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帮助农民工讨要工资 处理群体访崭露锋芒

　　民工回家欲过年，老板失踪欠工钱。
　　辗转用心施大爱，怜悯同情办周全。
　　找到同事想讨好，突发集群心胆寒。
　　沉着冷静去化解，技高一筹美名传。
　　——题记
　　
　　转眼高天虎到信访局上任已经一个多月了，迎来了县里一年一度的人大、政协两会召开。
　　会议期间，县里的大领导都能露面。因此，两会会场便成为了上访人关注的地方。那些想见大领导，要求解决问题的上访人，便会抓住这个机会到现场闯荡一下。他们这样做，无非想达到两个目的，一是见到大领导，拿到尚方宝剑，为今后解决上访问题打开一道方便之门；另一个是制造点影响，给单位和部门领导施压，增加解决问题的筹码，在解决问题的时限上、效率上以及期望的目标方面占据优势和赢得主动权。
　　因此，每年两会召开期间，如何做好安保工作，确保会议各项议程如期举行，一直是县里的大领导重点关注的。相关责任部门领导也都很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上访人搅闹了会场，不但使部门领导没了面子，更重要的是，给县里的大领导留下了坏印象，影响了个人的进步。
　　在代表和委员的驻地，县里专门设立一个安保办公室，24小时安排专人值班，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集中开会期间，在主会场周边，要安排流动巡查人员，对疑似上访人员要果断采取措施，在第一时间把他们劝离现场。
　　为把相关工作落到实处，县人大副主任李永贤亲自主持会议，部署两会的安保工作，公安和信访等部门的领导也参加了会议，会议明确了各自的分工，提出了严格的要求。
　　会议召开的时间一共7天。这7天，对高天虎的压力最大，他必须高度警惕，特别是在大领导到驻地看望代表和委员时，以及集中召开大会时，决不能出现上访人围堵领导的事件。高天虎与信访局的赵国成在值班期间，高度戒备，轮流在代表和委员驻地及会场周边巡查。
　　前2天没有发生异常情况，总算顺利度过了。
　　没想到，第3天，气温突然下降到零下10度，使北方这个小县城出现了入冬以来最寒冷的天气，这让早晨8点就到两会会场周边排查的高天虎有点吃不消。由于对天气估计不足，衣服穿得有些单薄，把高天虎冻得有些发抖。为确保上午9点召开的大会现场周边不出现意外，他只能在现场硬挺。
　　会议开始前半小时，会场外的工人文化宫广场上，已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由80多人组成的秧歌队，在广场上扭起了秧歌，周边围拢来数百名看热闹的市民。东川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提前来到了广场中央，选择了最佳的位置将摄像机架好，捕捉镜头拍摄。一位漂亮的女记者站在摄像机前，手拿着话筒在采访附近的群众。
　　此时，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正在陆续进入大会会场。
　　高天虎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发现距离工人文化宫对面20米远的新华书店门前，情况有些异常，有一伙人在陆续集结，他们衣着单薄、表情怯懦中带着愤怒，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这个季节和城市格格不入。
　　这个群体有20多人，多数为男性，年龄都在20岁到30岁左右。其中两人手拿着一卷白布，正在展开。高天虎一看，这应该是一伙上访人。展开的条幅写着一行黑体大字：“严惩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高天虎急忙与现场值班的干警联系，让他们马上到现场处置。他与赵国成急忙奔向这伙人，阻止他们的行动，防止进一步升级。经过询问，这些人是外省来东川县打工的民工，他们向中间商讨薪时，遇到了麻烦，要求政府帮助解决。
　　高天虎仔细观察这伙人，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竟然还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个年龄也就刚到20岁的男孩，脚上还穿着单鞋，鞋的前面已经磨破，两只大脚指头已经露了出来。这样的鬼天气，高天虎穿着棉衣都冻得受不了，何况他们还穿着单衣服，真是苦了这些孩子。
　　高天虎一阵心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滚，他强迫自己忍住，不能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失态。这些民工与自己的孩子差不了几岁，他们的父母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到外地遭这种罪。
