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火耕水耨

　　有隋熠的陪伴，心妍仿佛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笑靥甜美灿烂。生活再怎么艰难，她也不当一回事。他们锁好房门，牵着手到村口，等路过的拖拉机，捎带上他们到小镇，两人逛集市，购买生活必要的物品和厨房用具及油盐酱醋。心妍一口气买了好多的卫生巾，又进药店买些日常药品。而隋熠考虑得更多，买了很多的作业工具，连锄头、铁铲、箩筐、簸箕都买了，还买了两顶草帽。
　　“不是吧，隋熠，你是来做农民的吗？”心妍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隋熠说：“我坐在火车上就想好了，打算做一年的农民。”他举着一袋塑像袋，“我还买了好多菜种和花种。”
　　“不是吧？”心妍大笑，敢情隋熠已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
　　隋熠肩挑着大包大袋的沉重的物品，心妍则提着几袋沉甸甸的塑料袋跟在隋熠的身后，两人回到山里的学校，已是下午三时。邰守明来找心妍，看到隋熠，得知是心妍的男友，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我还担心你坚持不下去，有个人伴陪你，是好事。”邰守明告诉心妍，他已通知了附近的各个村落，明天他到镇上的教育局书店领教科书，后天学校开学。
　　邰守明走后，隋熠在屋檐下砌了两个火灶，搭上铁炒锅和煮饭锅，在石墩上架上一块砧板，提水洗鱼切肉，有模有样地做起饭来，心妍负责拾柴烧火，煮开水消毒饭碗竹筷，两人正式过起了家居生活。
　　隋熠做了三个简单的小菜，腐竹皮炒肉片，酸菜鱼，蒜茸炒青菜。心妍第一次吃隋熠做的菜，尝了一口，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
　　“隋熠，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个很棒的厨师吧？”
　　隋熠谦和地说：“我原先在自己的渔船上，多数时间是自己做饭。后来到了隋炜的渔轮，他有专业的大厨，平时没事就看大厨做菜，受益良多。”
　　心妍开心地吃着可口的菜肴，隋熠的手艺很了得，她发现这个渔民真是不一样，随着接触的愈多，对他了解愈多，发现他身上的优点愈多。
　　吃过饭，心妍洗碗擦桌。来了两天，她有点内急，听邰守明说，茅厕在后山那一头。心妍叫上隋熠陪她到后山走一趟。
　　穿过竹林，转过一个小山坳，一间简易的茅厕立在两块山石之间。心妍推开剥朽的呀呀作响的木板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天然深沟，十几米深的深沟长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让心妍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恐怖。”心妍惊叫着。
　　隋熠探头看了一眼，笑说：“拉风流屎风流尿最舒服了。”
　　“去你的。太吓人了。”
　　心妍让隋熠在外面等着，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深沟上，慢慢地脱下内裤方便。深沟下面不时冒上一股股飕然冷风，吹得屁股发凉起寒毛。心妍用了纸巾擦拭后，又用湿纸巾拭净，她慌不迭地跑出茅厕，却见隋熠在山坡那头摘野果。
　　“隋熠。”心妍叫着。
　　隋熠用衣襟兜着许多的野果，向心妍走来，微笑地问：“舒服了吗？”
　　“去你的，我一直提心吊胆。”心妍没好气地说。
　　隋熠说：“这里好多野果，改天有空我带着篮子来采摘。”说着拿一个给心妍吃，不料心妍不吃，说要洗了手再吃。
　　回到校舍，天已全黑，隋熠打着手电筒去提水烧水给心妍冲凉。
　　山里的夜是单调清冷的，夜色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心妍点上一盏蜡烛，隋熠在屋里兑温水给心妍洗澡，心妍沐浴后躺在床上看书。隋熠提两桶山泉水，在屋外洗澡，用他的话说，在洗风流澡。
