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火烧胡家宅

　　罗七爷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把罗常丰拉了起来。
　　“七叔，看您说的，我怎么会忘记乡亲们啊！我是没脸回来啊！”
　　“你是二哥？”罗常贵走过来一把拉住罗常丰的双手。
　　“三喜？”尽管过去半个多世纪了，罗常丰还是依稀认出了胞弟三喜。当年他离开铜锣湾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了。
　　“你这一走就是五十多年啊！你也不来个信什么的！”兄弟相见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
　　“兄弟，你过得还好吧？”
　　“嗯！很好。二哥，这些年都去哪了呀？”
　　五十多年前的往事再次浮现在罗常丰的脑海里……
　　铜锣湾惨案发生后，罗常丰给死难的乡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便离开了现场，当时他并没有走远。他先是回到家里找出那两颗几乎被遗忘了的手榴弹——这两颗手榴弹还是他在胡财主家拿的，一直藏在家里，他参加了县大队后也没有拿出来。如今他的刀和枪都被黑老蔡收走了，这是他唯一能用得上的武器了。他来到拦马河边想蹚河过去到山里去找独立团，由于悲伤过度再加上天气炎热他感到一阵眩晕，他躺在河滩上竟然晕了过去了。
　　惨案发生后，县大队的人才得到消息，回到了村里看到那惨状后一个个义愤填膺，恨得牙根都疼。战士们含着眼泪帮助回到村里的乡亲们安葬惨死的亲人。
　　罗常丰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想不能就这样走了，他要复仇，他要去找胡家人报仇，他决心要灭了胡家满门。
　　罗常丰悄悄地回到了村里，村里被杀的八十多口人是在胡管家的指认下被小鬼子抓起来杀掉的，更不能便宜了胡管家那个王八蛋！他暗自发着狠。
　　此时，村里已经是哭声一片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哭声。
　　他没有回家，而是再次来到了胡财主家。胡财主家的大门已经上了锁。胡大刀在铜锣湾杀了那么多老乡亲，他们一家自然也在铜锣湾待不下去了。胡大刀早已经把一家人接到兰马城去了，他也怕他的家人受到武工队的报复。
　　罗常丰跳墙进入了胡财主家，从前院转到后院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整个大院漆黑一片。当然，他还不知道胡财主一家已经躲到兰马城去了，否则他也不会费那么大劲跳墙进来了，直接去县城找胡大刀就是了。就当他失望地要离去时，忽然发现在胡家大院西面的一处房子里好像是有灯光闪了一下。
　　罗常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他似乎听到房间里有什么声音。房门没有上闩，罗常丰轻轻地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虽然声音不大，还是把里边的一个人吓得不轻：“谁？”
　　在昏暗的油灯下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向门口，不用看到那个人的脸，单凭着声音罗常丰就听出来了那人是谁，正是胡管家。
　　“胡管家，你好大的胆子！”罗常丰突然一声断喝，胡管家看到有人闯进来吓得就是一哆嗦，只听“当啷”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
　　当胡管家看清是罗常丰时狂跳的心脏才稍稍缓和了一下：“我当是谁呀！原来是二喜兄弟啊！你可吓着我了。”
　　“不做亏心事怎怕鬼敲门？哼哼！”罗常丰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冷笑两声。铜锣湾惨死的八十多个乡亲是被他出卖的。
　　“大兄弟，真会开玩笑。”胡管家故作镇定地说道。他只不过是来胡家弄俩钱，有什么可亏心的？他为胡财主当牛做马伺候了大半辈子也值了。
　　“村里那八十多个乡亲都是你出卖的吧？”
　　胡管家听了此话魂差一点就给罗常丰吓飞了，他不知道罗常丰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在诈他吧！当时那些人可是都被小鬼子给杀死了啊！难道还有没死的？这事要是赖在他的身上还有命在吗？这个罗疯子可连胡大头都敢给杀了的呀！
　　胡管家“扑通”一声给罗常丰跪下了。“那可不关我的事啊！人都是三少爷杀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你得找三少爷去！”
　　罗常丰冷笑一声心里说“老滑头”。问道：“胡大头一家都去哪了？”
　　“你还不知道啊？三少爷把他们一家老小全都接到兰马城去了。”