　　高天虎很同情这些人，用商量的语气与他们交流：“你们快把条幅收起来，这样做影响很不好，我是信访局的，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们研究，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去信访大厅反映，干嘛跑这里来折腾？”
　　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对着高天虎说了一通话，一听就是外地方言，高天虎一句也没听懂。
　　高天虎对着他们大声说：“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一会儿跟我去信访局，我帮助你们协调，可以吗？”
　　这些人虽然不会说标准的东北话，却能听懂高天虎的话。高天虎让赵国成将他们领到信访大厅等候，他马上回去接待他们。
　　待这些农民工离开现场后。高天虎又在工人文化宫周边发现了白金华等4名老上访户，她们把正在准备进会场开会的人大主任徐文志堵在了会场门口。
　　徐文志是1.86米的个头，走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因此，他成了上访人最容易捕捉到的目标，此时，新闻媒体也捕捉到了这个场面，摄像记者也把镜头对准了徐文志。
　　徐文志正在与几名上访人交流时，高天虎走了过来，与徐文志握了一下手。看到高天虎被冻的脸色煞白，徐文志关切地问道：“哎呀，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可别冻感冒了，你一会儿把他们4个领走，他们都是涉法涉诉访，下周你安排时间让他们到人大找我，我接待他们。”
　　这个过程及对话被摄像记者抓拍到，当晚东川县两会的花絮节目，播出了上述内容，高天虎也借了光，一下子出了名，为上访人今后找他纠缠埋下了伏笔。
　　大会在上午9点准时召开，高天虎趁这个间隙，赶紧回到信访局接待那批农民工。
　　这些农民工是东川县某房地产开发企业雇来的省外民工，他们是通过中间商从4个省招来的从事工程建设的力工，已经在该企业打工3个月了。中间商承诺每月支付每人工资3000元，管吃管住，按月结算。可是新年元旦马上就到了，3个月的工资，中间商一分钱也没有兑现给他们，虽然多次找中间商讨要，中间商总是一拖再拖，承诺春节前结清。
　　这些人从家中出来，带的零用钱早已花光，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元旦新年马上到了，他们着急拿回工资，赶回家过年，可是现在买车票的钱，他们也拿不来。工地已经停工，多待一天就多增加一些费用。他们多次找到工地老板，要求兑现工资。老板根本就不接待他们，老板只对中间商说话。老板说，他早已经把钱支付给了中间商，让农民工找中间商讨要。可是，中间商在10天前就躲得无影无踪了，根本找不到人。这让民工们欲哭无泪，告状无门。无奈之下，才出现打条幅上访这一幕。他们共计22人，按事先约定，中间商共欠他们的工资总额为19万8千元。
　　高天虎听到此，非常气愤。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就给住建局副局长徐义来打电话：“徐局，你在单位吗？如果不忙，请您半小时后到我们局来一趟，我们商量点事，同时，通知一下建工科的朱科长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王经理也来一趟。”
　　半小时后，徐义来、朱科长及王经理来到了高天虎的办公室。高天虎说：“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事相求，就是有22个外省的民工在王经理的工地干活，3个月的工资一分也没有给他们。他们刚才打着条幅在会场要求见县领导，影响很不好。我了解一下，钱不多，还不到20万元，我想今天就把这个事给结了，让这些孩子早点回家。”
　　王经理接过话题说：“这个事我知道，我让刘晓这个混蛋给忽悠了，工程刚开始，我就提前预支了他28万元，这里包括那22个民工3个月的工资和伙食费。没曾想，10天前，我准备做工程决算，想找他对一下帐，可怎么也找不到他。听说他从另一个工地还骗走了60万元，真是坑人。还好，我的损失也不大，我认了，但我必须找到刘晓这个混蛋。”
　　高天虎说：“王经理，你是大人有大量，今天先把这22人打发走，这笔账你也清楚，也没有争议，只是刘晓跑了，但他早晚会露面的，你和他的帐以后慢慢算，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就在东川县城住，你怕什么！”
　　王经理说：“高局，这么说，你想让我先垫付这20万元吧，那可不行，马上就元旦了，这年终岁尾，用钱的地方太多，我的资金周转也很难呀，我不干！”
　　“徐局，你看看怎么办？怎么才能够把这些可怜的孩子们打发走，你们刚才上楼时看到一楼的那些人就是他们，看看这些孩子多可怜，如果是你们的孩子，你会忍心吗？”高天虎对徐义来说，希望他能够说服王经理垫付这20万元。
