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此生谁系

　　云巅之上，轻风徐徐，金吒身穿一件青色长衣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发呆，长长的青衫随着风飘逸，竟然有一种绝尘的味道。他眉头轻蹙，嘴巴紧抿着，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是万丈深渊，凭风而立的感觉既显得孤独，又显得神秘。
　　木吒从远处急急而来，走到金吒面前，叫了一声：“哥哥！”
　　金吒回头，目光有些许亮了起来，问道：“可有消息了？”
　　木吒点点头，又摇摇头。
　　金吒微愣，问道：“什么意思？”
　　木吒撇了撇嘴，道：“哥哥，东岳府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管了吧！”
　　金吒神情严肃，目光有些锐利起来，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木吒轻叹一声道：“事儿倒是没有，不过最近得到的消息，都是挺让人为难的。”
　　金吒沉默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说？”
　　木吒摊了一下手，道：“你也知道，东岳帝君这些年秉公断案，是受到了不少好评，但是也的确得罪了一些人。如今他家出事，很多人都在看热闹，太上老君的意思是，让我们别插手，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何况，当年太上老君的徒弟玩忽职守，使得炼丹炉里面的丹药被树妖偷了几颗，东岳帝君就把太上老君的徒弟给定了贬去凡间的罪，太上老君心里有耿呢。我们和他又是本家，总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金吒一笑道：“这老头，还是这样子死要面子。你甭管他，继续查就是。他说是这么说，没准自己也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呢。”
　　木吒点点头，道：“眉目是有一点了，只是具体还需要看情况。东岳帝君的孩子是龙凤胎，这男孩据说生下来就哭得特别响。最近有人在青云山附近听到过有婴儿啼哭。据说东岳府就循着这线索找去了。还有一事要和哥哥说，就是当年，女娲娘娘曾经提出过一个以形补形的方法，可以用婴童的血补给年老者的血，这样子可是使得老年者保持青春。不知道这事，和女娲宫会不会有关联。有人说，女娲娘娘的仙寿已经差不多了。”
　　金吒一愣，眉头一蹙道：“你的意思是怀疑女娲娘娘？”
　　木吒摇摇头，道：“这个不敢，但是，就怕——”
　　金吒忙打断他的话，道：“不至于，自从盘古大帝仙逝之后，女娲娘娘就心如死灰，况且，她虽然提出过这个臆想，但是不至于会做，更加不至于会选择东岳帝君的孩子。那会使得她万年仙名一朝丧的啊。”
　　木吒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女娲娘娘修成这么久，心里透亮的，不过这孩子失踪，一定和年长者有关。我们仙界，个个长者都德高望重，是谁，我们都不希望。哥哥，东岳府的丫头，真的有这么好吗？值得哥哥可以动用我们家这么多兵力？”
　　金吒浅笑，看着木吒，目光开始变得温柔起来，道：“你可能没有经历过，什么是喜欢，等有一天，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你也会不顾一切的。”
　　木吒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哥哥现在就算没有得到那丫头的心，但是看着哥哥现在这样子，就觉得，就这么默默付出，也是幸福的。”
　　金吒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可是，我多么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够有收获的时候。你可知道，喜欢一个人，虽然只是希望她幸福，但是如果她能够选择你，那会是多么荣幸的事情。爱情，有时候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总想着能够得到回报的。”
　　木吒看着金吒恍惚的样子，伸手拍了拍金吒的肩膀，道：“我哥哥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
　　金吒笑了笑道：“可是我心里，只认准了她。这辈子，就只想着守着她。”
　　木吒神情顿时严肃起来，道：“哥哥，你这是何苦？她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金吒摇摇头，轻叹：“你不会懂得，只要她还没有成婚，我就想尽一切的努力。”
　　木吒眉头一蹙，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往下查的，希望能够成全哥哥。”
　　金吒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抱了一下木吒，眼里微微有了泪光。
　　木吒也不说话，伸手回抱了一下，然后松开手，看了一眼金吒，转身走了。
　　金吒静静地站在云端之上，目光望着远方，沉默着，仿佛能够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站着一位姑娘，神情淡然，笑容浅浅，眉目清秀，嘴角含春，像极了苏月华的样子。
　　金吒看着看着，眼里又渐渐了起了云雾。喜欢一个人，觉得哪里看到的都是她，仿佛一辈子这么看着，也看不厌。只是，她的心里，却没有自己，这多么悲哀？
　　金吒嘴角微微笑了起来，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苏月华和风影离开百花宫之后，起身前往青云山。这次东岳帝君没有前往，地府的事情毕竟也挺多的，有些还离不开他，他也不愿意因为家事而落下一个玩忽职守的坏名声。前几日孟婆来说，三生石上多了三个名字，其中就有月华，而奇怪的是，月华的旁边，两个名字始终在跳跃，怎么都固定不下来。孟婆觉得事有蹊跷，就过来报告了。
　　东岳帝君心里明白了几分，怕是月华这一路，也会不太好走。因为这个，东岳帝君觉得有必要理了理思路，丢失的孩子是孩子，月华也是自己的孩子，他谁都放心不下。
　　苏月华和风影经过数日，终于到了青云山。青云山看上去山林锦绣，树木荫郁，山泉清澈，鸟声清幽，山路之上偶尔有花朵点缀，各种果树一路往前长着，偶尔一些上面还结着果子，看上去真是一座极美而又富饶的山。
　　苏月华笑了笑道：“这黄袍老怪性子挺孤僻的，如今看到这些，倒觉得挺会享受的人。”
