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临行前，兄弟俩向母树烧香叩拜，告别诸葛，翌年三月再回来。母树摇曳着，吹落下如雨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轩辕与清泉起身，拥抱着母树，依依惜别。出谷时，山风疾吹，送来阵阵山雨，那是母树不忍的泪水，让兄弟俩好一阵怆恻。净玄、大师姐和王泽涛、江紫四人送我们到山下，我们走了很远，回头时，他们还站在山脚下向我们挥着手，不忍离去。
　　回到城里，清泉到交响乐团担任长笛首席，轩辕到旅行社担任副总。轩辕的康复回归，让亲朋好友感到莫大的欣喜。成少全在家里设宴，请所有的战友来吃饭，也叫来老班长。老班长一看到轩辕装着假肢的双腿和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好的左手，顿时哭成泪人。
　　“别哭了。”轩辕安慰着，“我现在很好，生活和工作两不误。”
　　张卫东哭得稀里哗啦的：“看了心痛。”
　　大家的表情都显得沉重，脸上笼罩着悲凄。
　　轩辕无语了，用右手拍着张卫东的肩。
　　张卫东擦着眼泪，转头对我说：“囡囡，你要好好照顾轩辕，好好爱他。他现在除了你和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我会的。”我说。
　　曲玉梅和成少希端上一盘盘的菜肴，尊尊拉着我问：“囡囡姐，怎么不带辙辙过来？”
　　“对呀，听说长得跟轩辕一模一样，很可爱很漂亮。”成少希说。
　　我笑说：“我爸和我小弟很爱他，一回到家就不给抱出来了。”
　　尊尊养的斑点犬已经长成大犬了，乖巧听话，讨人喜欢。曲玉梅和成少希在旅行社做得很好，成了公司里的骨干力量。
　　我笑着打趣：“成大哥的生意做得那么兴旺，你们没打算到自家公司干吗？”
　　少希一点都不稀罕：“我习惯做导游，在公司里同事之间关系处得很好。”
　　曲玉梅也说：“成少全的生意在县城，而尊尊在城里读书，我得照顾孩子。再说了，俞采翠一点都不好说话，我拿几斤紫番薯她都要跟我要钱，我拿些大蒜、生姜做人情，妈那个巴字，她都要记数入账，若不是看在她是弟媳的份上，我鸟都不想鸟她，什么样儿？香蕉！”
　　我差点没把嘴里的汤给喷出来，轩辕和战友都忍俊不禁，曲玉梅跟叶芷蓁呆久了，说话都受到了影响。
　　成少全叫大家放开肚皮吃菜，边吃边和张卫东谈生意上的事。张卫乐在航空公司的餐厅干得很出色，已经转正，聘为餐厅主管，餐厅的蔬菜已全部跟成少全拿货。
　　“班长，你老婆孩子接出来了吗？”成少希问。
　　张卫东笑说：“去年就接出来了，债也还得差不多了，年底还清后，我们就贷款买房子。今年咱部队的炊事班有一批战友要退伍，我跟副总说了这事，他说全部安排到航空公司，进餐厅做地勤干客服都可以。说到底，还真得感谢囡囡。”
　　“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谢我做什么？”我说。
　　“没有你指路，我能走得那么好吗？”张卫东转头对轩辕说，“最近，航空公司内部有消息透露，要搞一个针对国内旅游极优惠的套餐项目，合作对象还在甄选，你们收到消息了吗？”
　　轩辕说：“公司没收到任何消息。”
　　成少全说：“估计是内部人自己操作。”
　　轩辕说：“我们公司与航空公司只有国外的合作项目，若是有国内的合作项目，生意一定会好很多。关于这件事，我回去和岳母商量，到时我和你联系，把负责这个项目的主管约出来商谈。”
　　“行，没问题。”张卫东说。
　　
　　轩辕与叶芷蓁在办公室商量关于航空公司搞的国内旅游套餐的优惠项目，叶芷蓁说短线旅游竞争是非常激烈的，航空公司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说明内部已经有内定名单了。而且航空公司领导已换届，她不指望能拿下短线的项目，国外长线项目还有半年到期，为这事她愁得茶饭不思。
　　“妈，这事交给我去办。”轩辕说。
　　叶芷蓁看着轩辕说：“新上任的领导听说是上海人，特精，不好打交道。”
　　轩辕微笑说：“我最喜欢跟有个性的人打交道，就跟啃硬骨头一样，带劲儿。”
　　叶芷蓁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她把手头上一些工作交给轩辕，带着我和辙辙回娘家一趟，外公身体有恙，已躺在床上好些时日了，叶芷蓁不放心，日夜守候。
