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百六十六、一百六十七

　　一百六十六
　　第二天，雨过天晴，是一个少有的好天气。经过雨水洗礼过的城市，一切都是那样清新，太阳出来了，暖洋洋地照着大地。
　　在滨江市郊区的一片绿树掩映的地方，景色很美，绿柳成荫，鲜花盛开。一栋青色的建筑矗立在这里。整个院落朝南的一面开有一座砖混结构外面刷着水刷石的大门，大门的正中镌刻着一个大大的红“十”字，大门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块儿白底绿字的牌子，上写着“滨江市精神疾病康复中心”。
　　走进院内，便可见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在陪着患者散步。大概由于天气很好，人的心情也便舒畅了，大家脸上洋溢着微笑。
　　在院落的一角，是特护病房，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内，一些人此刻正聚拢着，热切地交谈着什么。
　　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半躺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大妈，显然这就是病人了，如果不是穿着病号服，单从病人神色上几乎看不出什么了。此时，这位老大妈也是满脸喜悦的样子，紧紧握着坐在旁边的一个五十来岁人的手，互相说着什么。这个五十来岁的人也是满脸兴奋，神采飞扬，一边同老大妈谈着，一边回头向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七八岁年龄的少妇领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走进来。她一进门便冲着五十来岁的人叫道：“舅舅，你可回来啦！”并对身边的小女孩说道，“小霞，这是你老舅，快叫！”小女孩望着正对自己慈爱地看着的老者，羞涩地叫了一声：“老舅，您好！”
　　“好，好！”老人忙不迭地应着，俯身抱起小女孩，在小女孩脸颊上亲了又亲。小林霞有些躲闪，一边躲，一边嘟哝：“胡子扎人！”大家都被小女孩的样子逗乐了，整个房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原来，这里正是杨修花接受治疗的医院，床上的老大妈正是得到很好治疗、正在逐渐恢复的杨修花，坐在旁边拉着大妈手的人正是杨修花老人的弟弟、林向平的舅舅杨修武，旁边站立着的人是林水河老汉、林向平，刚进来的是栗津和女儿林霞。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年血气方刚的杨修武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这个投身革命，出生入死的老革命虽然被烙上了岁月的痕迹，但精神依然那样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自从当年追随大部队南下以来，南征北战，驰骋疆场，枪林弹雨中闯过来啦，终于迎来了革命的胜利，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
　　革命胜利后，杨修武转业到了地方，在南疆投身于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并和当地一个少数民族女青年喜结连理，把家也就安在了那边。由于工作出色，他很快被领导安排当上了建设兵团的中层领导。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没有忘记艰苦奋斗的岁月，珍惜现在的和平生活，工作上更加努力，做出了一系列的成绩。终于经过组织安排，由建设兵团调任所在少数民族州委做了一名组织干部。
　　正当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了，敢于坚持真理、仗义执言的他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打击和排挤。但耿直的他没有被恶势力所吓倒，而是针锋相对地和他们做斗争，最后，他被下放回妻子老家，参加农业劳动。
　　由于他学识渊博，经历丰富，在当地被善良的乡亲们举荐，当了一名教师，教授孩子们学习文化课。几年时间里，他兢兢业业，刻苦努力地教授孩子们学习文化知识、学习做人的道理，为少数民族的教育事业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生活就是这样，注定不会风平浪静。正当他扎根边区，安心教育下一代时，这场运动犹如风潮一般，虽然漫长，但也终于就要过去了。云开雾散，能力超然，信仰坚定的他终于又被重新启用。出于干部异地交流的需要，征得个人同意，他又被组织安排到他的老家上方县所属地区的区委当纪检书记，主要负责清理运动中所出现的冤假错案，打击运动中形成的黑恶势力以及腐败现象。
　　当然，他主动调回来，也是离家多年，乡情愈浓所致。几十年了，不知家乡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唯一的姐姐也不知生活的怎样，自己的忘年之交栗达观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带着这许多的乡思，他踏上了回家的路。来时，他并没有带家眷，他想等自己安顿好后，再把妻子儿女接过来；他也没有带任何的随从人员，而是一个人轻车熟路地回来了。在顺路路过自己部队南下时，自己曾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滨江市时，他打算略作停留，一来看看转业的老战友，二来凭吊一下为解放滨江市而牺牲的烈士。这些同志都是过去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呀！是永远也无法忘不掉地！就这样，他来到了滨江市。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外出拜会老战友回来的一个偶然机会，他竟遇到了自己的外甥——正在车站蹬三轮拉活的林向平。林向平已经认不出舅舅了，但杨修武凭着亲情，一下子认出了林向平。这使他又惊又喜。外甥怎么在这里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甥舅俩在雨中相逢，经过介绍，俩人终于相认，激动地紧紧拥抱。
　　林向平先简单叙述了一下家中的境况，然后，便要拉着舅舅回家。但杨修武看到天气不好，天色已晚，便叫向平自己先回家，明天再约好一起去市郊的康复医院看看姐姐。