　　徐义来明白高天虎的意思，也知道高天虎工作很仗义。高天虎在纪委工作期间，就曾经把一个老板给查办了。那个老板觉得自己很有钱，可以不按规则出牌，他通过关系搞暗箱操作，竞争到一个大的工程项目，后来被人举报。高天虎领人前去调查，结果情况属实，那个老板最终没有竞争到该工程项目，还让住建局建工科吊销了房地产开发资格，使他无缘再经营房地产生意。
　　想到此，徐义来说：“王经理，高局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朱科长还都在场，这20万就是让你扶贫，你也能够拿得出来，你的心不会是铁打的吧，你一点都不同情这些孩子吗？别忘了，你在住建局建工科还有200多万元的工程保证金呀，那可是我们说了算的。”
　　“得了，这个钱我同意先垫付行吧，但你们两个局要给我作保，万一刘晓死了，我这个帐可就没处要了，我就找你们要。高局，听你们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王经理终于让步，答应垫付工资款。
　　高天虎趁热打铁：“那好，今天下午2点前要拿出19万8千元的现金，在一楼接访大厅做表直接发放，可以吗？”。
　　“没问题。”王经理痛快地答应了。送走了徐义来等人，高天虎将在一楼等待的几个人叫到一边说：“你们互相转告一下，下午2点准时到这里领钱，但需要携带你们本人的证件，防止被他人冒名顶替，把工资领走了，听明白了吗？”
　　下午3点多，22名民工如愿领到了工资，他们一再致谢，带着感激和兴奋的心情，离开了信访局，奔向火车站，购票回家。
　　
　　又是一个星期一，高天虎还是8点前就来到政府门前。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对待接访也不再顾虑重重、提心吊胆了。但他仍有些紧张，担心真的出现上访群体，还得他帮助协调。
　　在忐忑不安中，高天虎终于熬过了8点30分，见政府大院没出现异常现象，也没发现有上访人进出，他有些得意，向政府总值班室的赵主任打了声招呼，就奔向纪委的办公大楼。
　　高天虎好长时间没有回纪委了，他早想抽时间回纪委，找同事聊聊工作上的感受。县纪委的办公楼与政府的办公楼是前后院，两楼距离不足50米远。高天虎出了政府办公楼，第一站就来到纪委办公室，见到了办公室主任杨晓春，恰好秘书于辉也在，两人见到高天虎，十分热情。
　　杨晓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局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们啦，我还以为升官把我们给忘了，别人升官都请我们吃饭，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呀，我们可等不及啦，于秘书就想让你请她去吃顿烧烤呢！”
　　只见于辉用手唔着嘴笑道：“别听杨姐瞎说，我才没说过呢，是杨姐自己想吃烧烤！”
　　“别急，我不是忙嘛，好饭不怕晚，到时我一定请你们吃饭，然后找个歌厅尽情地嚎几嗓子，这样可以吧！”高天虎满不在乎地说，一幅大老板的派头。
　　杨晓春正要继续往下聊，高天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政府办总值班室的，高天虎的心跳顿时加速，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举手示意杨晓春别说话：“赵主任，有事吗？”
　　“高局，你马上过来，这边来了6、7帮集体访，已经闯进了政府楼内，一楼和二楼走廊到处都是人，刘县长都发火了，问信访局领导在哪儿，我骗他说你在楼下接访。”赵主任说完挂断了电话。
　　高天虎紧张得出了一头汗，呆立了10多秒才反过神，向杨晓春俩人摆摆手：“实在抱歉，我有点急事，我们以后聊，我先走了。”说完急忙下楼向政府大楼跑去。
　　政府办一楼、二楼的走廊站满了人，这些人呼喊口号要求见县领导，场面异常混乱。
　　维持秩序的10多名警察被上访人骂得不敢靠前，只能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站着。
　　高天虎哪见过这阵势，上访人至少有200多人。这才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他虽然有些想不通，责怪责任单位事先不报预警信息。但此时不是研究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先摸摸底再说。
　　高天虎先到总值班室打了声招呼，然后设法找到上访的骨干，准备通过骨干人员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高天虎在走廊的人群里穿梭着，问问这个人，问问那个人，将了解到的内容记录在小本子上。10多分钟后，他总算摸清了大致的情况，了解到几个上访群体的诉求内容：