　　隋熠洗澡的动作弄得很大，水流哗哗地响，边洗还边吹口哨。
　　心妍走到门口，倚着房门说：“你也不怕有人来撞见。”
　　隋熠把桶里余下的小半桶水从头淋下，然后站起身，转过身，赤条条站在心妍面前说：“这里白天都看不见一个人，何况晚上。”
　　心妍抿嘴笑了笑，她递给隋熠一条干毛巾柔声说：“山里蚊子多，洗了快进屋。”
　　洗了澡，房门一关窗一阖，上了锁，放下蚊帐，便是一个甜蜜暖馨的世界。
　　寂静的夜里，深沉而幽远，隋熠抬头望着木窗缝射进来的一道朦胧月光，恍惚觉得灵魂从挤迫的肉体飞迸而出，他顿感飞上九霄霭霭云霞之外，飘荡在浩渺的氲氲苍穹之间，晕眩在苍茫的云蒸霞蔚之中。
　　
　　两天后，在心妍的一番准备后，她迎来了她在山里的第一批小学生。
　　学生不多，三十五个，七岁到十二岁的都有，她对学生了解后，进行了针对性复式教学。一到六年级的课程全是她一人在教。
　　在心妍上课时，隋熠到村委找邰守明，跟他商量他的想法。当邰守明听完隋熠的提议惊得差点没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小隋，你看到了，我们村很穷的，村民住的都是竹棚屋，就学校和村委两栋石屋。”
　　“我都看到了，我没有要村委出钱的意思。修路建房子的费用我一人来出。”隋熠说。
　　邰守明如石柱般定住，震惊地盯着隋熠，看不出这个高壮的黑大汉竟然是个有钱人。
　　“小隋，如果你能给村里修条路，给学校建厕所，你可是咱们村的大功臣啊！”邰守明感动得眼噙热泪。
　　得到邰守明的同意，隋熠便和邰守明到镇上找施工队磋商修路盖房的事宜。不到三天，施工队带着材料进村，开始开凿山路。隋熠的办事效率之高让心妍刮目相看，当得知费用全是隋熠一人承包，心妍更是万分震惊。
　　“隋熠，你一个渔民，哪来那么多钱？修这么长的路还要建厕所盖厨房换课桌椅，全部费用下来最少也要四十多万。”心妍瞪着在炒菜的隋熠。
　　隋熠头也不抬地说：“我出海打渔十几年，这点积蓄还是有的。”
　　心妍看着在认真炒菜的隋熠，又问：“你怎么舍得把多年的积蓄用在这里？”
　　“为什么不舍得？你放弃那么优越的教学环境来这里教学，我为什么不舍得为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隋熠说。
　　一股热浪瞬时涌上心头，心妍两眼一热，潸然泪下。她走到隋熠身边，紧紧抱着他。
　　“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心妍哽咽地说。
　　隋熠放下锅铲，抱着心妍，低声说：“那就嫁给我。”
　　心妍抬起头，注视着隋熠亮晶晶的眼睛：“我很任性的，不适合你。”
　　“不管你多任性，我都宠你。”
　　这是心妍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她展颜而笑，露出编贝般洁白漂亮的牙齿。
　　隋熠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说：“今天比较忙，只做了两个菜，叫你的学生们准备好饭盒来吃饭。”
　　这里的学生们来上学，中午都不回家，在学校自己烧火做饭，下午放学才回家。隋熠来到这里，当起了学生们的厨师，每天早上在心妍上课后，踩着从邰守明借来的自行车赶到小镇去买菜，每天做两到三个菜，让学生和心妍开心地吃到可口的午餐。
　　施工队在有条不紊中开凿山路，铺上水泥，水泥路直通到学校门前，把学校面前的草地铺成水泥，建成一块操场。在学校教室旁边盖间小厕所，教师宿舍旁边再盖间小房子，里面有冲凉房和厨房。在那处有泉眼的山脚下建个蓄水池，通上水管，连接到厕所和厨房，厕所采用的是自动冲水装置，储水罐一满，水一倒，自动冲干净便池。这项工程历时两个月，耗资五十万。通了路，隋熠便买辆摩托车，每到休息日，便搭着心妍到镇上逛街赶集。
　　自从隋熠来到身边，心妍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且开心。
