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学招聘

　　打工子弟学校的难度主要是学生年龄参差不齐，学生中有要读一、二年级的孩子，有要读三、四、五年级的孩子，学生累计也就只有五十多人。虽然小学的重点就是语文和数学，但孙家平认为小学的自然课以及音乐、美术课等付课也很重要。如果每个年龄段都设一个班，少的只有七八个、多的有十来个，这个小学就要设五个年级，几乎就是一个完小，至少要有五个老师。五个老师的工资累计就不是一个小数了。孙家平考虑最多就配三个老师，一个统教语文、一个统教算术、还有一个老师就教音乐、美术和常识课，而且最好老师都能通用，各科都能兼着上。语文和算术就都只分成两个班上，音乐和美术就上大课。孙家平将这个教学方案与小学校长一交流，校长立即摇头，他认为孙家平这个方案根本无法施行，首先这种能上全科的老师就很难聘请到。因为小学三、四年级的算术与一、二年级的算术差别是退大的。三、四年级的算术难度水平大大超过了一、二年级。校长甚至说孙家平是乱弹琴，同时也反对孙家平将打工子弟小学教员的工资提得这么高，说这会影响矿部小学正规老师的稳定。
　　但孙家平认为打工子弟小学的难度比较大、教学也比较特殊，同时招聘来的教员的收入及矿籍问题孙家平同矿方协商过，也还是保留普通工人的身份，并不是正式教员，只是代课老师。孙家平因此觉得还是要先试试，先开学了、上了课再说。孙家平的理由是“有胜于无”，就是不规范的小学也要先办一个，先稳定职工、总要比让职工子弟学生无处上学或者天天让家长因为接送孩子耽误上班和生产要好的多，慢慢再改进。孙家平对打工子弟小学老师的招聘条件倒是比较严格，要求也比较高，他倒不是要求学历，他更重视的是对教员对教学工作的能力和教员的自身的执着精神。他开出的给打工子弟学校老师的工资要比矿小学正式老师的工资高出许多。他相信“重赏之下有勇夫”这个道理。
　　恰好矿部小学也要增加几个老师，孙家平通过矿长李金焰同意，打工子弟小学想招聘的两名老师也可以在矿井采掘机运后勤的职工中公开招聘，并且同矿部小学招聘的几名老师一起进行。
　　杜鹃岭矿矿部几个部门倒是比较重视这次老师的招聘。因为他们这些管理人员的子弟也在这所小学读书。果然有不少有一定文化的采掘机运职工向矿部和打工子弟小学的名誉校长孙家平报了名，他们也想试试当老师的感觉，关键是在打工子弟学校的收入也还不错。而且在矿上当老师要比当采掘工名声上就强许多。因为是私立性质的，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员孙家平开出的月收入几乎高出普通小学老师月工资的一半。
　　招聘教员的测试方式也是由孙家平提出的，他本来想自己设计组织和面试，他的要求其难度已经大大超过对小学教员的一般要求了，他要的人是能承担多学课教学，而且他还考虑除了大班上课之外，也考虑多班次、多时段教学，以适应年龄构成特殊的协议工子弟。语文老师主要是测试应聘者的书法和绘画水平以及对语文教学的想法建议；然后是试讲一课语文课。算术老师测是试讲一堂课和制订算术的教学方案。但孙家平的招聘方案矿人事劳工部门并不同意。但矿方也还是充分吸收了孙家平的招聘测试方案的主要内容观念及方法，但招聘改由矿方人事部门负责进行，孙家平也参加了招聘小组。
　　结果孙家平比较满意的有一个年轻人，他曾考虑是否当场就宣布决定录用这个他熟悉的采煤工当协议工子弟的小学老师，因为孙家平认为他具有承担多学科教学的潜力。但当评委的矿长和其它几个评委都对孙家平说，别急，矿井班子还得再议一下。这个孙家平比较满意的年轻人就是为矿上的宣传队写配乐诗朗诵的真正作者，杜鹃岭矿采煤工区的工人肖如坤。当年矿宣传队为什么在配乐诗朗诵中没有署名作者肖如坤并不是一时遗忘，道理很简单，如果真实署名了，反而就打脸了当年的矿政工岗位的一干人员。虽然矿工会的老主席肖圣文认可肖如坤这名年轻采掘工，也曾向当时的矿长孙家平推荐过多次，但因为劳工、政工股都不同意，所以肖如坤的工作调整也就一直没有办成。