　　风影摇摇头道：“这个人真是让人摸不透，说他是妖吧，倒也没害过什么人。说他是仙吧，又是这么不入流，和仙家总有那么一点距离。天帝多次想要收服他，却也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让他入了仙班，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任由他发展壮大，又怕有一天会危及三界。总之，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越是厉害，越是威胁，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某种理由给剿灭了。”
　　苏月华微微愣了愣，道：“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对他动手？”
　　风影扯了一下嘴角，轻笑道：“不止是有人，是很多人。这座青云山越是繁丽，越是好看，就越有人想要他的命。我怕的是，我们弟弟失踪，会和某种阴谋有关。这青云山如今和弟弟有着联系，只怕，我们家也有可能被利用了。”
　　苏月华眉头一蹙道：“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
　　风影叹了口气道：“具体咋样我也不太肯定，我只是觉得，我们越是往下查，就越是陷到某一个布局里。总之，我是越来越觉得有些害怕，甚至有一种不安感开始弥漫全身。”
　　苏月华伸手轻轻地扯了一下风影的衣角，道：“哥哥，咱们问心无愧，又怕什么？”
　　风影摇摇头，道：“这世道，总有一些人是不知足的，父亲掌管天界的吏部这么多年，得罪了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所以不管如何，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苏月华点点头，慢慢地沿着山花山草的小路往上走。这黄袍老怪是什么样的角色？怎么能够把一座山种成花果密集的园林一般？心里虽然寻思着，目光却绕着周围看了又看。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轻笑声，声音清脆，像个银铃似得，想必应该是一个美女。远处还有一些水声，和女子的笑声相互辉映，真是好听。
　　苏月华看向风影，低声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风影摇摇头道：“应该是个姑娘家，非礼勿视，我还是不要上前的好，不知道人家在做些什么，我听前面有水声，怕是人家在玩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看看也好。”
　　苏月华点点头，往前大步走去。看这青云山风景秀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姑娘在这里玩水，一定美如天仙吧。苏月华一笑，真是应该好好看看。
　　苏月华跑到一个水潭边，水面清澈，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玩水，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她的手臂纤白，身姿玲珑。双手拍打着水面，水花飞溅，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来，微微有些凌乱，倒显得更加韵味无穷。
　　“姑娘！”苏月华轻轻地道，“这里就你一个人吗？”声音尽量放低，怕惊动了她，但是又得让她听到。苏月华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美女转过身来是什么样子。爱美是人的天性，无论对男的女的都一样。
　　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眼角还是笑着的，但是看到苏月华之后，笑容就收敛了，有些惊慌地看了看苏月华，马上跑到岸边的石头边上，收起衣服慌乱穿上。
　　苏月华也微微惊了一下，道：“你是紫怡仙子？你怎么在这里？”
　　紫怡忙别过脸，慌乱地道：“我不是紫怡，姑娘你认错人了？”
　　苏月华忙拉住她的衣角，道：“我怎么会认错？你应该就是紫怡，我见过你的啊，我们上次在紫金山见过面的，你忘记了？”
　　紫怡有些气急了，挥开苏月华的手，道：“我说了我不是什么紫怡，我也不知道什么紫金山，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行不行？我没有见过姑娘你，放手！”
　　苏月华缩回了手，想起自己母亲和姨母的样子，才傻傻地道：“姑娘你和紫怡仙子长得真是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姑娘可有姐妹？”
　　紫怡扫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关你什么事？”
　　苏月华讪笑地道：“我只是觉得你和紫怡仙子这么像，会不会是姐妹？”
　　紫怡冷笑道：“那也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多事。”
　　苏月华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可能真是我认错人了。”松开抓着紫怡衣角的手，盯着紫怡好半天，才又道，“真的很像，姑娘不想知道吗，有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紫怡推开苏月华，白了她一眼，道：“以后我的事，你不要掺和，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说那，滚开！”
　　苏月华怔了怔，道：“姑娘好像很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曾经有什么误会吗？”
　　紫怡冷冷一笑，道：“我又不知道你是谁？我的事儿，你也别多事！我跟你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我没有什么姐妹，我也不是什么紫怡，请你离我远远地。”紫怡顺手推了一把苏月华，穿好衣服大步往前跑去。
　　苏月华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到紫怡远去的背影，才道：“这青云山上的人，都这个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