　　隋熠为村里做了一件功不可没的大事，得到竹屿村民们的敬重。村民们一路过学校，就顺带送来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厨房的角落一下子堆满红薯芋头土豆凉薯，豆角青瓜丝瓜西红柿堆满了竹筐，基本上都不用买蔬菜了。隋熠除了做饭炒菜，闲暇时就在竹篱笆外开荒除草，过起了山里人一样的生活。他播种种菜，挖笋做笋干，在操场四周洒上花种，一个多月下来，学校面貌焕然一新，四处绽放新颜。
　　隋熠逢赶集，遇到农民挑家禽来卖，总爱驻足片刻，一喜欢，便买了三十只小鸡，十只小鸭，五只鸽子，两只安哥拉长毛兔，他在厨房旁围个栅栏，搭个鸡笼，兔窝，鸽屋，有滋有味地过着小日子。
　　心妍吃了晚饭之后吃水果，她有饭后吃水果的习惯。她看着隋熠拿着剩饭在喂鸡鸭，嘴里咕咕地叫着，她说道：“隋熠，你一个渔民，没想到对养鸡养鸭这些活儿也这么上心。”
　　隋熠回头看着心妍说：“你的意思是渔民除了打鱼就是打鱼，什么爱好也没有了？”
　　心妍笑说：“可不就是，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与渔民接触过。”
　　隋熠喂了兔子和鸽子，洗净手，走到心妍面前，坐在小凳上，对心妍说：“在你印象里，渔民跟农民工一样，是不是？”
　　“差不多，农民工在陆地上，渔民在海上，都是居无定所，为三餐辛苦奔波的人。”
　　“你干脆说，渔民和农民工一样，都是粗鄙粗野之人。”
　　心妍一愣，笑了起来：“我没那个意思。反正两者差不多，没多少文化。”
　　“照你这么说，阿瑾为什么要嫁给我兄弟？你又跟我？”
　　“凡事没有绝对的，好吗？你们是埋在石头瓦砾中的珍珠，我们是慧眼识珠。”
　　隋熠被心妍的话给震惊到了，长久以来，没有一个女子如此赏识他。他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心妍，吻住她的双唇。
　　心妍推开隋熠，轻启朱唇：“天还没黑呢。你快去烧水。”
　　隋熠随即明白心妍的暗示，马上起身去提水。
　　
　　郁心妍的课程里有劳动课，这节课安排在周五的下午，她和学生在学校附近开荒地种植庄稼，也种些插扦花草，提水浇灌。隋熠担心心妍干不了这种粗活，他加入他们的劳动课，有隋熠在，心妍的心热烘烘的，劳动干得热火朝天。这份热火朝天的感觉持续到夜晚，让她心如潮涌般激动。
　　心妍洗了澡回来，推开房门，却见隋熠在烛光下拿着针线缝补她在劳动课被荆棘弄破损了的牛仔裤。
　　“不是吧，隋熠，你会补衣服？”心妍大感诧异。
　　隋熠头也不抬地说：“你是不是认为只有女人会补衣服？”
　　“男人会针线活是稀有动物，万分之一的概率。”心妍坐在床边说。
　　隋熠不以为然地说：“那是你没遇到。咱们渔家人，男人基本上都会针线活，补衣服就像织渔网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心妍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饶有兴趣地看着隋熠挑针穿针补裤子洞眼，十几针之后，心妍看到那不规则的破损之处被隋熠补成了一朵漂亮的莲花，这让心妍大开眼界，震惊地叫起来：“哇，隋熠，你的手艺堪比专业裁缝，一个破洞被你妙手丹青，像幅画似的。”
　　隋熠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他这些不足挂齿的手工活到了心妍眼里，却变成了赞叹。他收了针，把裤子递给心妍，后者脸上写满了惊诧，眼里更是充满了惊艳之色。
　　“隋熠，你总是出其不意地带给我震撼。”心妍痴迷地看着隋熠。
　　隋熠笑了笑说：“我到现在才相信一句话，花再普通平凡，总会得到一个人的欣赏。在花开的季节，自有懂它的人为它惊艳。”
　　心妍惊得双目圆睁，她无意之中在静谧的流年里，寻找到一朵开在陌上的清幽之花，暖了一场薰醉的相逢。如线的情思，辗转成针尖的摇曳，以一朵花的姿态，静守指尖的光阴，绽放于染红的岁月。
　　
　　一个休息日，隋熠被邰守明叫去镇上办事，现在邰守明一有事情就来找隋熠，与隋熠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心妍还在睡懒觉，近来，她特别爱睡懒觉，每次都要隋熠拖着抱着才下得了床。她漱洗后，揭开锅盖，隋熠做好了早餐，是一碟玉米饼和一碗鸡蛋羹。
