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

　　一百三十九
　　远远道路的尽头，一个年青人骑着一辆改装三轮车，车厢里扶着前栏杆还站着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呼喊着：“停下！停下！”向这边驶来。
　　很快，后面骑车呼喊的人已经来到了近前，林水河这才看清原来是林向平和栗津骑着三轮车赶了过来。林水河一愣，他们怎么追过来啦？！
　　原来，林向平清早醒来一看，身边没有了父亲。父亲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他也没太在意。可等他习惯性地来到牲口棚前给牛添加草料时，却发现牛不见了，他一下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啦。爸爸和牛怎么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走到门口向远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又回到院子。
　　这时栗津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正来到院中梳理着头发。林向平急忙向栗津讲了这件事，栗津听后也觉得蹊跷，这大早晨的，老人家和牛都上哪去啦？向平说爸爸没有牵牛遛早的习惯，莫非……他俩不愿多想下去了，决定立刻去找，俩人一起走出了院子来到街上。
　　村子街道上人还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老年人在溜达儿，根本没有父亲的影子。俩人急忙来到村外，恰巧碰上了一个刚才在路上见到过林水河的乡亲，他向林向平和栗津说了林水河的去向，说是好像去了牲口市的方向；并且牵着头牛，走得很急，连给他说话的人都没看一眼。
　　听了乡邻的话，林向平想到了父亲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向平明白父亲的心思。现在听了乡邻的话，他猜测出父亲一定是万般无奈之下去卖牛了！这可不行，没了牛，这一家子更没法生活了，他把情况向栗津简短说了一下。
　　栗津听后，着急地说道：“那我们快些去，赶上爸爸，把牛也追回来，再晚了，卖了就麻烦了！快，马上去追！”说完，他叫向平赶快回家把三轮车骑出来，马上往去牲口市的道路上追寻。
　　在林水河走到一多半路程的时候，终于被林向平和栗津追上了。当下，两个孩子把林老汉卖牛的事情拦下了。他们把父亲扶上三轮车，把牛拴在车后，往回驶去。老牛也仿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得，高兴地甩着尾巴，欢快地跟在车后面。
　　路上，栗津对林水河说道：“爸，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啦，再也不要把我当外人了，别整天为我张罗这、张罗那的。我想，慢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着急。还有，您想给我们办个婚礼，这也未尝不可，咱可以简单些嘛！另外，这办婚礼的钱，您老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就是了，到时，您就坐镇指挥就行啦！”
　　林水河老汉听到栗津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感动地热泪盈眶，他哽咽着说道：“孩子，委屈你了！”
　　几个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工夫，便回到了家，向平把牛重新拴在牲口棚里。一家人在一起吃完饭后，林水河便拎着锄头去地里了。
　　栗津服侍婆婆吃了药，然后把林向平拉到另一头的房间，对向平说了自己的打算。她说到奶奶知道事情后，送了一些金银首饰，原本打算先保存着。但刚才发生的卖牛事情，使她觉得没必要再留着了，先变卖一些，救救急，完成父亲林水河的心愿。
　　林向平听了栗津的话，惊喜之余又马上顾虑起来：“这是奶奶送给你的，是奶奶的一片心意，咱就这样轻易给卖了，实在是对不住奶奶！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咱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栗津听后说道：“唉，事到如今，你就别想什么别的办法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有什么好办法呀！先过去这道坎再说吧！东西虽然没了，但奶奶的情谊我们是永远都会记在心上的。其实，咱俩办不办仪式倒无所谓，只是爸爸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呀！还有，我还想把剩下的钱，带着咱妈去大一些的医院去看看，抓紧些治疗，或许能更快地好起来，一来减轻妈妈的痛苦，二来也减轻些家庭负担。”
　　林向平听到栗津说这些，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情不自禁地把栗津揽在怀里，激动地说道：“津，你真好！难为你了！”栗津也被林向平这突然的亲昵举动羞得涨红了脸，但在林向平宽阔的胸怀中，却感到十分温暖，多日来的郁闷、烦恼仿佛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推开向平，娇嗔地说道：“干什么你？大白天的！行了行了，咱们赶紧去办正事吧！”说完，从向平怀里挣出来，来到自己屋中。从包裹中翻出那个小盒子，打开后，想了想，然后从里边拿出一些首饰，用另外一块儿布包好，然后叫上林向平一起骑车走了出来。
　　两个年轻人骑行在路上，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情也仿佛一下子舒畅起来。他们说着话，谈论着，一起憧憬着未来，向县城方向驶去。
　　当他们一起行驶到河子公社大门时，只见从里面驶出一辆轿车，轿车从他们眼前驶过的时候，林向平只觉得这辆车子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怎么回事。车子的车窗虽然紧闭，但仍可以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形。里面除了司机，还有一个中年人，但他仔细看去，想看清是谁时，车后扬起的尘土把视线遮挡地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百四十
