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割据朝北
作品名称:怀顺王 作者:纸鼠 发布时间:2021-06-13 18:58:06 字数:3844
对于大汗皇太极的釜底抽薪、调兵回国,二贝勒阿敏怒了。愤怒的阿敏把怒火发泄到了眼前的风月楼。
几百名急于向阿敏邀功请赏的镶蓝旗骑士在夜雨中逼近了毛文龙据守的风月楼,当靠前的骑士离风月楼只有不到三十步远时,风月楼内响起了火枪之声。
原来,在平壤西城楼失守之时,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沈冬豹领着两百余名幸存的东洋倭枪手撤入了风月楼。
穿梭于雨中的枪弹没有打在攻楼的镶蓝旗骑士身上之潮湿棉甲上,皆因,在毛文龙的亲自指挥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火枪手们瞄准了近在咫尺的敌骑头部,一枪爆头。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上百顶盔尖带着蓝色缨穗的金兵头盔,在雨夜里向漆黑的天际迅速翻滚,除了头盔,飞起的还有带血的人类天灵盖碎片。
“杀——杀——杀——”
手缠带血绷带的李九成带领此前撤入风月楼的一众“椴树兵”,守住各条狭窄的楼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失去主人的二百匹金兵战马绕过了风月楼,长嘶不止的它们在连绵的春雨中,惊恐地朝四面八方散去。押后的阿敏之子爱尔礼明智地勒停了胯下战马,他在风月楼周边的明军箭矢之驱离下,快速撤退。
风月楼再一次转危为安。
面对二次攻楼的失利,冷静下来的阿敏很快调整好心态。战场经验相当丰富的阿敏对此前已经被其训得像孙子的朝奸头目韩润说:
“李永芳、佟盛年2人的撤退,错不在你。对于韩泽之死,我作为主帅,也非常心痛......他是一名好部下,本来有机会封侯拜相......”
“如今,我们应当先把盘踞在平壤城内的东江明军解决,然后,再与南面的姜弘立部众汇合,共同割据朝北......如此,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听完阿敏的一番话后,原本如同斗败之鸡的韩润,就像打了鸡血,重新振作起来。阿敏欲割据朝北(朝鲜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黄海道),必须依靠朝奸分子,“以朝治朝”;另一方面,朝奸韩润、姜弘立之流,欲改变命运,成为朝鲜地区的上层统治者当中的一员,只能依靠阿敏为首的镶蓝旗。
在明军火枪声中溃逃四散、失去主人的金兵战马,大部分落入了此前躲藏在风月楼两侧民居建筑的东江明军士卒之手,战败的陈继盛、沈冬虎2人抓住了难得的机会,各自率领一小部分小稍弓手冒死突围。他们骑着原属于敌人的战马,快速穿过了风月楼与失陷的平壤北城楼之间的危险区域,有惊无险地突围至毛承禄据守的平壤古城之东大门——大同门。
四更天,春雨下个不停,阿敏手下的镶蓝旗骑士包围了层层戒备、防卫严密的风月楼。在金兵包围风月楼的过程中,散布在风月楼周边民居建筑的上千名东江明军小稍弓手、燧发枪手,绝大部分遭到了金兵的“肃清”。对于手下的精锐士卒之惨死,隐藏在风月楼顶层阴影区域观察敌情的毛文龙心如刀割。
在对风月楼完成包围前,阿敏与盘踞在平壤北城楼的友军取得了联系。
“你哥哥杜度呢?”疲惫的阿敏问贝子尼堪。
“启禀主帅,奉大汗之命,我哥哥杜度已南下接应正在缓慢北上的姜弘立、纳穆泰2人为首之部队。”年轻的尼堪朗声回应阿敏。
“哦,李永芳、佟盛年2人把我镶蓝旗千辛万苦搜刮而来的粮食、辎重全部拉回大金汗国,还不够?你哥哥杜度现在还要把姜弘立、纳穆泰2人从朝鲜国王李倧那里敲诈到的、正在从南方运往平壤的粮食与礼物,带回大金汗国!我们的大汗皇太极是不是疯了?若把全部的钱粮、物资拉回国内,我阿敏的镶蓝旗拿什么割据朝北!欺人太甚......”
盛怒下的阿敏情绪失控、大发雷霆,把17岁的贝子尼堪吓得跪倒在雨中。此时,与尼堪私交甚好的阿敏之子爱尔礼对其父亲阿敏说:
“阿玛息怒,贝勒杜度南下寻着姜弘立、纳穆泰为首的部众后,不见得就会把李倧给我们的粮食、礼物拉回沈阳......在毛文龙为首的东江明军取巧偷袭平壤城以后,朝鲜境内的各股民间反抗组织蠢蠢欲动,一直与我镶蓝旗为敌......我认为,贝勒杜度此番南下,应该是害怕姜弘立、纳穆泰2人的部众在北撤的过程中遇到阻碍,所以,特意亲自南下。”
爱尔兰随后转过头,对其“好基友”尼堪说:
“尼堪,我说的没有错吧?”
“对,对,对,我哥哥杜度就是这个意思!”听闻爱尔礼替自己解围,智商正常的尼堪立即就坡下驴。至于他的哥哥杜度在找着姜弘立、纳穆泰2人的部众后,是返回平壤还是直接回国,尼堪不知道。
怒气稍平的二贝勒阿敏随即沉默,他很快意识到:既然损害已经造成,“朝鲜国王”亦当不成了,目前,他更应该团结一切镶蓝旗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割据朝北”,退而求其次。
打定主意的二贝勒阿敏立即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挤出虚伪的笑容,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尼堪,轻声地说:
“作为征朝主帅,我是担心形势恶化,所以刚才情绪失控。这一点,请贝子尼堪见谅......如今,北城楼还剩多少人?”
