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我的产假早已休完，因要照顾受伤的轩辕，乐团准许我多休三个月。如今，轩辕已康复，我得回乐团工作。轩辕让母亲回来照顾辙辙，孩子交给奶奶照顾，我们都放心。
　　轩辕的双腿假肢功能尚未完全灵活运用，无法开车，史咏辞去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专职为轩辕开车。而且我们家住六楼，是步梯楼，为了照顾轩辕，叶芷蓁把外公的别墅让给我们住，进出方便，她还住在原来的套间。外公的管家和厨娘跟随外公多年，早已是一家人，我们入住别墅后，管家、厨娘仍与我们住在一起。
　　我回到乐团，与王清泉共事，担任长笛第二演奏员，感到无比的欢欣。王清泉的鼎力加盟，让乐团实力大增，吸引更多的赞助商，出国演出的机会是越来越多。每次出国，我发现秦卓雍都跟随。对此，我很是不解，悄悄跟辛歆说这事。
　　辛歆一脸的惊讶：“怎么？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我困惑地问。
　　辛歆咬着我的耳朵说：“秦卓雍那双眼睛没离开过王清泉。”
　　我想起秦卓雍说过的话，大吃一惊：“不是吧？秦卓雍他，他，他，不可能的。”
　　辛歆把大提琴放进琴盒里，边说：“我也不相信的。王清泉无论是相貌、身材、身份、地位、人品都是万中人选，人中极品。秦卓雍已经改变了性的取向，我看到他盯着王清泉的那双眼睛，就一切都明白了。”
　　“王清泉是什么态度？”我问。
　　“王清泉好像不知情，他的世界里只有笛子，他只专注于工作。”辛歆停了停，又说，“百羚和水清都迷上了王清泉。两人开始争风吃醋，这下子，乐团热闹了。”
　　从里约热内卢回来，王清泉没有直接回乐团的宿舍，乐团分给他一套三房一厅的套间，他在乐团里享受副团长的待遇。他跟我回别墅，要看看轩辕和辙辙。
　　我打开房门，屋里回荡着悦耳的儿歌，轩辕和辙辙坐在地上的伊斯兰毛毯上玩叠积木。
　　“我回来了。”我放下行李箱，在门坎处脱鞋，一边叫着。
　　我是个有强烈洁癖症的人，为了孩子和轩辕，我要求在别墅里，也得脱鞋，方可进屋。
　　辙辙还不会走路，四肢并用向我快速地爬过来。我高兴地把儿子抱起来，狠狠地亲着他的小脸蛋。王清泉放下行李箱，脱了皮鞋，穿上室内拖鞋，快步走向轩辕，双膝跪在地上与轩辕深情的拥抱着。轩辕回到家，便卸下假肢，也不用轮椅，用家婆做的厚厚的千层棉布包着断肢行走。
　　“不疼吗？”清泉抚摸着轩辕有点红肿的接触地面的断肢。
　　“不疼。被母亲摸过，一点都不痛。”轩辕说。
　　管家进厨房拿一只干净的咖啡杯出来。他走到茶几旁，给清泉倒杯热咖啡。
　　辙辙拉着我，要我和他一起玩叠积木，我坐在地上陪儿子玩。
　　清泉边喝咖啡，边询问轩辕的工作情况。轩辕成为公司老总，工作量很大，不知他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轩辕说：“身体没事，大姐和姐夫，还有员工们都非常的贴心，都不让我累着。上个星期，我让张卫东引见航空公司的副总上官毅，我们谈得非常好，他同意跟公司合作，明天他来公司跟我签合同，岳母还担心我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太好了！”清泉由衷地为小弟高兴，“我真担心你累着。”
　　轩辕微笑说：“你别光为我担心，你也得为自己的事考虑考虑。听说乐团里有几个妙龄女子喜欢上你，你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
　　清泉看了我一眼，说：“囡囡的嘴巴就是多。”
　　我抬头说：“你是钻石王老五，相貌出众，人品优秀，你的出现，无法抵制得住春心大动的未婚女子。”
　　清泉表情极平静说：“我对儿女之情不感兴趣。”
　　我大吃一惊：“这可不行，你不恋红尘，伤了多少人的心。”