　　肖如坤在矿部小学的教室中将一张整开的宣传纸熟练地展开，按招聘方案的要求，用一支大号毛笔很平稳地用悬笔写下了“打工子弟小学几个A4纸张大小的楷体字，第二行又他又写了几个魏体字，第三行又写了行书，这张纸并不是宣纸，运笔的效果完全要依靠毛笔本身的笔锋来处理。几个评委都说可以了。接着就是语文课思路的试讲。肖子坤对着孙家平和几个队长组成的“学生”听众说到“同学们，大家对小学生的作文课都感到比较困难，困难在那呢？其实小学生并没有生活的积累和体验，写作的关键在于要教会他们学会观察和表达。观察和表达其实也成年人在写作中的两个最重要的概念，同时这两个要素在作文中又是结合在一起的。”肖子坤对评委说“我们首先应该教会学生们观察。这要从景物的色彩、形状、或者人物的动作开始；接着就是将观察的结果用文字表达出来，这就是语文写作的练习。最重要的就是要教学生将所见所思所想的用文字写出来”“我们先要让学生掌握生活中常用的十多个表现色彩的单字，比如红、黄、蓝、绿、白等，其次要掌握人的所有动作的字词，比如打、推、拉、骂等从多的动词”。在表现个人的美术技能方面，肖子坤用一把铅笔在宣传纸上直接就画了一张功底十分深厚的矿工的在打钻的形象速写头像画，这让评委和孙家平都感到十分满意。他问肖子坤是否对音乐也在行？肖子坤很诚实地回答到仅仅知道一些，略有基础，只懂得简谱的基本知识，器乐就不行了。他认为器乐主要是要花些时间去练。”，他还是硬着头皮拿起教室中摆放在一边的一架学生手风琴。他拉了一首简单的歌曲,曲子的名字叫《友谊地久天长》，虽然肖如坤拉的手风琴不太流畅，有多处卡滞，他主要是对键盘不太熟悉，但总还能拉下来。他说“音乐方面真的就是我的弱项。我的强项是美术、写字和写稿。”孙家平说“手风琴的练习要花时间，主要就是要识谱，简谱或者五线谱。然后就是熟悉右手的键盘和左手的贝司，合二而一，配合弹奏，贝司的低音为歌曲伴奏，你能拉下来，虽然不流畅，但还行。” 
　　正式的小学老师的名单通知下来后，录用的小学教员的名单中肖如坤并不在其中。
　　肖如坤到杜鹃煤矿，在采煤工岗位干了近十年。他曾是原来所在的采煤队中的唯一的高中生，究竟是什么原因，肖如坤自己也不得而知。后来肖如坤慢慢就打听出来了。原来杜鹃岭矿井的人事会议在评议这次录用小学教员的时候，矿井各部门都有一个态度，其实也就是已经施行多年的一个基本的、包括地面工种的准入条件。虽然没有正式文件规定，但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一是下井要在十年以上；二是曾经是东福市参加建设营的职工调整地面岗位应该优先；第三是曾经在乡下当过乡村教员的“老三届”的知青员工，在调整对口的小学教员时按政策规定也是考虑优先。这三个硬条件，肖如坤一个都靠不上。不少知道内情的工友还安慰肖如坤，希望他不要气馁，以后肯定还会有其它机会，先安心采掘工作。
　　孙家平还专程到燕城的一中联系初中的学生上学的事情。一中答应打工子弟学校，只要成绩上线，一中会接受打工子弟学校的学生上初中。同时一中也要求矿上每年都支持一些煤炭，用于学校的锅炉。老采煤工区成功开办打工子弟学校的事情成为当年矿区广受好评的一个新闻。
