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美人计

　　王燮昌对王猛来说：“王校长，这些日子来我们上阳这些穷光蛋们闹农会闹的这样凶你看怎么办好呢？”
　　王猛来说：“有啥办法，这是一股风。我看是这批小学老师刮起来的。本来我们这里上阳太太平平的，自从冯和兰、竺冠玉、吴家安，董碧芬四个外来的教师来到我们上阳教书办什么夜校以后，这里的一些穷光蛋们就不安分了，他们以读夜书为名，在那里唱什么长工十二月苦的新民歌，鼓动农民造反，暗地里组织农会。这是共产党刮起来的一股歪风，现在这批穷光蛋们的心都野了，你有啥办法能制止他们？”
　　王燮昌说：“古人说擒贼先擒王，要不我们把那个发动农会在焦山下教书的女老师冯和兰弄起来怎么样？据说在太平岙办夜校的主要是冯和兰，她自己在焦山下村教书，却夜夜到那里去。其余几个教师好像还都是听她的，她是个头头。听说她原来是大碶横河公德小学来的，公德小学是横河地区共产党的老窝。当年横河小李家的李氏兄弟还去过西北找过共产党。回来以后兄弟俩就发展共产党办什么抗日学校。据说冯和兰就是从公德小学出来的，她还去过塔峙岙，是个神密人物。我估计她就是个共产党，先把她弄起来或者把她赶出去，把头头弄掉了了他们也就不敢乱说乱动了。”
　　“你讲讲倒容易，人家在焦山下村书教得好好的，你怎么把她赶出去？”
　　“那冯和兰每夜到夜校去干什么？”
　　“她又没有做犯法的事情，这可以定她罪呀？人家作兴是在与那个吴家安谈恋爱呢？你有啥理由说她呢？”
　　“我看不像。那个吴家安看起来比她小，一般我们南方人讨媳妇，女的总找比自己大一些的男人，没有听说过去找个小阿弟当老公的，这不是北方。还听说那个冯和兰已经结过婚了，孩子都有了，更不可能了。”
　　“冯和兰不好搞，那搞那个吴家安吧。吴家安来得比冯和兰还要早，他一来就在勒头办夜校。这个吴家安也很活跃的，每晚给农民上夜课，还和董碧芬一起教唱什么长工苦。”
　　“这我也看出来了，他表面上白天规规矩矩在小学里教书，可是一到夜里以办夜校为名就在太平岙学校里煽动农民结拜兄弟成立农会，搞二五减租等这套把戏。这个人肯定是个共产党。如果把这个家伙笼住了，他不去煽动这批穷光蛋也会好一些。”
　　王猛来说：“这情况我也知道，大地方来的老师都不是安分的人。抗日时受过共产党煽动。上阳这些穷光蛋被这教师以上夜校为名已经被他们煽动起来了。让他们再这样煽动下去，我们就要倒霉了。”
　　“可是要把他们赶走，现在又不到学期终了时，半路里你怎么把他们辞掉？再说现在县城里小学教师正在游行闹什么加工资闹学谷，这时候也不好对他们随便辞退呀。”
　　“一时辞不掉，要不先把那个姓吴的弄出来，如果能把那个吴家安分化出来，斩掉冯和兰一只胳膊，把冯和兰孤立起来，他们力量也就会小一些了。”
　　王燮昌说，“一时是也想不出其他啥好办法来，这个办法也可以试一试。不过你怎么把吴家安弄出来呢？”
　　王猛来眨巴着眼睛对王燮昌说：“办法倒有一个，这得要舍得拿出点本钿来？”
　　王燮昌说：“本钿？什么本钿？是钞票吗？得要要多少洋钱？”
　　王猛来说：“不要钱。你没有看过三国演义吗？”
　　王燮昌说：“三国演义我早看过了，小时候读私塾时我就偷偷地看。”
　　王猛来说：“三国演义开头，不就是大司空王允为了救汉室，不是用了个美人计把义女貂婵许给董卓和吕布嘛？”
　　王燮昌说：“这故事我也晓得，后来王允靠貂婵把董卓和吕布都除掉了。”
　　王猛来说：“对呀，现在我们也可以用这个计策，也许能把吴家安笼络住。但是我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要用这个计策，你倒有两个女儿，这就要看你舍得舍不得你的女儿了。我听说姓吴的这家伙还没有结婚，我们到时候在你家办一桌酒，请吴家安来你家喝酒，然后把你女儿许配一个给他，至于是真给是假给到时候再说，你说行吗？”
　　王燮昌没有想到他来找王猛来想叫他想想办法，他倒利用起自己来，“这个老狐狸！”他在心中骂他，“要叫我女儿作诱饵。”心里就不高兴，瞪着王猛来说：“王校长，你倒会出主意，要我女儿当作蚯蚓扎到钓钩上去，我可不干。我两个女儿如今都是上海东吴大学的大学生，将来我是要嫁两个乘龙快婿的，不是嫁个政府要员，也要嫁个名士大贾，谁会去嫁个乡村穷教书的？”