　　清泉摇头，不为所动。
　　“辛歆说，秦卓雍为了你，抛弃了原来的性取向，一门心思放在你身上，这件事是真的吗？”
　　“囡囡，别道听途说。”清泉面无表情地说。
　　“空穴不来风。”我被清泉的话搞得懵懂起来。
　　清泉看着轩辕说：“我的世界里，除了笛子，就是两个弟弟。”
　　我愕然地说：“大哥，你别浪费了你优秀的基因。”
　　清泉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我的基因和小弟的基因是一样的。辙辙不仅是小弟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我真的给清泉的话惊呆住了，一时无法说出话来。
　　厨娘端出两大碟培根炒饭，一看到香气扑鼻色泽鲜艳的炒饭，我和清泉顿感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埋头就吃。厨娘又端出两碗紫菜蛋花汤，诱人的香味把辙辙也给诱惑到了，吵着要喝汤。
　　“莲姨，你的手艺真是棒极了。”清泉夸赞厨娘。
　　厨娘跟了外公外婆好多年，是两老信得过的厨师。
　　“那是，我的家乡菜做得很棒的”厨娘得意地说。
　　我给辙辙喝了一小口汤，笑说：“莲姨也会装逼了。”
　　轩辕和清泉大笑，厨娘对晚辈的笑声却感到很受用。
　　家婆端上酱牛肉和凉皮，正宗的陕西菜，让清泉吃得很开心。一边吃一边赞叹，轩辕便劝清泉搬过来，他一个人住，三餐经常在外面吃，自己做也是极简单，没有在家吃得有营养。而且别墅很大，有的是房间。小弟的关怀，让清泉感动，于是答应小弟搬过来住。
　　我大口地吃饭，轩辕在一旁带着辙辙，他接到一个电话，听内容是家公打来的。谈了三分钟，挂了手机。轩辕告诉我们，有一位堂伯要来旅游，想看看轩辕峰一家人。
　　“哪位堂伯？”我喝着汤问。
　　“就是在县城中学教书的堂伯，他还教过我语文呢。”轩辕说着划开手机界面，翻出两张相片给我和清泉看。一张是堂伯与伯母年青时的合影，另一张是近期的合影。年青时的堂伯真是英俊帅气，用现在的话来说是颜值炸天；反观伯母的相貌真是惨不忍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老了，堂伯的颜值与伯母看齐，真是老来有伴了。我嘴贱，脱口而出叫道：“不是吧？伯母还是原来的伯母，堂伯已经不是原来的堂伯。堂伯老了老了，怎么相貌反而长偏了？是不是伯母带歪了？还是吃了伯母的口水？都有夫妻相了，看来伯母的口水有毒。”
　　“扑”的一声，清泉嘴里的一口汤喷出来，溅泼在轩辕脸上。兄弟俩哈哈放声大笑，连家婆也一边笑一边递餐巾纸给兄弟俩。
　　“囡囡真是的，心里藏不住话。”家婆说。
　　“事实摆在眼前嘛。”我说，“我若是长得像伯母一样，轩辕鸟都不鸟我，轩辕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是不是，轩辕？”
　　轩辕含笑不语。
　　我接着说：“堂伯年青时这么漂亮，现在脸肿得像猪头饼，头是地中海，还挺着一个大肚腩，整体看去像辙辙拉的一坨便便。”
　　清泉和轩辕已经笑到肚子痛，上气不接下气。
　　“囡囡，你这张嘴真是够毒的。”轩辕笑到全身发抖，话都说不直。
　　我发挥着超强的想像力：“堂伯年青时一定是受到迫害，找不着女子，只好委曲自己，只要对方是个女的，什么也不管了，闭着眼睛娶过来。”
　　家婆愕然地说：“囡囡，这事还真被你猜中了。堂伯年轻时确实遭到许多迫害，逼不得已，只能委曲自己了。幸好他妻子是个好人，待他特别好。”
　　我发出一声感慨：“时间真是把杀猪刀呀，年青时像朵鲜花，年老时像坨巴巴。千万不要当笑话，猝不及防就开挂。”
　　清泉和轩辕已经笑抽过去，家婆和厨娘也笑得直不腰来，一屋子被他们的笑声淹没了。
　　两天后，我下了班，接到轩辕的电话，在饭店包厢见到了堂伯和伯母。乍一见到他们，我就想笑，清泉的眼里也带着笑，轩辕朝我递来眼神，暗示我收敛态度。