　　后来杜鹃岭煤矿又有一个工区的文书岗位，这也是肖如坤在意一个换岗机会，因为肖如坤经常协助老文书出工区的宣传栏。那个年代是没有打印和喷墨彩印的，十多米的宣传栏全靠手写手画插图等。但文书岗位这次并没有拿出来招聘，直接就由一名建设营时期的到矿的员工顶岗了。后来肖如坤所在的采煤队中就先后有多名工友陆续调到矿部小学和工区小学当了正式教员。但在采煤队员工中他这个公认的“才子”，却始终没有机会。肖如坤彻底服气了。
　　老采区承包边角煤的孙家平托人捎话过来告诉肖如坤，如果肖如坤愿意，可以到孙家平的老工区外包队来当文职人员，他也需要有文化的工人加强对协议工的安全培训和管理劳保以及材料等其它事项。这让肖如坤感到内心有一些温暖。毕竟还有人感到了对他的不公，在关心他。肖如坤考虑虽然孙家平当过矿长，但这个工作已经就是私营性质的了，如果小煤承包的政策有变，他还要另外再谋生路，考虑这个岗位不会长久，他考虑再三，还是委婉地回绝了孙家平的好意。
　　肖如坤一直在杜鹃煤矿的井下干采掘工。面对矿里的所谓政策，肖如坤感到也很无语，但他心里已经决定要找机会离开杜鹃岭煤矿。肖如坤很快找到一个接收单位，但接收单位要矿方先开出商调函，说这是劳动部门的规定。肖如坤先是找了矿劳工，请他们帮助调动的事情。矿劳工是两个老资格的一男一女。年轻的女同志只是眼睛盯着肖如坤不吭声。劳工股长抽着烟，斜着眼睛，指着一张凳子对肖如坤说“年轻人，你别急，你先坐下，先听我说。”。股长对肖如坤讲了一通煤矿工作的光荣和杜鹃岭煤矿东南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性，讲年轻人不怕艰苦，要努力多做贡献等等。肖如坤知道这位股长就是东福市建设营时期到杜鹃岭开矿的元老。
　　肖如坤告诉股长“其实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其实在杜鹃矿不论干什么也都可以。照顾老工人、照顾知青说明矿上的政策很有人情味。可是你知道东南省煤矿是那一年开矿的？一九五八年。”“一九五八年我家就从省会东福市回到闽西的漳龙矿务局，那一批支援煤矿建设的省地市就去了三千多人，我父亲就那批支援煤矿建设的一个。现在我父母亲已经退休，但仍在煤矿。我的三个兄弟分别在三个不同的煤矿下井，三兄弟全是干采掘。我们三兄弟的采掘工龄累计已经有四十四年了，听说矿里对建设营的员工可以考虑优先调整到非采掘岗位，其实矿上也有许多人甚至已经调动回到东福市了，但为什么就不能照顾我调动？你刚才说的为东南省煤炭生产作贡献，我们一家人已经为东南省煤炭贡献了将近七十年井下工龄，难道照顾我一个调动就这么困难？”“你说的情况已经超过我的权限了，我也没有办法核实你说的情况是否属实，要照顾也应该由上级说话。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你的调动申请，更不会发函到你说的什么接收单位！你认为我们有错你可以到矿务局人事劳工部门去反映，就是他们如果同意你的调动，我们也不一定就完全照办。矿井是原煤生产单位，我们劳力始终就不够。”劳工股长的态度让肖如坤感到已经无法与他再谈下去了。
　　肖如坤内心并认为劳工股长并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一个矿井的小股长，他当然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说话，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事情。肖如坤默默地在回工区的山路上，他望着幽静发着绿光的青龙溪，感到人生和命运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