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百〇四、一百〇五、一百〇六

　　一百〇四
　　栗津拉着林向平绕过身边的人流，向前边跑边喊：“志政，罗志政，是我们，等等！等等！”
　　天无绝人之路。原来，正焦急万分的栗津无意间抬头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开始，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遇到他，可仔细一看，果真是罗志政。她不由得一阵惊喜，心想这下可有救了！但同时也搞不明白怎么罗志政也到这里了，但兴奋使她顾不上多想，赶紧拉着林向平向罗志政所在的方向跑去。
　　栗津的大声呼喊使得车站上的人们都向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正匆匆走路的罗志政。他也十分诧异，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可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栗津拉着一个人向这边跑来，他急忙掉头迎了上去，愈走愈近，也看清栗津拉着的人是林向平。
　　当下，三个儿时的好伙伴凑在了一起，三个人兴奋地握着手，互相问候着。林向平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罗志政，两人也是多年不见了。三个人兴奋的脸上泛着红光，互相问候起来。
　　过后，栗津首先问道：“志政，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是不是也想回老家看看，路过这里？”罗志政见栗津问自己，微微点了一下头，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道：“自从你去北京开会，估摸时间应该回来啦，可我去了你们厂几次，都没遇见你，工友们说还没见你回来。和你一块儿开会的其它单位的人都回来啦，唯独不见你，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后来直接到你们工厂办公室去问了，得知你又续了假，说是家里有事，但厂办室也说不清是到底是什么事。又好几天过去了，你还是没回来，我更加着急了！心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回不来？！最近，工业局正整理各厂技术人员档案，准备报职称呢！本人不在，有些事就不好操作了。这些事让我很着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所有决定回来一次，看到底有什么事，顺便也回家看看父母，我也好久没回家了。这不，刚坐这趟火车回到省城，正准备倒车去县城呢，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们，真是巧了！”罗志政一口气说完这些，依然显得有些兴奋。
　　他想不到提前在这里见到自己要找的人，见自己牵挂的人平平安安，他内心深处顿时平静了许多，一块儿石头算是落了地。
　　顿了顿，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咦，我还没问你们怎么来到了这里？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你请假说家里有事，家里有什么事，到底发生什么了？”罗志政一连串的问话，栗津和林向平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
　　林向平见罗志政问到他们两个，想到自己和栗津此行的目的，又想到钱被偷，现在都回不了家了，所有这些事使得林向平心中十分沮丧，他低下头，不愿说一句话。栗津叹了一口气，对罗志政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一会儿有时间，慢慢再聊。”
　　说着话，她抬头看了一下车站顶楼的大钟，回过头来对罗志政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买火车票赶火车，回头再细说吧！”罗志政点头表示同意，随即，栗津不好意思地向罗志政述说了钱物被盗的情况，希望罗志政先给垫钱买票。罗志政答应着并调侃着说：“咱们还得感谢小偷呢，要不是这帮家伙，咱们也聚不到一起呀！”罗志政诙谐的话语惹得大家都笑起来，林向平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三个人来到售票厅，买好了下一班回县城的火车票，时间一到，一起登上了返程的火车。随着火车汽笛的嘶鸣，这个粗壮的铁家伙喘着粗气，小憩之后，又重新踏上了征途，长长的身躯不一会儿便顺着崭亮的铁轨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一百〇五
　　在火车上，栗津向罗志政详细述说了来省城的原因，以及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家和林向平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罗志政仔细听后，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社会上发生的事情和当前的形势罗志政早有感触，并且自己家也卷入其中。父亲在上方县工作的好好的，却被无缘无故调往了人生地不熟的高青县，全家跟着折腾过去，从心理上多少有些不愿接受。
