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当青州的车驾到达京城，已是隆冬时节了。
　　阎夫人母女进城的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路上行人稀少。
　　凤翎早就提前一个时辰派人快马进城禀报。阎素素本想亲自出城迎接母亲的，但是司马浩云不许，因为素素如今的身份是不能随便出迎任何人的，除非需要迎候的是太后和太上王。而且，当着众人之面，阎夫人母女需与素素行正式的君臣之礼，难道素素还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对她行跪拜礼吗？考虑到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阎素素便只得接受司马浩云的建议，在阎府里等候。当侍婢来报告，老夫人和小姐的车驾已到达内府二门时，素素便急忙携着珑儿出去迎接了。
　　随行的阎家三老爷及其子阎文留在外府了，由小元子亲自接待及指引内外事务。而凤翎把阎夫人等送到阎府，与小元子交待过后，便马上上朝禀报楚王了。
　　阎夫人在阎宁宁的扶持下慢慢地下了车。素素快步迎上前，扶着母亲：“娘亲，小宁，你们一路辛苦了！”
　　“珑儿拜见外祖婆婆，外祖婆婆一路辛苦了！”珑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阎夫人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不禁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珑儿，我的小宝贝儿，快快起来！婆婆如今是不能受你这个礼的了！”
　　素素柔声说道：“娘亲，在我们自己家里，自然是按我们自家的规矩办事呀！珑儿呀，得日日给婆婆请安才对。浩云还在朝上，他说下朝之后再来与您相见。”
　　阎宁宁上前把珑儿扶起来，笑道：“小珑儿，才两年不见，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了？小姨如今可是真的抱不动你了！”
　　珑儿说道：“小姨，再过两年，让珑儿来抱你。”
　　宁宁惊奇地笑问：“是么？再过两年，你也还是小孩子，只不过比现在大一些，你怎么能抱得动小姨呢？”
　　珑儿骄傲地说：“爹爹说，等过了年，开春之后，他就开始教珑儿练武了。珑儿练好武功，不仅能抱娘亲，也能抱小姨的。”
　　宁宁笑道：“真的吗？那小姨可要好好期待呢！”
　　素素笑道：“珑儿，那你可得好好练功哦，不要偷懒，否则，等到小姨出阁之后才练成，你想要抱小姨可就有些难了。”
　　宁宁脸都红了，嗔道：“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
　　珑儿却很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好好用功的，到时候，我就把小姨抢回来。”
　　素素笑道：“好了，珑儿，我们陪外祖婆婆进屋里休息吧，进屋里再慢慢说。”一面便扶着阎夫人慢慢地向屋里走去。
　　阎夫人这次进京，只带了多年来一直服侍她的贴身老婢瑶娘和老管家阎如山，宁宁也只带了一直随身服侍的丫头秀珠。秀珠是李忠和胡秀娘的小女儿，自小便跟在阎夫人身边。进京前，阎夫人本来想让秀珠到梧州与其父母团聚的，但秀珠恳求跟着他们一起到京城，于是便一起带来了。
　　素素知道母亲不喜欢陌生人在旁，她只留了两名贴身侍婢在这边服侍。阎府上下各处服侍的丫头仆从，大部分都是从越王府调过来的。全部都经过小元子一一斟选过的。当然，苏彦也在暗中一一查过，确认没有其他人混杂其中，然后，他又分别安插了四名红英会的人在内外府里侍候。
　　司马浩云当晚并没有过阎府，却派了司礼监过来传旨，封阎夫人为一品长安夫人，追封阎老爷为长安候。阎夫人和宁宁一起谢了王恩。
　　司礼监又禀报阎娘娘，说：王上请娘娘和小殿下留在候府和长安夫人一起用膳，好好叙叙家常，晚些时候再回王府。
　　于是，阎素素便陪着母亲和妹妹在阎府里用晚膳，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其乐融融。没有楚王在跟前，果然是轻松无比。素素心里很清楚，这是司马浩云用心安排的，因为他知道，如果楚王在场，他们一定会很拘紧的。
　　当月上中天时，小元子便过来请娘娘和小殿下回王府了。虽然阎素素心里很想留在阎府里过夜，好好陪着母亲和妹妹，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她是因为楚王的特别恩宠才能在燕京里拥有一座阎府，而且，还可以在这座阎府里和母亲团聚。如今她是不能随便任性而为的，虽然楚王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她得考虑其他人对楚王的想法。
　　司马浩云早就在房中等着阎素素了。狠狠地亲了几口，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宝贝儿，今日见了娘亲，心里可欢喜么？”
　　“浩云，臣妾很欢喜！多谢王上！”她软软地倚在他的怀里。
　　“嗯——宝贝儿，准备如何谢我？”他一面笑着一面为她宽衣，腻声说，“宝贝，哥侍候你沐浴吧……”
　　当他们终于可以安静地躺在床上时，阎素素轻轻抚着司马浩云已日渐恢复健壮的胸膛，她的小手停在那个可怕的伤疤上。司马浩云轻轻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宝贝，怎么了？”
　　“浩云，你要封我娘亲为长安夫人，那也罢了，就当是当年阎肃为太子殿下效力的封赏。但是，你为何还要追封我爹为长安候呀？我爹并没有取得什么惊人的军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政绩，虽说如今这个候爵之位只是虚衔，并没有什么实质用途，也没有封地，但是，毕竟还是太过了呀。群臣怕是又要议论纷纷了。”
　　他在她小嘴上亲了一口，慢慢说道：“怎么能说没有立下大功？你爹娘生下这么贤淑美丽的女儿就是不得了的大功了！而且，这位贤淑美丽的女儿还为大楚诞下了聪慧可爱的王长子！这更是不得了的大功劳呢！孤王能得到这位独一无二的王后是多么幸运呀！”说着，他又是深深一吻。
