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在田野里谈心

　　有一天她从侧面问李偀民老师说：“听说我们学校里有共产党组织，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加入？李老师望着她热情地说：当然可以，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组织，我们工人农民和革命知识分子都可以参加。并告诉她如果你想加入共产党，先写一份申请书，让党组织了解你一下，党的组织就会来找你。她高兴地点点头。
　　不久她就大着胆子向李偀民老师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她知道李老师她们家有好几个兄弟是共产党员。她红着脸对李老师说：“我写了一份申请书，请你帮我交交给你五哥看看可以吗？”她已经知道她五哥——李校长是共产党员。
　　李偀民接过和兰老师在一张信纸上用毛笔写得恭恭敬敬仔仔细细的“入党申请请书”。仔细地看了一下对她说：“你有这个要求非常好。你来我们学校时间不长，但进步很快。其实你把这份申请书直接交给我五哥好了，他就是我们小李家的党支部书记。”
　　和兰说：“我不敢呀，我看见他有点怕。”
　　李偀民暧昧地望她一眼说：“你呀，平常教书演戏都很泼辣，怎么为自己的事就这么胆小起来了？也可能你平常接触我五哥不多，其实我五哥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你以后有机会接触过他就知道了。”
　　李偀民望着和兰老师的申请书，又望了小冯老师一会，她对小冯老师说，“我等下还有别事情要办，我五哥这时正在办公室，你大着胆子到他的办公室去好了，还是你自己交给他吧。这是你政治上要求进步的表现，是好事。不要怕难为情。”
　　和兰老师一时无奈地只好把申请书接回来，她心里说，李老师平常很热心的人，怎么这回这样的小事也不肯帮忙？她一时感到难以理解。心里说，那我只得自己去找校长了。
　　但是她不知道，这不是李偀民老师不肯帮她的忙，而是李偀民老师想趁此机会让小冯老师多接近她的五哥呢。
　　原来李家有九个兄妹，老大刚大学毕业就因病而英年早逝。老四7岁时夭折。现在还有侠民、价民、健民、倜民、俍民、傑民6个兄弟和偀民一个妹妹。目前二哥俠民和三哥已经结婚，轮下来就该五哥健民了。但他还没有对象。他为人太老实，已到婚配年龄了，可他还不知道怎么样找对象。而在现在的学校里，教师中适合他的人一时又没有。一家子正在为他的婚事着急。自从小冯老师来到公德小学后，大家感到这个从鄞县县立女子中学来的年轻的女老师，很崇敬校长李健民，而李健民对她似乎也有点好感。因为他看她教书很认真。李偀民虽不在公德小学，但常来公德小学看五哥，所以她对公德小学的老师也比较熟悉。她看小冯老师不但教学好，还能积极参加抗日活动，思想进步，为人诚恳，现在她又想入党，是个爱国的进步青年。据说在家里时父母曾要让她出嫁，可是她不愿意，逃婚来到她姐姐地方的。觉得这个小巧而美丽追求进步的小冯老师倒是个她五哥合适的人选。她的这个五哥，教书干革命都很能干，可就是找对象不能干。看样子他也喜欢小冯老师，他看见她时，总对她和气热情地笑笑，但是他却迟迟没有行动。于是她就故意让这份申请书叫她自己去交给五哥，好让他们之间有接触机会。
　　可是在和兰老师心里，她感到李校长是个形像很高大的人，他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听说他又很聪明，在浙江省立杭州高级中学毕业后，同时考上了清华大学化工系和河南焦作矿冶学院矿冶系。他又极具爱国情怀，因为当时国家缺乏矿冶人才，于是他就放弃了受人仰望的清华大学，而去了鲜为人知的焦作矿冶学院。抗战爆发后，来到家乡当个小学教师。特别使她看重的是他跟他二哥去过延安，还在延安加入了共产党。他长着中等个子，相貌英俊，气度不凡。所以她对他是既喜欢他，而又感到高不可攀。可如今她想入党，写了一份申请书，偀民老师不肯给她递上去却叫她自己亲手拿到校长手里去，她感到好为难呵。但是不送过去，李校长怎么知道自己想加入共产党呢？因此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看看了。她从当年自己逃婚事件中受到启发，人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就有勇敢精神，父亲逼自己结婚时，自己不愿意，她勇敢地逃出来也就逃出来了。觉得她现在想加入共产党起码也要敢于去向共产党组织申请。成就成，不成以后再努力。
