃岭煤矿的主井朝进晚归、午进入夜归、夜进晨出，继续着煤矿矿工生活的三班倒作息的普通一天。但是这一天，在肖如坤的煤矿工作人生将要结束之前，仿佛注定要对他再进行一次总的考验。只是这种考验的方式过于残酷。
　　在一个叫208水平的旧回收采煤工作面在大夜班发生了一名采煤工人死亡的事故。采煤工作面的一名四川矿工这个班只有两个人在一个薄煤层工作面上班。其实这样的危险的残采工作在枫林煤矿就有数十个之多。因为矿井没有这么多条件好多采煤点面，不搞残采，杜鹃煤岭矿的年产量规模就难于维持在五十万吨左右。这种残采这种原始的办法，往往就造成用人多、效率低、广种薄收、矿点多面方广战线长的困难局面。
　　在这个几乎是人迹罕至的208水平的旧回收采煤工作面，是一个边远采煤工作面。工作面是一个斜坡独眼，在狭小的采煤面，一块条石形的煤矸石因放炮的震动发生了松动，在工人进入出煤想支护时，石块发生了冒落，结果将一名外省工的后颅给打伤了，伤口是致命的，是后颅打出了一个很深的小洞，流出了脑浆，工人当场死亡。同伴是一名老工人，他并不象一些新工人那样出了事情就立即自己先跑掉。老矿工他本人是一名在各地煤矿井打工几十年的老工人，经历过很多。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人很沉着冷静，他倒是很沉着，他用风筒布草草包裹一下，将这名矿工的尸体从工作面拖下，带到了中央车场后，再用电话给矿井的调度室报告了事故的经过。他是四川一个叫合川的山里人，他的口音比较重，基本情况和原因没有说清楚，调度室也没有办法记清楚。
　　矿上有规定，每个班最少必须是有三个人以上才能上班生产。他的电话报告说只有两个上班，他一个人下来，还拖着一个死者下来。矿调度说那么应该工作面还有一个工人才对。他说并没有看见另外第三个人，就只有两人上班。这下矿调度室搞不清楚了。这名报告的工人也放下了电话。矿上接到电话后立即组织人员到车场接运遇难者。又派一批人到发生事故的采煤工作面现场了解情况，实际情况与工人的报告相同。
　　有四川矿工遇难的消息就象风一样迅速传遍了矿区。遇难者的老乡和工友以及亲属都围在了井口。按照以往发生过的情况，这些外省工肯定会凭着人多势众，要挟矿井，他们的做法就是将死者放在井口，甚至就敢陈尸数日，不让矿方处理。赶到井口的肖如坤立即与矿长商量对策，矿长决定这边主井口的车辆仍然停放在原处。同时通知运输人员将遇难矿工从井下另一个通道转到另一个井口运送出来，连夜送到地区的殡仪馆去。一个夜晚终于平静的渡过了，但到了第二天，四川农民工竟然组织了一百多人，有几十名工人就是来自在山上的私人小煤窑里打工的四川老乡、还有过去在云南、贵州的工友。
　　他们将枫林矿的主井口围困了起来。肖如坤在没有到杜鹃岭矿当矿井书记时就听说了，杜鹃岭煤矿的矿井风气在过去的几年中已经变得很坏，矿井下面发生事故，工人找不倒矿领导说理，往往一怒之下都把矿井井口办公和的门窗玻璃和电脑等全部打烂破坏掉。两年多过去了，情况并没有象传说的那样。但这次局势明显不同了。所以肖如坤为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召集了一批采掘队长和支部书记到井口来，防范少数外省工人的破坏行为。同时要求机电队在井口安装了高压水枪。将工具房内的工具木柄拿出几十根，发给在场的年轻管理人员和参与应对紧急情况的护厂护矿队人员。肖如坤书记对大家说“如果井口场面失控，大家一定要首先保护好自身的生命安全，决不能先动手，但情况特殊时，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性质就改变了，我们面对的就是身份不明的暴徒和暴行，大家就要互相保护，就要毫不手软地采取自我保护的措施。到了这一步，身体素质好的、体力好的同志要自觉站到前面来，保护身体弱、年龄小的同志。我会始终与大家在一起，矿井各处都有监控、大家要防范有人破坏电脑、防范有人消除视频记录。我不相信上级和公安部门会容忍这种破坏国有煤矿的暴行。”
　　大部分杜鹃岭煤矿的井下采掘工人肖如坤都面熟。肖如坤站在井口前门的一堆木料堆上，用很大的嗓门费力地开始向工人们说话。肖如坤说“我这边先讲几个观点。协议队的采掘员工同志们，第一要弄明白这里是国有煤矿，这里也没有凶手！不要把井下工与矿井的关系搞成一种敌对关系！矿井发生事故，包括这起事故和以往的事故，包括以后矿井还要生产下去，事故就可能发生，不发生事故的煤矿在全国都找不出来。事故并不是矿上什么人故意搞出来的；矿领导、包括我这个矿井书记，包括队长、班长，并不是事故的凶手和制造者，我们都希望每个煤矿职工都能安居乐业，这点大家一定要想清楚、大家要讲道理。”