　　栗津和林向平两个人来到县城的银行，想把首饰在这里兑换成现金。栗津来到里面，先简单问了几句，见银行工作人员对此事似乎很敏感。栗津便多了个心眼，没有把首饰拿出来，而是装作询问的样子，看需要什么程序和手续。
　　但尽管如此，银行工作人员告知，想兑换的话，必须把兑换人的姓名、职业、住址等信息一一登记在册；最重要的是东西的来源要说清和相关证明要齐全，并要栗津先把东西拿出来，具体看看，即使询问也要有相关记录。栗津见此情形，急忙借故脱身，拉上林向平赶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他们刚离开银行，拐向一条小街时，银行里的一个工作人员已经追了出来，但没发现刚才打听情况的这两个人，也只好四下里张望一下，随后就悻悻地回去了。
　　原来，在特殊环境下，国家金融机关为防止解放前的资本家、地主囤积居奇，把货物、金银等影响市场流通的东西控制在手中，进而逐步垄断市场。所以对持有金银等贵重等价物进行买卖交易的人和事进行核实、把控，保护正常的交易，打击非法行为，避免不利于市场运行的情况出现。
　　当然，政策的大方向是对的，但一级一级往下传，下面的领导和相关部门怕出意外，执行起来也就有些变味了，以至于影响到正常的兑换流通。
　　你想，卖个金银首饰，还要上三代、下三代地查，谁还敢交易呀！栗津和林向平自然是不了解实际情况和社会背景的，也只有“走为上”了。
　　等两人急急忙忙瞪着车子返回河子村时，已经是晌午了。林向平推着车走进院门，边走还边不放心地往远方的道路上瞅，生怕人家跟过来似的。
　　林水河看见两人进来，急忙走过来，兴奋地对他们说道：“哎呀！你们两个这是上哪去了呀？我哪也找不着你们！咱们家这真是喜从天降呀!这都是托了栗津来咱家的福呀！来来，快进屋，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说罢，因兴奋而涨红着脸的林水河引着二人来到堂屋。
　　一进堂屋，栗津和向平首先看见堂屋正中条几上的香炉中插着几柱香，正袅袅地向上冒着烟，俩人很诧异，父亲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往常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这样呀！
　　林水河看看二人的表情，也不说话，而是径自走向条几一头的小抽屉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用纸包裹着的东西。然后，扭过身来，放在前面的方桌上，一层一层地慢慢打开来，纸包内包裹着的竟是厚厚的一沓钱！
　　林水河把纸包往前一推，笑眯眯地对两个人说：“怎么样？天无绝人之路！咱眼下正缺钱呢，这不老天爷就给咱们送来啦！你们自己数数，看有多少，这可真救了咱的急呀！这不，我赶紧上上香，敬敬神，感谢上天降福！来来，快数数！”林水河招呼着两个人，笑逐颜开地说着。
　　栗津和林向平互相对视了一下，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栗津给向平往牲口棚方向使了个眼色，向平明白什么意思，急忙转身向外走去。栗津接着老人的话茬，走过去，拿起包里的钱，随手翻了翻，在手上掂了掂，沉甸甸地，还真不少呢！
　　这档口，向平也回来了，他做了个暗示，那意思是牛还在，没卖牛。栗津没有数钱，她当然要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数不数钱是没有意义的。她等给香炉旁的蜡烛拨芯的林水河转过身来后，便开口问道：“爸，这钱是从哪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水河拍拍手上的香灰，掩不住高兴样子地说道：“这钱呀，真跟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今上午，我刚要去上工，这时，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我开门一看呀，嗬！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我也不认得，当时心里一阵紧张，莫不是又有什么事？两个人问清我是谁后，便招呼我一起走进院子，到了屋中，其中一个拿出这个纸包，便打开边说自己是公社民政干部，根据摸底调查，知道你们是家庭困难户，根据县里边的政策和县领导的意思，补助一部分钱，就算是困难补助金。今天受委托正式送过来，说完就把钱交到我手上，又在一张纸上让我按了个手印，那意思是收到钱了。然后，就走出院子，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轿车内，走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抱着纸包，在门口傻愣了好一会儿呢！然后两腿发软地回到屋内，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缓过这劲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一下子就给送这么多钱来！这不是喜从天降嘛！我也来不及细想了，赶忙烧上几柱香，祈求个平安吧！不管怎么样，咱们算是有钱啦！可以风风光光地办喜事了！好了，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先把钱保管起来吧，等到了办喜事时，咱再用。”
　　林水河既喜悦又表情复杂地说完这些，似乎还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用手抓了抓头皮，微微摇着头，倒背着手，惬意地走了出去。
　　栗津拿着钱，脑子也在飞快地转着，她回味着林水河的话，琢磨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在这个节骨眼上，钱固然需要，但来路不明的钱还是要谨慎，必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做处置。
　　当下她把想法向向平说了，向平自然明白意思。就这样，两人把钱重新包好，又在外面包了一层塑料纸，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收拾停当，栗津觉得虽然老人家叙述地很清楚了，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打听，来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哪的人等等都需要核实。想到这些，她招呼过来林向平，两个人又一起来到父亲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