　　外公全身器官衰竭，呼吸已不正常，整日昏迷，靠输氧维持最后的呼吸。家族的人都知道叶老大人快不行了，不约而同从外地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我和叶芷蓁走到外公病榻边，外公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着叶芷蓁和我的手，拽着不放，两眼里是不舍的目光，我们母女俩凑近，叶芷蓁抚摸着外公瘦削的土黄色的脸孔，忍着不哭。轩辕赶来，蹲在外公床头，握住外公的手，外公费劲地努力地睁开眼，当看到是轩辕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的视线往下移，轩辕知道外公的意思，站起身，拉起长裤，外公的视线停在轩辕那两条假肢时，外公的眼睛里无法控制地流出了两行浑浊的老泪。他紧紧地握住轩辕，目光久久地落在轩辕脸上，眼睛一眨都不眨，眼里充满了难舍的诉不尽的情怀。外公的瞳孔渐渐扩散，眼神涣散，渐渐飘远，拽着轩辕的手撒手开来，把叶芷蓁给心痛得放声大哭。
　　外公去世，叶芷蓁守灵三天三夜，我因要带孩子，白天没空，轩辕晚上回到家，我把辙辙交给他，晚上才和叶芷蓁一起守夜。外公在火化前，与叶家有关系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全都聚集在殡仪馆，把殡仪馆挤得实实的，张颉予、慕容、轩辕、于润洲，全都来了，送外公最后一程。
　　从殡仪馆出来，凡是亲属，都披麻戴孝。大舅抱着外公的骨灰盅，二舅抱着外公的遗像，三舅抱着外公的灵牌位，叶芷蓁抱着装满白花瓣的大花篮，一路走一路洒白花瓣，欧阳和东方跟在叶芷蓁身后，手里拿着花篮，洒纸钱。慕容、轩辕、于润洲和张颉予四个人抬着灵轿，我和辛歆和两个舅妈则挑着供品。出殡的队伍跟着请来的法师，一路向墓园走去。
　　墓园里，外公早前在外婆去世时买了一块占地一亩的的墓地，墓冢做得气派而庄严。外公交代子女，他百年后，要与外婆合葬在一起。如今，他的子女照着他的遗嘱这么做，把外公与外婆合葬在一起。
　　到了墓地，外公的石碑已经做好，与外婆的同属米色大理石。三个舅舅把外公的骨灰小心而虔诚地放入棺柩里，用水泥封上。外公的子女和晚辈然后在墓碑前一字排开，在法师的主持下三叩九拜，焚烧灵轿和祭祀用品。
　　从墓园出来，再到预定的大酒店吃白饭。餐桌上不见红肉，也不能喝有颜色的酒。亲朋好友们都在轻声说话，以示对死者的敬重。
　　酒过三巡，律师走过来，挨着轩辕低声说，叫他明天到律师楼来，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轩辕轻声问。
　　律师说：“是老爷子的临终嘱咐。”
　　吃了白饭，苇芃叫住轩辕和于润洲，他也有事要与他们相商。叶苇芃在台湾和印尼都有公司，近段时间台湾和印尼的治安很差，叶苇芃的出行受到威胁，他想特招几位退伍的特警在身边，让轩辕和于润洲给他找人。
　　于润洲面有难色地说：“这事不太好办。”
　　“怎么不太好办？”叶苇芃问，“军人退伍难道不找工作吗？我出的可是高薪，一般的保镖我还不请，就看中特警。”
　　轩辕说：“部队有个规定，军人在退伍的三年里是不能出国的。”
　　叶苇芃吃惊地说：“还有这种规定？”
　　“没错的。”于润洲说，“这是任何一位退伍军人都不能违抗的。”
　　叶苇芃说：“你们想办法找退伍超过三年的军人给我，我出门放心。”
　　于润洲答应了叶苇芃的事。
　　第二天，我陪轩辕去了律师楼。律师取出外公的遗嘱，原来外公得知轩辕负伤之后，心情非常难过，由于身体的原因，他无法见到轩辕，但心里一直始终牵挂。外公的车库里存放着两辆豪车，是限量版的爱斯德拉和西斯塔尼亚，这两辆车赠予轩辕，做为代步。同时委托信托银行，由每年的五十万改成八十万。外公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了轩辕，心愿已了，没有遗憾了。轩辕接过外公的遗嘱，一边流着泪，一边在证件上颤抖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外公的头七过了，叶芷蓁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过了四七，还是没有心情去上班。我抱着辙辙来看叶芷蓁，她坐在真皮沙发上看丁丁画画。
　　“囡囡，”叶芷蓁让我坐在她身边，她喝了口咖啡说，“外公指定咱们叶家的尚雅服装公司交给我经营。服装公司是外公一手创办的，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凝聚着外公的毕生心血。妈考虑了很长时间，为了管理好服装公司，必须用心经营，不能分心，蓁馨公司就交给轩辕管理，妈相信，以轩辕的才能和魄力，他能把公司经营得更好，走得更远。”
　　对叶芷蓁的决定，我没有异议。
　　月底，叶芷蓁回到旅行社，把公司股权转交给轩辕，轩辕成为蓁馨旅游公司新法人。叶芷蓁把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公司转交给轩辕，这在公司里引起地震般的震撼，可见叶芷蓁完全信任轩辕。轩辕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懈怠，拿出在部队拚搏的精神，发誓要把公司经营得更好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