　　她吃了玉米饼，接着吃鸡蛋羹，不知为什么，鸡蛋那股特有的腥味让她倒胃口，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强忍着把鸡蛋羹吃完，刚吃完，她胃部翻江倒海地捣腾，她捂着嘴跑到水槽边，大呕特呕起来。呕完之后，浑身无力，她漱了漱口，回到房间躺下身。
　　这病症来得奇怪，她在回忆昨天到今早吃到了什么，食谱跟平时一样，没问题。喝的水也是煮沸的，不是肠胃的问题。她前思后想，山里不通电，在城里的一切游玩娱乐在山里全没有，连起码的手机上网都不可能，她已经三个月没看手机了。一入夜，她便和隋熠肆意恩爱，想到这里，她惊跳起来，翻看墙上挂的日历，这个月晚了十天，月经始终没来。她明白了，她已经怀孕了。
　　隋熠办事回来，推开门，发现心妍还赖床，一本英语版的《简爱》掉在地上也懒得拿起来。他拾起小说拍了拍，放在桌面上，低下头看心妍，她侧卧着，面向着墙，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并没有睡着。
　　“宝贝，在想什么？”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响声很大，“吃早餐了吗？”
　　“吃了。”心妍懒洋洋地应了一句。
　　“回来时，邰守明带我到一户村民家，那户村民在杀猪，我买了两条猪腿，今晚我们炖猪腿吃。”平时说到吃，心妍一定开心地像个孩子似地欢叫，这次却没反应。
　　“宝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隋熠发觉心妍不对劲，俯下身看她的脸。
　　心妍转过身，眼睛里带着很不高兴的神色。
　　“隋熠，我买了两盒避孕套，你为什么一次都不用？”她满脸的愠色。
　　隋熠一愣，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为什么要用避孕套？”
　　“你好自私，为了自己的爽快，不顾我的死活。”
　　这话说得严重了，隋熠一时不解心妍怎么了。
　　“怎么不顾你的死活了？我疼你都来不及，把你捧在手心里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心妍脸一红，坐起身，赌气地说：“别扯远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用套？”
　　“跟你在一起，我不想。”
　　“你好坏，坏透了！”
　　“不戴套就坏了？”隋熠笑着捏心妍的脸蛋，山里生活清苦，可心妍过得却像神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皮肤保养得水灵灵粉嫩嫩的。“坏哪了？你看，你出落得像山中不食烟火的仙子，而我却变成了地道的农夫，全职的保姆。”
　　心妍笑了笑，很快，又笑不起来了。她撒娇地打了下隋熠：“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心妍烦恼地说：“我怀孕了，估计有一个多月了。”
　　隋熠一呆，握住心妍纤柔的双肩：“真的吗？你怀孕了？”声音里控制不住带着明显的喜悦。
　　心妍点点头：“这个月月经没来，吃的早餐都吐出来，还有嗜睡，身体胀痛。这些特征都说明我怀孕了。”
　　隋熠开心地一把把心妍紧紧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心妍，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我们结婚吧。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保证你永远美丽漂亮貌美如花。”
　　这是心妍听到的最受用的情话，既然隋熠要这个孩子，那她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