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一百三十一
　　罗志政的信在心态本已趋于平静的栗津的心中又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方面是对刘行贵丑恶行径的更加憎恶，一方面是对情感尴尬境地的困惑。
　　过去的一件件、一幕幕事情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中，并且在不停地激烈翻腾着。一个声音在说“还是罗志政不错，有文化，有知识，国家干部，家庭条件好，人精明能干，可得把握住时机呀”。
　　另一个声音也在说“林向平踏实、善良、心灵手巧、能吃苦耐劳，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两个声音交错在耳边响着，觉得栗津是心乱如麻。
　　于是，她索性闭门不出，在自己屋中蒙头大睡。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以此来求得一些心灵暂时的解脱。不过，在家中的时日，自己母亲钱贵珍的话里话外却有一种明显的倾向，自然是争取和罗志政恢复关系。这使栗津又分明感到一种压力，以前为林向平接近家庭所做的努力与争取似乎白费了。
　　何去何从，栗津一时有些纠结。在这样昏昏沉沉地捱过了几天之后，栗津感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陡然提醒自己，尽快结束这种心理状态，因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不要让这些感情的琐事束缚自己的手脚。
　　想到这些，她周身不禁一震，是该清醒清醒了，不能再这个样子了。这样想着，她翻身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向门外走去。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有些清凉，风吹在栗津的脸上，轻拂起她耳鬓的秀发，一阵清爽地感觉扑面而来，纷乱的情绪也似乎一下子清楚了许多，仿佛一切的烦恼都随着这清凉的风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田野尽头，传来几声鞭响，她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天际边一个牧羊人在赶着一群羊在缓缓移动着。牧人游移在羊群之间，仿佛在踩着一朵朵洁白的云彩在天际边飘动，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内心感到一种超凡脱俗的洗礼。
　　栗津信步走着，目光从远处收回，前面不远处一座孤单的坟茔又映入了她的视线。看到这里，她内心不禁一阵震颤，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爷爷的坟前，她急忙快步上前，立在爷爷的坟前。
　　春天的小草已经把坟头点缀地绿意盎然，微风拂来，嫩嫩的小草摆动着纤细的腰肢，在向大自然昭示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看到这些，栗津刹那间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使人振奋的东西油然而生，从脚底直冲脑际。她只感到头脑分外清爽，前些日子无尽的纷扰似乎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感觉到是爷爷在激励自己，像生前一样教导自己，托这一片无尽的绿色给自己力量和信心。她知道自己必须调整坐标，不再纠缠这些所谓的感情问题，而更重要的事情是同那些魑魅魍魉的恶魔们做斗争，使像爷爷一样含冤逝去的人们得以昭雪，使像林玉芳乃至黄莉这些人不再裹挟其中。说到黄莉，她不禁又想到她岌岌可危的境遇，因为刘行贵之流是什么坏事也干得出来的。
　　罗志政在信中提到，刘行贵对自己千里追踪，实施毒计。栗津不由得想到现在的黄莉，黄莉似乎又站在了风口浪尖。自己和林向平找过黄莉，估计信息通过刘行贵遍布的渠道，早已反馈过去，那样的话，黄莉的处境就会越来越糟，甚至危险。
　　为避免黄成为林玉芳第二，必须尽快和黄莉取得联系，一方面使她认识到迫近的危险，一方面促使她勇敢地抗争。只有彻底打垮刘行贵之流，才能换来真正的安全；也使正义得以伸张，使像爷爷一样受迫害的人们得到伸冤，使像林向山一样的人们得到真正的安息。
　　想到这些，栗津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她擦掉几欲滴下的泪水，给爷爷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来，用手向后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扭转身，向林向平所在的河子村坚定地走去。
　　一百三十二
　　栗津脚步匆匆地来到数里之外的河子村，径直走向林向平家。此时，林家正忙着早饭，林水河首先看见栗津走来，忙亲切地打着招呼，同时向在灶间忙活的林向平大声喊着：“向平，栗津姑娘来啦！”
　　话声落处，满脸通红，被烟气呛得双眼流泪的林向平从屋中跑出。看到向平狼狈地样子，栗津忍不住笑了，迎上前去，对向平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来意，向平揉揉通红的眼睛，招呼栗津一起来吃饭。
　　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栗津才觉得是真饿了，于是便同林家人一起坐到饭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由于常来，栗津和杨修花已经很熟了。杨修花潜意识里已经把栗津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只要栗津到来，她的情绪便非常好，显示出平时少有的快乐，打眼看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一来二去，在栗津的常来常往中，杨修花的精神渐趋正常，病情基本稳定。
　　当下，栗津和林家人边吃边谈，吃过饭后，栗津和林向平收拾好碗筷，又推出那辆“三轮车”准备出发了。林水河对儿子和栗津叮嘱了一番，然后，便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栗津坐在三轮车的边厢里，林向平熟练地跨上鞍座，一用力，车便缓缓地驶离了林家院落。
　　清晨，空气很是清新，太阳已经慢慢爬升上来了。田野里便充满了阳光的普照，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林间穿梭、鸣叫。