　　“第二是你们提出要淡判，那就要派代表。你们一百多人，其中有很多还是山上小煤窑下来的工人朋友，连我这个老矿工都不认识，这没有必要。我在煤矿的时间，经历和亲自参加处理的各类事故的次数要比在座的各位都要长的多、多的多。你们关心的是矿方的态度，是矿方对遇难者赔偿的数额，但我告诉你们，从来没有一次事故善后的处理和赔偿是根据到井口工业广场的人数的多少来确定的。这是常识，你们一定要搞清楚。”
　　“第三是要有法纪观念。矿井的财产不是矿长书记的，是国家的，也是全民的，我们矿方是为全体职工服务的。你们把井口的灯砸了，晚上就要在黑暗中行走；把矿灯房砸了下井就没有灯用；把食堂砸了就无法为你们送班中餐。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如果是矿井明天就要关闭，那也要合理的将可利用的材料小心的拆卸下来。破坏公物是法律不允许的。所有受破坏的财产最后都要从赔偿的总金额中扣出！所以你们不要冲动，也要为遇难者家属考虑。同时矿方的态度是：对参与破坏的本矿外省职工，矿井绝不宽容、一律坚决开除！”
　　“第四是你们一定想知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其实你们可以猜到，我的态度是为要死者负责，为死者家属负责。我决不会干对不起矿工的事情。我的心与你们的心是相通的。我肯定是从上一个也就是矿曾经支付过的赔偿额的最高的那一个点与你们的代表坐下来谈。”
　　“第五也是我个人的态度，我希望你们没事的人就自己主动散掉、走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去，围在这里我们都没有时间解决问题，也没有时间去向公司领导反映你们的建议。同时我要告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我肖如坤作为矿井的书记，我是有党性、守望职责、讲道理、讲正义的人，你们当中有人有困难，我会努力帮助，但是，如何有人故意要捣乱破坏，那么就请你冲我一个人来。”
　　“你们不要那么不自信，不要那么不公平，我们都是矿工出身，我也在矿井下干了十多年的采掘工，也算是你们的真正战友、工友。你想打架就找我一个人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惹事，但是我也决不怕事，我在煤矿活到五十三岁，不是被吓大吓老的，你们当中谁想搞事的，就一个一个对着我来。你们敢把打人！这个问题的性质就改变了！你先想想清楚！”
　　在杜鹃岭煤矿的肖如坤书记的话说过之后，围在井口这一百多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动摇了，有一半人群已经转身走掉了。因为肖如坤书记在工人中的威性很高，他是杜鹃岭煤矿近几年来最肯为工人办事为工人说话的矿井书记，而且他说的话在理。还有一部份人则改变了见气势汹汹的样子，渐渐集中在一处屋檐下的空地上等待。
　　杜鹃岭矿邻近路途最近的两个派出所的干警接了肖如坤书记的电话后，说要再请示上级，倒是肖如坤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煤矿子弟，是公安局的副书局长，他带队专门从乡镇政府赶了过来。这起矿难事故经过公安部门的协调，终于平静的处理过去。
　　杜鹃岭煤矿早班停产半天之后，中班开始重新恢复了生产。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一般遇到矿井发生矿难事故至少也是要一个星期才会逐渐安静下来的。肖如坤书记在这次矿井风波之后，自己几乎大病了一场，除了血压高，他是不解、生气和无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煤矿、工农关系、职工与矿井的关系会如此紧张不堪。肖如坤的妻子则饱受惊吓、希望肖如坤书记辞掉这个矿井书记职务，她说“你处理不好与上级的关系，又得罪了上级；你一个人又保证不了矿井的安全，最终也要被上级处理，你还不如自己辞掉这个矿井书记职务好了。你天天这样拼命、冒险、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