　　如果不是听了栗津的讲述，他以前还真搞不通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看来，父亲显然也受到了排挤和打击，不过还算幸运，只是调走而已，并没有什么直接变故。父亲调过去以后，埋头默默工作，母亲谨小慎微地生活，一家人倒也平安无事。
　　只是想不到，自己童年好伙伴的家中却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尤其是想到自己一向很敬重和佩服的栗达观爷爷也离大家远去了，永远再也无法相见，想到这些，罗志政心中充满感念与悲凉。鼻子酸酸地，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三个人坐在火车上各自的位子上，一时间都沉默不语，整个车厢里空气混浊，使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火车到达上方县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县城的街道上，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你来我往，一片乱纷纷的样子。
　　栗津、罗志政、林向平三人等火车停稳后，依次从车门走出，顺着人流来到出站口。先从车站存车处取出栗津的自行车，然后三人一起来到城外的公路上，顺便搭了一辆往乡下赶的手扶拖拉机，连夜往家中奔去。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一路颠簸着。
　　还好，乡下的路上，人少了许多，道路也似乎也变得宽敞起来。个把钟头的时间，手扶拖拉机拉着他们几个人便驶到了河子村村口。三人跳下拖拉机，把自行车也抬下来，然后谢过司机，商量着去向。
　　林向平邀栗津和罗志政去他家休息，罗志政看看天色，对向平说道：“天不早了，改天再去吧，我先把栗津送回家，她家里人应该早着急了。”林向平点点头，目送两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
　　秋后的晚风已经很是凉爽，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啦，夜空中缀满了闪闪烁烁地星星。月亮儿露出半拉脸，含羞地注视着大地，天地间一片银灰，道路的轮廓在月光下也变得清晰起来。自行车轮子“唰唰”转动着，罗志政瞪着自行车，栗津在后面坐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可能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罗志政起初想着火车上听到的那些令人愤怒的事情，心中为栗津以及林向平家的遭遇而难过和悲愤，心情一直乱糟糟地。但此刻经夜风一吹，头脑逐渐清爽起来，想到此行的目的，想到奇迹般地遇到自己一直牵挂的人，现在平安无事地坐在自己的后面，那颗曾经为此焦灼而担忧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啦。
　　看着如此美好的夜色，带着自己心仪的姑娘，他有些莫名的兴奋，思想的野马似乎一下子跑地很远。但很快，他把思绪收了回来，现在不是抒发感情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他打破沉默，对身后的栗津说道：“栗津，你还好吗？在想什么？”栗津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嗯”了一声，罗志政接着说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栗津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现在有些矛盾，既想留下来继续讨个说法，又怕耽搁太久，影响厂里的工作。我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过有一点儿可以肯定，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弄出个结果，绝不半途而废。”
　　罗志政点点头说道：“是的，你说的对，咱们一定要斗争到底，澄清事实，惩治恶人。只是这件事情牵扯方方面面，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肯定会遇到困难和阻力，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并要有一定的斗争策略。首先不能过于急躁，要沉住气，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结合现实情况，我想你现在应该是先回厂里上班，控告信也递交了，等等消息再说……”
　　两个人推心置腹地交谈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四平村旁。借着月光远远望去，依稀可见在村口的一处高坡上，站着高矮不一的几个身影，在向村外张望着什么。
