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月落乌啼 10

　　却说明仓持着镰刀正待参加收稻子，忽瞧见一群人持着棍棒凶神恶煞向诊所冲来，怒吼着：“江湖郎中，挑唆是非的瘪三儿，不把事儿说清，乱棍打成你个肉酱的！”唬得他不知所措，心里扑腾得不成个儿了，农忙的时节里谁晓得能有这等凶事儿发生？几个掉了牙齿的老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儿，吓得抖抖索索“妈妈妈妈”地藏到屋里拴着门子怕得不行。老孙正在诊断患者的病因没有下地。明仓猜着凶多吉少，折回诊所催着老孙赶快躲躲地好。老孙却打了个愣怔，想自己从无得罪啥人，这又是咋回事儿的？明仓焦急万分，见得旁边一辆摩托，急急拽着他按到后座，踹开了油门，驮着老孙，飞速往腾冲去了。这辆摩托，是穆熙从英国带来的，因小时候就爱鼓捣摩托，父母给穆熙购买这辆摩托，成了穆熙的爱物。穆熙因无患者，也到地里收割水稻了，紧急里明仓派上了摩托的用场。
　　一群歹徒依然穷追不舍，嗷嚎连天：“站着！站着……”
　　明仓凭着以前学的驾驶绝技，油门加到极点，飚得更猛了。一路暗自寻思，老孙千里迢迢来腾冲给自己的母亲治病，叫母亲硬是危病好转活到了八十多岁才去了天国。孙哥一心向善、治病为本，从来未有给任何人结过梁子，这究竟为何呀？一定是坏人故意找刁难的！
　　其实，这事儿还是自己的妹妹陈明媚引起的。自从父母离开了尘世之后，妹妹通过人事关系，给哥哥谋得一份好差事——到红光超市当保洁员，月资600元，虽然薪水不高，但很稳定。结果遭到哥哥拒绝，说自己一心向佛，修行得道的。自从河北的老孙来到之后，便得知也是个顽固的信佛分子，对哥哥的宗教信仰更是张狂得不像添油打气儿的，没有起到“正能量”的好作用。父母走了，就这一个哥哥，也没弟弟，独根苗儿的，地下的老祖宗还指望哥哥传宗接代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哥哥成天读书怎的连这理儿就不懂的？上了坏人的贼船，便出家当了和尚！父母白白赐你一柄生人的宝贝，可惜不可惜？说穿了，都是老孙的阴谋诡计！饶不了你的！这叫因果报应。因之明媚越想越气，气着河北的死老孙大老远跑来祸害我们的家庭的。我们断子绝孙了与你有多大的好处？我得想法整死你个孬种！把一股恶气撒到了老孙头上。听说老孙在救苦院诊所上班，亲自化妆瞧个真实，便同前夫阮绍基密谋一番，拿出两万元雇了十几个打手，寻出了此种事端。
　　事儿往往越急越出岔子。明仓想着自己虔诚得不像，打头儿快开始到如今光烧的香也数百斤之多，磕的头儿几火车也装不完的，关键里你佛菩萨再忙，应该抽个空儿显座山露泊水的了！便满怀天大的希望默默求告佛菩萨保佑化险为夷，遇难成祥。突然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摩托油箱坏了，没了油了，“吱哇”一声在上坡的半腰可就抛锚了。望着后面腾腾的尘埃，便知寻衅滋事的歹徒好似那老鳖吸着了一般，很快就撵上了。
　　明仓害怕得不行，拽着老孙望山旮旯里藏。这个老孙也是个找死的货子，说什么也不听，却颇有道理鼓着嘴巴道：“不用害怕！心里无闲事不怕鬼敲门！我站得正，立得稳！问问他们因何加害于我的？他娘的个蛋，我就不信了！”言犹未了，一群殴吼声包围着他们两个无处走了。
　　明仓抬眼却看到一个矮胖三尖葫芦头的越南人不正是自己的泼皮无赖妹夫吗？一切心里明白了，也不知姓孙的如何得罪了昏不讲理死不要脸的红胡子了，咎由自取！只听妹夫高声喊道：“这事儿与和尚无关，把那个冒充医生的往死里打！”凶恶之事儿吓得面善心软的明仓躲到一边，乜斜着“扑嗵扑嗵”的棍棒雨点似的把老孙扪到地上。只听得死心眼的老孙苦苦哀求：“弟兄们啊，我与众等无仇无怨，何苦置我于死地？饶命啊饶命啊……”喊着喊着就渐渐没了声音。
　　妹夫头恶凶凶地吼：“打死他！打死他！看他以后胡安多嘴多舌不！”
　　明仓吓得浑身哆嗦，听见有几个人说：“这家伙已经不出气了！”妹夫手一挥说声：“撤！”就跟着“呼啦”歹徒们跑了个没影踪了。
　　明仓才敢趔趔趄趄地过来抱着遍体鳞伤的老孙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着道：“孙哥啊，你千不该万不该得罪我的妹夫！咱俩给我妹妹送冰箱是就给你说过，他是越南的，心肠子里都是坏水子，毒辣得很，仗着手里几个臭钱，我妹妹给他生了孩子，就给扔了，到旅社找个小姐当二房！他是又咬人又吓人的癞蛤蟆精……”