被长辈阿敏吓着的尼堪如实回答:
“禀报二贝勒,我哥杜度从北城楼带走了八百名镶黄旗骑士。如今色本正领着七百名扎鲁特旗骑士、三百名巴林旗骑士据守北城楼;在北城楼的海墁上,还有在攻城中负伤的一百余名幸存下来的‘挂彩骑士’。至于此前留守营寨而没有参与攻城行动的伤兵,绝大部分已随李额驸、佟国舅2人北上归国了。”
“最后,如您所见,我带了200名镶黄旗骑士与贵部汇合。”
阿敏听完后,点了点头,随后对尼堪说:
“你现在回去告诉旗主色本,让他继续留守北城楼,防范城外牡丹峰之东江明军......雨停后,你随我取毛文龙之首级!”
烽火城北风月楼,五更独坐春雨愁。在困守风月楼的毛文龙一筹莫展之时,五更天的平壤城内之东城片区,响起了嘹亮的《凯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金奴兮,觅个封侯......”
......
“唱军歌的明军部队是原来驻守在牡丹峰的明军部队。你马上通知色本,让色本带领据守在北城楼的部众到风月楼区域,与我部汇合。如今,据守北城楼已经没有意义。”
军事触角异常敏锐的阿敏,命令贝子尼堪尽快赶往北城楼,召唤色本。身经百战的阿敏判断得非常准确,耿仲明、孔有德、耿乐3人带领原本驻防在牡丹峰的三千余耿家军主力离开了牡丹峰,顺着平壤古城城外的大同江干流南下,与等候在大同江干流西岸的耿仲裕、耿七、耿鑫3人之部众汇合,合兵一处,聚众5500人。除了耿帆、耿智、耿金3人分别统率500人留守双岛、旅顺口、长山岛3个据点外,耿家军的主力齐聚平壤战场。
耿家军最后从平壤古城的东大门“大同门”进入平壤城,与平壤东区的“东江少帅”毛承禄顺利汇合。随后赶至“大同门”的明军将领,还有沈世奎的大侄儿沈冬虎、“皮岛大总管”陈有时2人。从风月楼败退至大同门的沈、陈2人之部众,剩余不到一百人,九死一生。
“属下无能,燧发枪手全部阵亡!”心情沉重的陈有时对其老大毛承禄说。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可以挑一匹战马,跟随我出战,把义父(毛文龙)从风月楼救出;或者带领你的士兵留守大同门,照料伤兵。”
......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早在离开牡丹峰之前,耿仲明曾用略显生硬的朝鲜语对生死之交南伊说:
“南伊兄弟,若金兵强攻牡丹峰,麻烦您替我炸毁这尊红夷大炮!”
“请仲明兄放心,南伊绝不会让这门大炮落入金贼之手!”南伊回应耿仲明。
......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金奴终不还。当听到己方部众之歌声越来越近之时,困守孤楼、身披金甲的平辽将军毛文龙精神一震,他对手下将领沈世奎、李九成、沈冬豹3人说:
“现在督促守卫风月楼的500余名士兵打起精神!准备突围!”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漫天的金兵箭矢以抛物线的远动轨迹袭向了冒着毛毛细雨稳步推进的、来自平壤“大同门”防区之6000余名东江明军。主将耿仲明、毛承禄2人不敢在雨停后发起反攻,皆因一旦雨停,阿敏将对风月楼发起疯狂的火攻。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从“大同门”正式动身前,东江明军主将耿仲明把身上的“欧产精钢锁子甲”脱了下来,亲手披上了其义弟孔有德的虎躯上,说:
“义弟,穿上这件锁子甲。一定要小心。”
“兄长,敌人很强大。假若有德这趟遭遇不测,长山岛的两个孩子就托付予您了!”
......
面对从天而降的密集箭矢,东江明军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停下了稳步推进的步伐。这一支以“耿家军”为主心骨的东江明军部队在发起进攻前,拆走了平壤城内东片区域的所有民居之木门。面对五千余镶蓝旗精锐骑士的弓箭雨狙击,东江明军部众以“门”为盾,举“门”防御。
另一方面,尽管已征战了一夜,以阿敏为首的镶蓝旗主力部队体力尤存、战意不减;他们那被狂灌了烈酒的辽东马更是在夜风中兴奋长嘶。在此前打残平壤城内的“陈家军”(陈继盛、陈有时)、“沈家军”(沈世奎、沈冬豹)、“王家军”(王辅、李梅)、“尤家军”(尤景和、李九成)的过程中,彪悍善斗、护甲精良的镶蓝旗只伤亡了一千余人,而且在那一千余人中,死者少、伤者多。
然而,镶蓝旗的骑士们之弓箭库存不多了。
破晓前夕,从西城楼延伸至东面大同门的平壤古城之“青砖马道”上,五千余箭矢库存告急的镶蓝旗骑士,对黑夜里面那以“门”御敌的最后一支东江明军主力部队,发起了声势浩大之冲锋。
自西向东延伸的青砖马道,是平壤古城内的一条最重要的主干道。
“杀——杀——杀——”
镶蓝旗骑士们那雪亮而反光的锋利马刀,在朦胧春雨中划风而高举,两万只飞踏奔腾的包铁马蹄,轰隆轰隆地溅水前进,整个平壤城瞬间颤抖,此景象极大地震撼了与其对战的东江明军将士。
“流星锤!”
身披锁子甲、勇冠东江军的先锋大将孔有德,在润物无声的春雨中放声怒喊,一千名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流星锤手跟随其越过前军,发起凶猛的逆袭。
孔有德知道,打退阿敏,再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