　　坐在后面的栗津望着这一切，心情很是舒畅。她欣赏着这大自然的一切，感受着大自然带给万物的恩惠。但很快，她又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心情又陡然沉重起来。不知这次和黄莉的会面情况会是怎样，不知黄莉的态度和心思转变没有。
　　进而，她又想到了罗志政的来信，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看了看在前边蹬车的林向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和他说这件事，还是不应该说。不说吧，信上也提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提出来好大家一块儿研究，对下一步的行动有帮助；说了吧，肯定对林向平的情感又是一种刺激。
　　栗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样一路想着，不一会儿工夫，林向平已经把车子骑出有十几里远了，倒是林向平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朝后边扭了一下头，对沉思中的栗津说道：“唉，栗津，今天好像是礼拜天吧？”栗津听到向平和自己说话，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应了一声，仔细想想还真是星期天呢！她明白向平的意思，星期天单位是不上班的，也就是说，此行不一定能够见着黄莉。
　　林向平这时停下车子，扭头对栗津说道：“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还去不去？”栗津见车子停下，便从车厢中立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地双腿；然后，又坐了下来，像是下了决心似得对扭头看着自己的林向平说道：“咱们怎么也是出来啦，也有一半的路程了，回去也是一半，往前走也是一半，还不如去看看，工作单位上没有，在她宿舍里看看能不能遇见。走，接着往前走！”林向平听到栗津的话，仿佛一个战士得到指挥官的命令似得，继续有向前驶去。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纵贯东西经过黄莉工作单位的柏油马路了。这条东西走向的国道公路，绕着村子，从村北穿过。
　　乡里的人们为了方便，在与公社领导商量的基础上，在挨近村子中部一侧又修了一条简单的柏油路，通过村子的南侧，经过公社文化站，公社以及公社里的主要机构，又接向东西大公社的主道，形成了一个“半月形”弯路。这样一来，村里人出行可就方便多了。
　　不一会儿工夫，林向平的三轮车已经驶上了东西公路。然后改向那条半月形柏油路向公社文化站黄莉所在处驶过去。
　　两人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黄莉今天能否见到，最好是别白来一趟。两人这样想着，车子便驶到了公社文化站门前，看到文化站大门紧闭着，俩人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到了近前，停下车子，俩人一起走向大门，见大门紧闭着，他们又转向旁边的小门，哎呀，预料之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小门也紧锁着，整个院落侧耳听去，没有一点动静。
　　俩人不禁相视苦笑了一下，林向平喘着粗气，还有些缓不过劲来。栗津左右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向平，咱们先上一边等等，正好你也歇会儿！”
　　当下，俩人便来到了公路旁的一处废弃的房屋的屋檐下，坐在三轮车上注视着这边的情况。林向平拿下挂在车子上的毛巾，不时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这条小公路主要是途经公社的一些机关，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几乎看不见人影。整条路显得寂静、宽阔起来。
　　这时，只见前面不远处公社大门旁侧的小门突然响了一下，一个人从里面侧身走出来。只见此人慢慢走上公路向文化站方向走来。与此同时，在屋檐下休息的栗津和向平也发现了此人，他们仔细看了看，几乎是同时互相说道：“哎呀，真像是黄莉！”林向平马上要过去，栗津一把拉住他：“等等，别着急，看清楚了再过去！”
　　随即，把向平拉到了废弃房屋的里面，找了一个角度观察着外面。说话间，从公社里走出来的人已经向这边走近了过来，可以看清是一个女青年。
　　正在两人仔细辨认的工夫，突然从斜刺的一个胡同里突然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声，紧接着从里面冲出一辆绿色吉普车，紧急转弯，冲上大公路，向女青年走来的方向疾驰过去。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正低头若有所思向这边走来的姑娘吓得呆在了原地，同时，也惊呆了正聚精会神观察的栗津和林向平！
　　说时迟、那时快，发疯一般的吉普车已经冲向女青年。本能使女青年急速往旁边一闪，但一切努力似乎都有些迟了，车的右前方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女青年，血光飞溅处，女青年被撞出了公路，倒在了路基下……
　　吉普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随即驾驶室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什么东西，向血泊中的女青年跑去。栗津和林向平顿时感觉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俩人一起飞奔过去，边跑边喊：“撞人啦！快救人！快救人！”
　　俩人的喊声把向女青年靠近的人吓了一跳，显然，他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人！他惊慌地扭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向这边跑来。
　　此人顿时惊慌失措地向汽车折返回来，手中的东西也由于紧张而掉在了地上。但此人此时显然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几步跑到吉普车旁，夺门而上，迅速关闭车门；引擎轰鸣，吉普车一溜烟驶离此地，很快穿过小公路，驶上了东西大公路，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