　　就这样，甥舅俩就此分手了，林向平兴奋地拉着车，一路回到了家。杨修武则就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了，收拾好后，他想着姐姐的病情，心情不免沉重起来，不知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就这样，他心事重重地捱到天亮，便急忙起来，迫不及待地坐公交车奔向林向平所说的那家康复医院。
　　在医院里，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多年未曾谋面的姐姐，一时百感交集；尤其是看到姐姐的样子，他心中很是伤疼，感到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弟弟的责任，想着这些，热泪噙满了眼窝。好在他看到姐姐恢复得不错，并且也认出了自己，心中又感到许多的慰藉。
　　也许是亲情使然，老姐姐一眼认出了弟弟，多年的病痛、委屈、郁闷、烦躁等等情感一股脑似乎都要发泄出来，都要喷涌而出。她紧紧搂住弟弟，似乎生怕弟弟再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似的。她失声痛哭，似乎要把所有的遭遇随着哭声倾倒出来。好一会儿，姐弟俩才从万般感慨中恢复过来，代之而来的是久别相逢的喜悦和兴奋。
　　一家人得以重见，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自然感慨万千。阳光透过明亮的窗玻璃照进屋内，房间里熠熠生辉，心情仍十分激动的一家人，在讲述着各自的经历和故事。
　　一百六十七
　　正当杨修武逗留滨江市期间，罗志政也顺便来到这里探望杨修花老人，正好与杨修武在这里相遇。杨修武非常感激罗志政的鼎力相助，并把罗志政预付的治疗费用悉数归还。罗志政执意不要，但拗不过杨修武的强烈愿望，也只好收下了。
　　接下来，大家就要一起研究重要的事情了，也就是如何把刘行贵这个魔头一般的人物彻底击垮。和着国家世事的节奏，杨修武此来的主要工作也就是如前文所说，清理整顿运动的中的不良现象和黑恶势力，当然包括事和人。
　　当下，杨修武准备从姐姐家的事情着手，从姐姐家一系列变故进行分析，结合栗津家的事情以及罗志政提供的内容，综合研判，制定初步的行动方案。
　　当杨修武从姐夫、外甥口中得知外甥女林玉芳、外甥林向山以及忘年交老友栗达观的悲惨遭遇时，感到非常震惊，内心一阵震颤，对亲人和老友的不幸遭遇，感到十分地痛楚。
　　又想到姐姐因此受刺激而精神失常，全家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避难，栗津一家也饱受折磨，连罗志政家也未能幸免。还有更多的人和家庭也在运动中因为这些人的恶劣行径而遭受打击和磨难，所有事情码在一起，实在令人愤恨。
　　当通过栗津的讲述，想到当年的老友栗达观由于个性耿直、仗义执言而遭打击迫害，最终命丧黄泉，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变故令人疼心。栗家正直善良的老太太苏静云也忧郁致死，栗家老二栗顾商至今仍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到和栗达观在一起的日子，心中总是感到万分激动，老先生的音容笑貌仍浮在眼前，仿佛坐在自己面前正娓娓而谈。这次返乡，他一直期待着和老先生再在一起畅谈，接受新的教诲。但现在看来，是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愿望了。
　　再想到自己在革命生涯中所遇到的艰难和险阻，在和平年代所受到的挫折和打击。所有这些，都使杨修武这个耿直、负有正义感的革命老干部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更加激起了他的社会责任感。他决心利用这个机会，用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利，用这把正义之剑，来斩断一切的“妖魔鬼怪”，使我们社会主义的躯体健健康康，没有蛀虫，把一切祸害人民、贻害社会的“魑魅魍魉”彻底扫除！
　　在滨江市逗留期间，杨修武一面照顾姐姐，一面和大家商量归乡后对上述工作的具体安排部署。虽然刘行贵之流作恶多端，干尽了坏事，但他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两面派，一方面自己或指使爪牙干不可告人的勾当，一方面又在现实工作中表现出积极的一面，也做了很多表面文章，有一些所谓的“政绩”。借此也蒙蔽了一些人也包括各级领导干部的眼睛，总以为刘书记是一个有才干、了不起的人物，并且是很有发展前途的一个难得的好干部。这些势必会给以后的工作带来不可避免的干扰和阻碍。
　　另外，这些年以来，刘行贵为了个人目的，也施展各种手段，编织了一层层的关系网，触角很长。要彻底揭露和拆穿此人，最终将其绳之以法，肯定是会有很大周折的，是需要一番较量的。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一切证据和资料佐证，搜集关于刘行贵之流行凶作恶的一手材料，只有掌握了这些证据，才能最终使这个隐形的恶魔“原形毕露”，彻底认罪伏法。
　　为了不打草惊蛇，杨修武决定先走马上任，暂不对刘采取任何措施，先静观其变。在杨修武到任之时，由栗津、林向平以及罗志政分头行动，找寻在运动中受迫害的人和事，做好思想工作；在这基础上尽可能多的收集一切有用的证据，以备最终的联合行动，为彻底揭露这个阴谋家、两面派而奠定基础。
　　关于自家的遭遇，重点找寻当年枪击事件的目击者、见证人，也是受害者之一的黄莉的下落，提供真实的人证。当然还有其它的一些细节之事，也都一一作了安排。
　　就这样，按商讨而来的部署，大家开始分头行动。由于杨修花还在康复之中，所以留下林水河老汉在医院照顾病人，罗志政负责收集和调查其它受害者的具体情况，栗津和林向平则一块儿继续找寻关键人物黄莉，以及当年事件发生时所有的人证和物证；女儿林霞则由罗志政带回高青县，由善良而又通情达理的罗妻先一块儿带着。就这样，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大家都按自己的任务和目标行动起来。
　　流经滨江市的河流仍静静地、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岁月和时光也在慢慢延展，一切看起来仍是那样的平静。可谁能想到，这平静的背后，又不知有多少故事正在和将要发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