　　这些人共涉及到10多个群体，人员比较多的是原老窖酒厂的40多名职工，反映转制期间退休金、取暖费和丧葬费的问题；然后是仁和区东街村三组30多人，反映热电厂污染问题；第三起是城关镇蓝天村24名村民，反映蓝天金矿占地补偿纠纷问题；第四起是川南区良种村20余农民，反映占地补偿纠纷问题；第五起是仁和区祥园村18名村民，反映失地农民养老保险问题；第六起是第一建筑公司和第三建筑公司20余名职工，反映川辉钢厂欠薪问题；第七起是金辉小区20多农民工，反映开发商拖欠工资问题；第八起是鸿福小区8户居民，反映楼下水泵房噪音问题；第九起是7名师范学校毕业学生，反映他们是定向招生，教育局不给落编的问题；第十起是小堡中学5名代课教师，反映每月只给他们300元工资，待遇有些偏低的问题。这些人里，还夹杂着一些零星的个体访。
　　这些集体访事先没有上访的预兆，他们在同一天突然一下子冒了出来，就好像事先约好的，这给接待和处置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高天虎梳理一下，发现有6起集体访是初次上访，4起集体访是重复访。
　　高天虎没敢耽搁，他在干警的协助下，来到政府办二楼，进了常务县长王庆和的办公室。门虽然开着，可里面只有秘书和公安局局长邢大伟坐在里面，王庆和并不在办公室。一问秘书，才知道他在县长刘玉国的办公室，刘玉国正冲王庆和发火。刘玉国要求在家分管的副县长要亲自接待上访人，如果这些人还不离开，常务县长就要亲自出去接待。
　　高天虎正与秘书对话，王庆和回到了办公室，见到高天虎等人，立即招手：“大伟、天虎局长，来，我们一起去向刘县长汇报一下，研究下一步如何接访。”
　　来到刘玉国办公室，王庆和让高天虎先介绍一下现场的上访情况：“天虎局长，你说一下这些访是怎么个情况？玉国县长想对这些访了解得更细致一些。”
　　“好，我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高天虎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尽量详细的汇报了一遍，最后建议分管县领导出面接待。
　　高天虎说“老窖酒厂的访是重复访，有些诉求已经有处理意见，最好王县接待一下，劝劝他们就能离开。热电厂污染的问题是初次来访，不太好答复，应该让梁县长出面接待一下，安排环保部门检测，拿出检测报告，然后研究如何治理和答复。城关镇蓝天村金矿占地补偿的事让黄金局局长接待，看看是否能够再争取一部分补偿款。川南区良种村20多农民，反映占地补偿纠纷是个老问题，他们反映的事我在纪委时就调查过，诉求有一定道理，但是有一部分补偿款被原村干部挥霍了，那个村干部已被判刑，目前村里账面没钱，无法解决这20多人反映的问题，只能让他们先等等。仁和区祥园村失地农民要求办理养老保险的事，我知情，我可以接待答复他们。前一段时间我陪同他们去过省里，省里也有意见。川辉钢厂欠一建和三建公司工人工资问题，我了解到庆和县长原来接待过，已经有明确意见，可以按原来的意见执行。金辉小区开发商欠薪问题让住建局局长接待，调查如果属实，直接找老板要钱。鸿福小区水泵房噪音问题是个麻烦事，我听说噪音真大，晚上的噪音搞得四邻都休息不好，能否将泵房挪走或更新设备解决噪音大的问题，这个访也让住建局局长落实。最后这两个访，责任单位都是教育局，让教育局直接接待，按政策答复就行。我的汇报就这些。”高天虎把这些群体访该如何处理的建议向刘玉国和王庆和等人做了汇报。
　　“天虎局长的汇报和建议比较细，也比较可行，但是按照这个思路来，他们可能不服，拒绝离开。另外，分管城建的忠国县长不在家，他分管那个访，我看就让分管农业的邹县长接待一下。”王庆和说道。
　　刘玉国说：“天虎刚才汇报的内容可行，先按照这个思路走一步，应该抓紧时间。马上就中午了，我们再不接待答复，容易出现极端事件，那对我们的影响就大了，这种结果，坚决不能出现。大伟局长，你们公安局应该再增派一些警力，如果真有闹事的，该处理就得处理，不能手软。行吧，你们马上出去做工作吧！”
　　刘玉国说完，高天虎和邢大伟便离开办公室，按照研究的意见，分头引导分流。高天虎与各责任单位领导在走廊不断向人群喊话，按照刚才的部署，先将上访人员化整为零，逐案逐人做工作。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协调，接近中午12点，上访群体才陆续被分流。
　　高天虎向胡海涛做了汇报，胡海涛非常高兴：“还有两天就是元旦了，年终岁尾出现讨薪要债这些诉求是很正常的，不要大惊小怪的。政府每天有你值班，我心里才有底。以前凡是发生集体访时，我必须亲自到场处置。现在，有你在，很多访就不需要我亲自出马了。我今天上班时，听说政府大院有好几起集体访，县领导一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处理。我说有你在现场，能够处理得更好，所以我就没去。你今天很辛苦，这个结果是最理想的，县领导一定也很满意。”
　　听了胡海涛的话，高天虎一脸茫然，他有些不解，自己是不是把胡海涛的活抢先给干了，工作是不是有点越位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