　　堂伯看着我，对轩辕说：“小昶，你的媳妇真是俊俏，五官极标致，气质清灵飘逸，很是出众。你要好好爱护这朵鲜花呀。”
　　轩辕一怔，看了我一眼，对堂伯说：“我这块肥沃的泥巴会好好滋润这朵鲜花的。”
　　被堂伯夸赞，我心里涌起缕缕愧疚，想到前晚在轩辕面前说着损毁堂伯的坏话，我的脸不禁烧得滚烫。
　　堂伯这次来，还带着他的女儿。女儿三十多了，长得极像母亲，母亲的基因太强大，女儿全接上了。在这看脸的时代，一直未嫁人。这成了堂伯的一块心病。
　　伯母看着我抱着动来动去没停下来的辙辙，便对我说：“箬筠，听小昶说，你们台湾人很喜欢女孩子，说女孩儿是贴心的小背心。如今生了个儿子，你怎么看儿子？”
　　我看着轩辕身上穿的皮夹克，不假思索地说：“儿子就是件皮夹克。价格老贵，保养费劲，也就穿着显摆。”
　　一个包厢的人闻言放声大笑，轩辕似乎不满意我的话，伸手揪着我的耳朵：“怎么说话的你？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我知道儿子在轩辕心里是他的宝贝疙瘩，于是说道：“皮夹克也有它的好处，冷得时候能挡风，热得时候能出汗。”
　　笑声更是肆无忌惮，轩辕也被逗得跟着笑起来。辙辙在我怀里一点也不安份，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在摆弄桌上的碗碟杯子，弄得我手忙脚乱。
　　“辙辙真是够皮的。”堂姐啧啧地说。
　　我想也不想，说道：“不然怎么叫皮夹克？”
　　这句话顿时又引来一阵爆笑声，轩辕捏着我的脸，一脸是宠溺的笑容。
　　
　　轩辕一上任，便与航空公司签下两份合同，与华茂汽车公司也续签成功，其超强的工作能力和强大魄力让公司员工对他既敬重又佩服，公司的效益蒸蒸日上，生意比叶芷蓁在位时更兴隆。清泉有时间便去公司看轩辕，一次，恰巧遇到华茂老总端木辉与航空运输公司的副总上官毅与轩辕在办公室谈生意，两人都是清泉的铁杆迷，见到清泉分外惊喜，像狂热的追星族似的与清泉拥抱合影，得知清泉是轩辕的大哥，关系又拉近一层。
　　上官毅和端木辉拉着清泉和轩辕去吃饭，四人走出办公室，也邀上我。我带着辙辙，不方便跟去，婉言谢绝了。我站在阶梯上，看着史咏打开爱斯德拉的车门，扶轩辕上车，清泉也上了车，爱斯德拉紧跟着端木辉的帝豪、上官毅的雷克萨斯，缓缓驶入车流中。
　　盼盼和常念芷蓁穿着校裙，从到站的公共汽车上下车，两个小女孩拉着手跑进公司，欢快地叫着自己的妈妈。
　　不久，尊尊也背着书包跑进公司，叫了我一声，跑进曲玉梅办公室讨水喝。
　　“囡囡，咱们去吃饭吧。”大姐拿起挎包，走出她的办公室。叫上易会计、谷圆圆和曲玉梅，跟总台的员工打了声招呼。
　　大家到附近的东北饭馆吃饭，不远，路口就是。因经常来吃饭，大家与饭馆的老板娘混熟了，吃饭都是半价。轩辕旭很会做人，托人从国外买回一罐奶油饼干送给胖乎乎的老板娘，把后者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哎呀，这大妹子好面熟呀。”老板娘看着我说。
　　轩辕旭说：“我弟媳，在交响乐团吹笛子。”
　　老板娘端详着我，大叫：“您是不是张箬筠？”
　　“正是在下。”我说。
　　“哎呀，妈呀！咱家那口子也姓张。”老板娘一口东北腔把大伙儿都给逗乐了。
　　轩辕旭、易会计、谷圆圆、曲玉梅每人点一个菜，再点一个汤，一个凉菜，我点了小米粥给辙辙，五个大人，四个孩子，围着大圆桌气氛愉快地吃着饭。
　　老板娘的老公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见到我，就问在哪里学吹笛？他家有个读小学二年级的儿子特喜欢吹笛，却苦于无师门，只好呆在家里玩游戏。老板娘慌不迭地叫来孩子来见我。
　　我笑了，把申老师的电话号码告诉老板娘夫妇，把那一家三口给乐得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