　　“浩云，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宝贝，我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还想封‘阎肃’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没想好，所以，就暂时按下了。”如今苏彦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自然无法封赏了。
　　“什么？你还要封我哥哥？”她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了，‘阎肃’可是孤王最得力的下属呀！为孤王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呢！”他笑道。
　　她也不禁笑了：“是么？请问王上，阎肃都立了什么功劳？”她以为他说的是以前在军中的她。
　　他深深地看着她，柔声说道：“最得以称颂的自然是，为孤王保全了最最珍贵的王后娘娘了！”
　　素素愣了一下：“浩云，此话怎讲？”
　　“宝贝，夜了，睡吧，明日你还要过那边陪长安夫人的，对不对？”
　　“嗯，娘亲和宁宁初来京城，我总得好好陪一陪她们，再说了，以后进了宫，我也不能随便出宫看望她们了。”
　　“以后？宝贝，她们可以随时进宫里看望王后娘娘呀……”
　　
　　“大哥，小弟听说大娘和二姐姐来京城了。”阎瑾在苏彦的房里，躺在苏彦的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枕着。自从阎素素那天告诉阎瑾，她不想再见到他之后，伤心的阎瑾就赖在苏彦那里了。苏彦无可奈何，又不能真的把这个弟弟怎么样，就随便他了。苏彦吩咐吴乐好好照顾阎瑾，也是盯着他不让他在王府中乱来。如果有人撞见，问起，就说是新招的下属，跟随苏大人的。
　　此时，苏彦坐在书案后，仔细地看着红英会各分处送来的报告。
　　“哥哥，小弟想去拜见大娘。”过了半晌，阎瑾又说道。
　　苏彦仿若未闻，只是继续自己的工作。
　　阎瑾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冲到书案前，大声说道：“哥哥，小弟要去拜见大娘！”
　　苏彦抬起头来，冷冷地瞪着他：“小混蛋，你想找死啊？”
　　“大娘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她不会如素素姐姐那般地为难瑾儿的！”阎瑾咬着牙说道。
　　“那么说来，在你心中，素素姐姐便是个不温和不善良的女人了？”
　　阎瑾嘟着嘴，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她，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的女人，只是不肯认瑾儿！我想，如果大娘肯认我，那姐姐就一定认我！”
　　苏彦叹了一口气：“小瑾，你到底是想要认祖归宗，让大娘认你，还是，你只希望姐姐认你？”
　　“我是爹爹的亲生儿子，我自然是阎家的子孙，阎家的祖宗不会不认我。我只是想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在一起，父慈子孝，母喜女欢而已。”
　　“什么母喜女欢？真是莫名其妙。”苏彦哭笑不得。
　　“哥哥，您带小弟去拜见大娘吧？”阎瑾恳求道。
　　“小瑾，你还不明白么？姐姐为何不肯认你？”
　　阎瑾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因为，我是爹爹在外面生的儿子。”他忽地大声道，“但是，爹爹和娘亲是明媒正娶拜了堂成的亲！”
　　苏彦冷笑道：“如何明媒？如何正娶？原配嫡夫人在家里好好的，是谁派的媒？是谁迎的亲？你爹娶你娘之时，可有问过嫡夫人？你娘过门，可有拜见过嫡夫人？可有拜过阎家的宗祠？”
　　阎瑾呆住了，半晌，眼泪便涌了出来。
　　苏彦不忍，便递了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他，叹道：“好了，这事也怪不了你，你也没有办法。只是，父亲要娶二房，只要与娘亲好好商量一下便是了。你娘救了父亲，有恩于阎家，娘亲想必也不会反对娶她过门。但是，父亲他却……”他却背弃原配，背弃亲生幼女，只顾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实在令人不齿！
　　阎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请让瑾儿去向大娘代爹爹赔罪吧？”
　　苏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瑾，此事急不得。如今，娘亲她才刚到京城，还有很多事情要熟悉要处理；而且，封后大典在即，那么多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管你的事呢？容后再图吧。”
　　“哥哥，姐姐她是一定要做那个王后吗？”
　　“那是自然的。这王后之位，非她莫属。”
　　“小弟明白了。小弟会让若虚谷的人好好照看、安排的。”
　　“小瑾，这宫里，也有若虚谷的人，对吗？”
　　阎瑾点点头。
　　“你知道在宫里都是谁吗？”
　　阎瑾摇摇头：“我不知道，具体的安排由李长老负责。不过，我也没见过李长老，只知道有时候会收到京城的信报，是从李长老那里发来的。”
　　苏彦想了想，说道：“小瑾，你今日回那边去吧，与杨长老说，我要见李长老。”
　　“可是，哥哥……”阎瑾还想说什么。
　　苏彦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瑾，你如今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是若虚谷的少主，该有一个少主的样子。你忘了上次我们在燕子崖里与封前辈见面时的事情了么？如今京里的事情很复杂，梁国的奸细又已潜入了燕京，他们必然是要捣乱的。你如果真心关心姐姐和娘亲的话，就要好好的为她们谋划一切，明白吗？”
　　阎瑾低下了头，说道：“是，哥哥。”
　　苏彦拍拍他的肩膀：“小瑾，只要你有了一个男子汉的担当，相信姐姐一定会看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