　　这当儿，一辆三轮车嘣嘣地路过，明仓拦着道：“善人家，快把摔伤的患者拉到医院抢救，钱，加一倍二给你！”开车的停了车，一步蹦到老孙面前摸摸鼻子，大惊：“快不行了，拉啥呀？”明仓说：“不是没不行吗？快！钱不是事儿的！”开车的这才来了胆子，什么也不顾了，抱着老孙装到车里，往县医院飞去。
　　明仓这会子有了智慧，脱了和尚袍，一身便装，找到了以前曾给母亲治病的刘专家。老刘大惊道：“怎么出车祸了？伤势严重！”一个电话，把老孙收到危重急诊科，检查了心脑血管没有大碍，只是惊吓过重一时昏迷了。付过住院费，就陪着老孙住院医治。
　　妹妹听说哥哥在医院陪护老孙的，便假惺惺地前来看望。见到一身雪白绷带的老孙，“啧啧啧啧啧”道：“怎么又遭车祸了？还行，命真大呀，不死就好，不死就好！”明仓便想到了这事情就是妹妹做的扣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抡起巴掌扇了妹妹几个大嘴巴，道：“滚！最毒莫过妇人心！”明媚自知心亏，说句：“不知好歹！”捂住脸溜了。
　　没过两天，抢收稻子结束了。几个老太太大着胆子便把歹徒的事儿给金阁、老刘、桂婶子、小董、杨队说了，大家得知老孙无端挨揍住院的事儿，开着车都来看望。金阁先问明仓：“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明仓突突噜噜没个利索。又问：“住院医疗费用够不够？”明仓还是嘟嘟噜噜没个完整话儿。后备厢里取出了三十万元给了明仓，便问老孙：“孙，你说个实话，在腾冲你究竟得罪了谁？说说！”老孙对着墙壁的穿衣镜，看着自己满头绷带，笑着说：“我啥也不知道，醒来见了明仓给了他妹妹几个耳巴子，妹妹捂着脸儿跑了。就这事儿。”
　　大家感到奇怪，拿着询问的目光盯着明仓，明仓微笑道：“我妹妹是利心疯，得知我从国外回来，以为腰缠万贯，来了开着没天的口！我不打她打谁！”其实，明仓护短的，一切知道妹夫所为，倒也不愿暴露，为了妹妹，毕竟是亲骨肉，一切一切都咽到心里。事情就这样子，众等安慰了老孙一阵子，就离开了医院。后来，明仓在妹妹的好言劝导里，就再也不穿和尚衣服了，托着妹夫人事关系，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安稳了自己的人生，有了温暖的家庭。
　　夜里，天空又阴了。云彩越铺越厚，水蛙鸟声声啼叫，隐隐传来了雷声怕是要下雨了。老孙回到了河北，看见曾经给了自己羚羊角尖的那个果顺师父，穿袍搭衣，披着霞光万道的袈裟，端坐在巍峨的金色莲台，福德庄严合掌当胸，高念着具有伟大意义奉献精神的佛号，随着西方三圣飘然而去了！这西方三圣就是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他们之所以成了佛菩萨，因为都有一颗“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精神和“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品德！这是多么吉祥的梦兆啊！果顺师父，您是戒律严谨的出家人，过午不食，持银钱戒，你把民政局见月发您的单金（每月80元的生活费）全部救济了苦难之人。你是菩萨的化身！
　　次日天不大亮，老孙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着滂沱大雨，到了长途客运站，高音喇叭正在播送着“在伟大领袖习主席的领导下，全国人民团结一致，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轰轰烈烈展开了扫黄打黑、反腐倡廉的‘拍苍蝇打老虎’革命运动。气正风清的祥和局面，平等幸福，惠及民生。五免的阳光雨露滋润着老百姓的心房，祖国更加繁荣富强！”老孙乐出欢快的声音，唱着：“伟大祖国好，伟大祖国好，劳动人民真的幸福了，打苍蝇拍老虎，气正风清无私奉献新面貌，紧紧跟着毛主席，共产主义很快就实现了，实现了……”老孙的嗓门不错，喜得旅客们乱瞧，不少人也跟着唱了起来。乘着长途客运窜过云雾翻滚的丛山峻岭到了丽日兰天的昆明，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