　　王猛来说：“老王，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呢？难道是真嫁他？我们现在暂时把你女儿许给他为由，让他不要再鼓动这帮穷鬼，用一个缓兵之计，先哄哄他嘛，等他上钩了再作主张。退一步说，吴家安若真肯做你的女婿，将来你培养培养他，我看这家伙倒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没有儿子，招个上门女婿，也算是有半个儿子了，这也不坏呀。这个人除了思想受共产党影响外，我看是个很能干的后生。听说蒋经国在苏联时就入过共产党，回国后老蒋叫他重学四书五经，现在蒋经国不是成了蒋介石得力助手了嘛？人是会变的。到时候他做了你的女婿后，你教教他，他就能为你所用。再说眼前形势这样紧张，我们得先想法子把这个共产党稳住，把农民稳住再说嘛？舍不得孩子叨不住狼呀，你家田又最多，要是真叫农会实行二五减租，你家一百多亩田，损失你家是最多的。”
　　王燮昌不响了，虽然感到王猛来这只老狐狸出的是个馊主意，但他想想如果真的农会实行二五减租，他家就要破产了。再说这个吴家安，听说出身也是宁波城里的人，书教得好，做事也还算能干，老狐狸的意见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末结他对王燮昌说：“那得明天详细再琢磨一下。如果照你的办法行事，我起码也得与我两个女儿商量一下。”
　　王猛来说：“好，好，我明天听你的回话，这事情宜早不宜迟，真要让冯和兰吴家安把那批穷光蛋鼓动起来实行二五减租那就不好办了。”
　　
　　第三天，在下课时上阳中心小学校长王猛来到太平岙小学门口：“吴老师，你下课啦？”
　　“喔，王校长，我下课啦。您这是去那里呀？”
　　王猛来对吴家安说：“吴老师，我有点公事走过这里。校董王燮昌先生叫我带个信，说他家今天晚上做清明羹饭，他家两个女儿刚从上海回来上坟，同时正好是他一个女儿生日，请你也一起到他家去吃饭。这里乡村里也找不到什么有知识的亲戚朋友，他说你吴老师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但书教得好，听说你的文才也很好，你和大学生一定谈得来。他特地请我带个信请你去他家吃饭，你一定要去呵，”
　　“王校董这样客气呀--可我从来没去过王校董家里呀？”
　　王猛来说：“你不知道他的家我陪你去好了。他叫我也一起去呢，席间我也好和你说说话。”
　　吴家安想推辞一下，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不去的理由，因为人家是校董，说不去，恐怕会得罪他。可是要是去呢？他灵敏锐地感到这明摆着是个圈套，现在正是农会要实行二五减租的时候，这两个老财要对他灌什么迷魂汤？我要不要去？如果我去王燮昌家赴宴，那班贫雇农朋友会对我怎么看法？冯老师同不同意我去？
　　吴家安马上来到焦山下小学，找到冯和兰老师，把王猛来转告请他到王燮昌家赴宴的事讲给半冯老师听，问冯老师他该怎么办，要不要去？
　　冯老师听了想了一下说：“我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组织了农会和实行二五减租惊动了他们，他们已经知道是我们在后头鼓动农民的，无非是想通过你来阻拦我们农会的行动。家安，我看你还是去，不顾他们暗地里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你去了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到了那里随计应变。至于是不是会威胁你人身安全，我们再想想办法，我们也应有所警惕。”
　　“他们会杀我？冯老师，这他们还不敢吧？”
　　冯老师说：“很难说，现在我们闹农会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二五减租，实行永田权，一切权力归农会，这会直接损害他们这些大地主的利益。我们不得不防呀。要不这样我给林之伟他们去说一声，叫他们派去几个骨干，事先叫他们埋伏在王燮昌家前面的草蓬边，你在里面一看样子不对，向地下掷一只碗叠，外面的人听到你掷碗声，就闯进去救你。”
　　吴家安听了感到冯老师想得很周到，既有主意又有安全措施，他于是就对冯老师说：“好，那我还是去应付一下。但叫林之伟我想就不要了吧？我去我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的。”
　　冯老师望着吴家安说：“不行，宁可有备无患，不能掉以轻心。这事情就这样定了。”
　　吴家安走后冯老师马上就去找林之伟，叫他找几个人今天晚上去到王燮昌家保护吴家安老师。林之伟刚从田头干活回来，听冯老师说，他立即去派了五个结拜兄弟，都拿了青柴棍在王燮昌门前的草蓬边侍候着。他对弟兄们说：“今晚这两个老财请吴老师吃饭，肯定是个鸿门宴，凶多吉少，只要吴老师里面有个响动，我们这五个人就立即冲进去救吴老师。”兄弟们说：“好——我们听林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