　　原来如此，罗常丰明白了。这胡大刀事先把一家人接到了兰马城，说是怕遭到武工队报复，其实他早就为血洗铜锣湾做好了打算。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我一个做下人的，哪有那个资格啊！”胡管家的口气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恨。他毕竟给胡家使唤了大半辈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最终还是被胡家一脚踢开了。
　　“那你来胡财主家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捞点东西嘛，我在账房里曾经藏了点私房钱，胡家人在的时候没敢来拿，这不趁黑摸了回来就碰上你了。没说的，见面分一半，我找到了几十块大洋也分你一半。”胡管家极力地想讨好罗常丰。
　　“哼哼！几十块大洋就想买通我？村里那百十号冤魂能答应吗？”这话罗常丰是吼出来的。
　　听了罗常丰的话胡管家吓得都没脉了，他听出来了，罗常丰这是要杀了他的节奏啊！一股尿液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大兄弟，你不能杀我啊！以前是我对你不好，那还不是被胡大头逼得？钱，我一个子也不要了，全给你。”胡管家不住地磕头，在他的脑门上出现了一个脓包。尽管胡管家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打动罗常丰，他的胸中燃烧着一团复仇的怒火。
　　“你下去找乡亲们赔罪去吧！”
　　罗常丰没有和胡管家废话，拿手榴弹在他头上使劲一砸，胡管家应声倒了下去。罗常丰捡起掉落到地上装有大洋的袋子把散落在桌子上的大洋装进口袋，然后把口袋揣进怀里。把油灯打碎了，把灯油淋在了桌子上的那些田产地契上，然后一把火点燃了。罗常丰走出账房时还没有忘记把账房的门反锁上。就是胡管家没有被砸死也会被烧死在账房里。
　　罗常丰来到大街上，当他走到一家院落时，里边传出一阵女人的哭声。他听出来了，这是五婶的声音，五叔在这场灾难中被小鬼子杀了，听三喜说是三爷和五叔一起掩护住了他才幸免于难。因为昨天五婶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一宿才躲过了这一劫难。罗常丰再次流泪了，是他害了五叔，是他害了一村的老乡亲。他没脸见人了。他从怀里掏出刚从胡财主家得来的大洋，抓出一把，也不知道有多少块，顺手扔进了五婶家的院子。就这样，凡是经过有哭声的院子他就顺手扔进去几块大洋。不一会大洋就扔完了。他沮丧地把空袋子扔到一边低声骂了句粗口：“他奶奶的，这才几家啊？大洋就没有了。”
　　他忽然想起了康家寨炮楼，胡大头就是通过康家寨炮楼的电话给鬼子通风报信，他大哥才被鬼子杀害的，以致发生铜锣湾血案。不妨到康家寨走一趟？想到此，罗常丰直奔康家寨方向走去。
　　就在罗常丰刚刚接近康家寨炮楼时，影影绰绰地看到炮楼顶上站岗的伪军。炮楼上面站岗的伪军也发现了他，喊道：“站住！再往前走就要开枪啦！”
　　“不要开枪，我是铜锣湾的，用你们的电话要给你们胡司令报个信。”罗常丰用手卷成喇叭状朝着上面的伪军喊道。
　　“你叫什么？”显然，这是伪军要验证一下来人身份。
　　“我叫胡德才。是你们胡司令的叔伯兄弟。”罗常丰回答道。
　　“那你去兰马城不就得啦！”站岗的伪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不行啊！来不及啦！你们胡司令家里边着火啦！”
　　的确是站得高看得远，炮楼顶上的伪军早就看到了铜锣湾方向火光冲天了，想不到那大火竟然是他们司令家着的。他还不知道他们胡司令已经把家里人全都接到兰马城去了。这失火可不是小事，伪军也不敢耽搁了，他怕是耽搁久了他们司令怪罪下来吃罪不起。
　　“好，你先等着，我这就下去给你开门。”
　　炮楼顶上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伪军很快就从炮楼顶上下来了，他对着炮楼下面守门的那个伪军说道：“黑子，放下吊桥让他进来，我带他去见队长。”
　　“他要是奸细咋办？”叫黑子的伪军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傻啊？他就是八路敢一个人来咱们的据点吗？”他们的据点虽说小了点，但是也有三十来号人呢！再说了，他们胡司令确实有个叫胡德才的兄弟，他还和他有个熟面呢！
　　“你认识他？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叫黑子的伪军摸了一下子脑袋说道。
　　“放心吧！有我刘三坏在，借那些土八路点胆子也不敢来咱康家寨闹事！”刘三坏拍着胸脯吹嘘道。
　　“吹吧你，指不定啥时把脑袋吹掉了。”叫黑子的伪军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放下了吊桥，同时还用手电筒在罗常丰的脸上照了照。
　　“说什么呐你？”显然刘三坏没听清黑子说的什么。
　　“没啥，我是说让他赶紧进来好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