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别墅里的生活

　　吃过早饭，郝梦圆提着一个塑料袋走出别墅，南面的院墙正对着公路。
　　墙面上的红色广告纸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淋日晒，早已泛白褪色，撕裂风化成一条一条的，经风一吹，飞走了。
　　她将还在苦苦坚守的剩余的几块纸片清除干净后，打开塑料袋，取出一张新的红纸，方方正正地贴到墙面上，撕开胶带一层又一层粘贴得牢固结实。
　　做完后，她盯着看了一下：卖房，13*********。自打住进来，已经五年了，卖房的广告也贴了五年，鲜有人问津，即使有问的，也都是随口问着玩的。新的告示贴出去了，早点卖出去吧，到手的钱在市区买栋楼，余下的钱用来养老，后半生有依靠了。
　　“但愿吧。”郝梦圆最后再看一眼，回了别墅。
　　六姐、碎嘴燕上班走了，阿荣出去了，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可忙的了，于是上楼。锁好房门，往床上一躺，先看会手机，困了、午睡。
　　六姐每天要上早班，起得早，阿荣起来得晚，六姐临出门时便把食材和餐具收拾好，放到橱柜上，比如早餐是米粥和馒头，六姐便淘好米进锅，扔进去四个鸡蛋，放上蒸屉，切好的香肠和咸菜盖好、摆好，自己和阿荣早上起来直接插上电就可以了。
　　如果是吃面条，六姐把锅刷得干干净净，倒进水放在炉灶上，食材一一摆好。没事的时候，六姐包饺子馄饨，包好后放进冰箱里冷冻上，头天晚上嘱咐他们：明天早上你们吃饺子或者馄饨。
　　没离婚之前，她过的是阔太太生活，早上睡懒觉的。被豪门抛弃后，因为生计不得不早起晚睡，一天又一天，没有周末、休息日，连轴转了两年，好不辛苦。
　　不工作不上班后，六姐母子。碎嘴燕住进来了，可白天他们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眼巴巴地盼着天黑。
　　天黑了，人都回来了，房子里有人气了，她可以静下心来消遣娱乐了，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虽说白天可以刷视频逛T宝，但总觉得是少了点气氛和仪式感，可能是白天有阳光的缘故吧，她心里始终静不下来。尽管住在人烟稀少的郊外足够安静了，可她的心始终不静，漫长的白天比漫漫黑夜还要难熬。于是，她改变了策略，晚睡早起，早上四五点钟起床，摆弄手机。吃过早饭后，干点活，中午午睡，补觉。睡醒了，六姐快回来了，家里有人了。等六姐回来了，有时阿荣也跟着回来了，姐俩一起准备晚饭，一边备饭一边聊天，六姐和她讲她在市区打工时听到、看到、遇到的一些人和事，说来说去也都是今天店里来了个女的，挺大岁数了没结婚；中午有两个人在店里吵起来了；逛超市时，顾客和理货员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郝梦圆知道，说这些挺无聊的，。可她和六姐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啊，除了张家长李家短、婆婆妈妈的事之外，能和她聊什么？她又懂什么。
　　“哈——”郝梦圆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犯困了，扔掉手机闭上眼睛，她要美美地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啊！看时间，下午两点，六姐还没回来，不如到邻居家串串门。
　　午后的阳光真好，大地、绿树、草地、房屋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柔和温馨。其实，住在郊外也挺好的，市区抬眼看到的除了高楼就是人群。
　　经过一条鲜花点缀的石子路，她来到了别墅门前，走进里面，一楼的客厅静悄悄，没看见人，她们都去哪儿了，午睡应该起来了。
　　厨房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她上前细听，是金花婆婆和大梅姐在里面，两人正在准备晚饭，谈论着龙河学校的轶事。
　　她也插不上话，索性不打扰了，许婶呢，去哪儿了，她应该没在厨房。
　　郝梦圆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直奔KTV房而去，没有外来人的情况下，别墅的房间一般不上锁。
　　她进去，里面的光线很暗，她没有开灯，慢慢地踱着步。
　　她一直疑惑，那晚看到的光亮，她确定自己没看花眼，确实是亮了一下，会是谁点亮的呢？
　　她问了六姐，当天晚上除了四个原住民外，没有其他人。如果是“巡逻”，从来都是白天，即使是晚上，那也应该将整个楼层都点亮了，而不是只点亮一间，还是最没有存在感的KTV，并且只有一会儿。
　　她越想越想不通，不自觉地坐了下来，手在椅子上滑过，嗯……指尖好像碰到了什么玩意，她的小拇指正好在座椅的缝隙处，她向下捅了捅，真的有东西，摸着很粗糙，会是什么呢？费了些力气，终于抠了出来，对着门口的光亮一瞧，呀！