　　自行车逐渐驶过来，坐在罗志政骑行的车子背后，不时探头向这村口望着的栗津，终于看清那几个人是谁了。说话间，车子已驶到跟前，栗津来不及等车子停稳，便跳下来，呼喊着向这几个人跑去。
　　一百〇六
　　在村口高坡上向外张望的几个人正是焦急等待栗津回来的父母和栗津的两个弟弟。
　　栗津临走时，说好下午晚些时候回家，可天都完全黑下了了，还是不见栗津的踪影，全家人可真有些着急了。到现在还回不来，莫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这个念头一闪，他们马上又宽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可能是没等上车，两个人在一起呢，能有什么事！”他们这样自我宽慰着，没办法，也只有耐心地等下去。
　　饭早已做好了，但大家谁也没有心思吃。苏静云在里屋默默的坐着，心里在祈祷着平安。栗津的小弟弟栗民也懂事地不哭不闹，等着姐姐回家。但又过了一段时间，仍不见回来，大家真有些坐不住了，先是栗顾田说：“你们在家等，我去村口看看，也许就要回来啦！”
　　钱贵珍和两个孩子听到这些，也都站起来说：“咱们一块儿去吧，反正在家也坐不安生，还不如一块儿去呢！”于是，在和苏静云打过招呼以后，留下老人家看门，一家四口便走出院门，向村口走来。
　　还好，时间不长，他们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车铃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高兴起来。因为他们听出这是自己家自行车的声音，肯定是栗津回来啦！
　　于是，四个人一起向铃声响过的方向奔去，终于和迎面跑来的栗津聚在了一起，一家人很高兴，简单互相问询了一下，没有多说，准备往家走。这时，母亲想到有铃声，怎么没有自行车呢？她问栗津：“车子呢？光听见铃声？你怎么过来的？”栗津正要解释，说话间罗志政也推着自行车从后面赶过来。
　　月光下，钱贵珍看不清楚是谁，她以为是林向平，便开口说道：“向平，来，一块儿家里坐坐吧！”未及罗志政开口，栗津笑着说：“妈，您仔细看看，这是向平吗？”钱贵珍被女儿说懵了，她仔细看去，但月光下哪能看清是谁呢。她感觉出真不是向平，因为这个人比向平高。
　　正在她纳闷的当，栗津看着妈妈的样子笑着说：“妈，别猜了，恐怕您是认不出了！这是罗向东伯伯的儿子，我的同学罗志政！”这时，旁边的几个人也都围了过来，母女俩的谈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栗顾田急忙走过来，在月色下和罗志政握了握手，说道：“哎呀，是小罗呀！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啦！真认不出来啦！”罗志政一只手推着自行车，也忙弯腰给栗津的家人鞠了一个躬，礼貌地说道：“伯父、伯母好，小弟弟们好！”
　　钱贵珍和栗顾田忙说道：“好，好，都好！”钱贵珍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哎，小罗你怎么和小津在一起呀！向平呢？”栗津有些撒娇地对母亲说道：“妈，回家再说嘛！人家肚子都咕咕叫了！”钱贵珍一听，忙说：“好、好，快回家，快回家，你奶奶和我们都没吃，都等你们呢，快走吧！”说着，也招呼罗志政一起往村中走去。
　　回到家，奶奶苏静云见孙女平安归来，一块儿石头总算落了地。她高兴地把孙女拉到身边，看看这，摸摸那，生怕再跑了似得。
　　当下，栗津把罗志政介绍给奶奶，苏静云见到高大英俊的罗志政，也是满心欢喜。和志政简单唠了几句分别后的情况，一家人都忙活起来，拿碗的，拿筷的，摆椅子的。钱贵珍因有罗志政来，又特意炒了两个菜，栗顾田还拿出一瓶存放多年的老酒，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大家围坐在饭桌前，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席间，栗津简单讲了一下在车站上的遭遇，以及怎样巧遇罗志政。钱贵珍听完，很是感激罗志政，再次代表全家道了谢，并且拿出车票钱还给罗志政，罗志政说什么也不要。大家吃着饭，交谈着，屋子里充满了暖融融的气氛。
　　吃过饭后，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谈论起这次去省城的具体事情。罗志政也描述了一下自己家搬走后的生活情况，以及自己现在的工作、生活，并委婉地述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在大家的讨论和劝说下，栗津终于同意先回单位上班，然后，看具体情况再从长计议。
　　大家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大伙便收拾好碗筷，安排各自休息了。栗津陪奶奶睡一起，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罗志政睡下，两个小家伙却从自己屋中偷偷溜出来，把志政大哥哥拉到了自己房间，缠着罗志政讲外面大城市的新奇事情。
　　月亮在天空中移动着脚步，夜更加宁静了，整个村落映照在一片银灰色的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