　　她差点叫出声来，这不是……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手机铃声，有人来了，郝梦圆可不想被看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赶紧溜出门，从另一处楼体下楼了。
　　到了一楼，她正了正身子，脸上堆起笑容，推开了厨房的门，果然只有金花婆婆和大梅姐正在备饭。
　　闲扯了两句后，她以“不耽误你们做饭”为由，离开了牡丹亭，回到了自己的茉莉园。
　　刚进门，对上的一幕颇为尴尬，六姐的儿子阿荣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的，见到她，他们也有些尴尬，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带回来一个外人还是个女的，多少有点不像话。
　　郝梦圆没说什么，径直上楼了，关上门，躺在了床上。
　　细听楼下，没有声响，阿荣已经领着那个叫小雪的女的进房间了，想到门里可能，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反正不是个滋味。
　　六姐母子住进来不久，郝梦圆看出六姐有意撮合她和阿荣，她没有表示排斥。首先，阿荣长得属实不错，看着养眼领出去有面。经过接触，她发现阿荣尽管没什么文化，但挺有涵养，从不说脏话，时不时还冒出两句诗词典故来。阿荣人老实胆小，没本事没能耐，但不招灾惹祸，有安全感，男人小心眼抠门不是毛病，说明会过日子，不会大手大脚地花钱，更不会在外面胡来乱搞，唯一的一点不足是又懒又笨，没上进心，挣的那点钱勉强够哄饱自己的肚皮，结婚了拿什么来养家糊口？不过，听六姐说，阿荣尽管挣得少，花的更少，手里有存款滴。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阿荣尽管不挣钱，可有他老妈六姐在，吃穿不会愁。看六姐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再干上二十年，再挣出一栋楼来，自己和他在一起了，住着自己的别墅，他的两套房出租，靠着牡丹亭那边挣点零花钱，维持生计不成问题，六姐还可以帮着做家务、看孩子，不错。
　　唉，别说三十年河东河西了，十年就已经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换做十年前，她是连正眼都不会看阿荣一眼的。十年后的自己不行了，离婚生过孩子，没有钱没工作没一技之长，年纪也大了，命运不济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上门提亲”，彩礼的数目都想好了，阿荣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后来不了了之了。听碎嘴燕说，阿荣没看上她，嫌她岁数大，不上班不工作养不起，她差点没晕过去，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弃我来了。我只比你大四岁，很老吗？那个小雪也只是和你同岁而已，也结过婚生过孩子，长得还没我好看呢，就你这眼光，有眼不识金镶玉。
　　阿荣和小雪分分合合三年了，也想过要结婚，但因为彩礼问题没谈拢，一直拖着，并且小雪表示结婚后不想再生孩子。六姐母子在钱财方面可是人精，给了巨额彩礼你不生孩子，谁知道你哪天离婚、跑了，我们落了个人财两空。六姐这边的条件是，先生孩子再给彩礼，不生孩子，彩礼不给。
　　小雪不同意，六姐不让步，两人的事始终拖着。
　　阿荣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男人，外面百分百有事情，可他只把小雪带回了家里。
　　郝梦圆心里不是个滋味，自己哪点比小雪差啊，为什么阿荣不选择她？她倒不是有多爱他，只是不甘心不服气。
　　小雪要求高，郝梦圆没看上，六姐想过要儿子和前妻复婚，估计还惦记着前亲家的家产吧，自打离婚后，阿荣前妻年纪轻轻，一直没再婚。不过听碎嘴燕说，他们不可能复婚的。前妻觉得自己嫁给阿荣时太年轻，根本不懂，经历过了、年纪大了回过头再看，自己当年是被鸡屎迷了眼睛、鸭毛塞住了耳朵、猪油蒙了心，好不容易逃出了火坑，傻子才会再回头接着往下跳呢。
　　阿荣这边也不同意，原因是前妻只是名义上没有再婚，但交往过男朋友，实质性的那种，他嫌弃，不可能再接受了。
　　楼下传来了声响，应该是六姐回来了，她看到小雪后总会念叨一句：这女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看着面熟。
　　想不起来慢慢想吧，会想起来的。
　　郝梦圆收回思绪，回到手上的物件上来，碎嘴燕啊碎嘴燕，这次你是落到我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