　　她犹犹豫豫地心中忐忑不安地来到校长的办公室门前，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人？见此刻办公室里只李校长一个人在时，她鼓起勇气，敲一下开着的门，李校长说声请进，她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可是她走近李健民的身边，还没有开口，她就感到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脸也红了起来。但是既然走了进来，总不能不说话呀，她壮起胆子怯怯地叫了一声：“李校长------”
　　李健民此时正在备课，他这个校长也亲自教课的。听得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一看是平日很少来找他的小冯老师，他忙抬起头来热情地向着她说：“哦，是小冯老师啊，你找我有事吗？进来坐，坐。”
　　和兰老师见了李健民站起身来，忙多自己衣袋里拿出那份申请书两两手捧着递上去，红着脸说：“李校长，我想加入共产党，写了一份申请书，请你给我看看好吗----”
　　李健民伸手从她小巧的手里接过申请书，又看着和兰老师说：“是吗？好好好！小冯老师，难得你过来，你坐一会吧----”他向她伸了一下手，示意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可是她却把申请书交给他后，红着脸逃一般地走了。以致李校长笑着看看她走出去的背影，才拿起她交给他的那份还留着她体温的申请书认真地看起来。他一面看一面会心地微笑着。他也听师生们说小冯老师书教得好，平常对老师和学生也都很热情，还积极参加各项抗日宣传活动。他当时感到她是个支部很好的培养发展的对象。到现在她终于送上申请书来了，他要好好看看，看她是怎么写的。但一坐上课玲响了，他就把冯老师的申请书放到抽屉里去，拿起桌上的教科书去上课了。
　　
　　日子过得飞快，李健民接到冯和兰老师的入党申请书以后，好几天了，因为工作忙，没有及时找她谈一谈。这天八妹李英民又到他办公室来，问他：“五哥，小冯老师有送申请书来给你过吗？”
　　“小冯老师？申请书？”他孟然想起来，冯老师早几天给过一份入党申请书，他还没有找她谈过呢。李健民说我差点忙记了，昨天二哥来也催我。他想到小冯老师的申请书递上来已经好几天了，应该找她谈一谈了。于是为了工作，平常很少与女老师个别谈话的李健民，那天晚饭吃过后，他只得把冯和兰老师约她去谈一下了。
　　“小冯老师，你吃好饭了？我们到田野去走一下好吗？”晚饭吃好，李健民见小冯老师从食堂走出来他走到她旁边对她说。
　　“好呀----”小冯老师见李校长约她，不由的又红起脸来。她想着可能是她递申请书后校长找她谈入党的事了。她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她把这份申请书送上去后，都好几天了，却毫无反映，她不知道是校长还没仔细看过呢，还是自己不够条件，看了就不找她了。
　　走出校园之后，他带着她来到一个开满黄金般油菜花的菜籽田和和像满天星星的小红花的苜蓿田的田横头坐了下来。他对小冯老师说：“小冯老师，你来到我们公德小学一年多了吧----你表现得很不错的，不但书教得好，你在业余时间参加抗日救亡活动也非常积极，有几次跟着我们一起到街上宣传和到大碶去发传单，我看你喊口号发传单时很勇敢大胆，你过去在中学读书时也参加过抗日救亡活动吗？”
　　和兰说：“我在女中读书时也和同学们一起上街参加过贴标语和游行示威活动。”
　　李健民听了点点头说：“喔，原来你在中学时就参加抗日活动了？这很好。”小冯老师听了说：“我这人胆子小，我只能跟着人家一块上街，喊喊口号，人少我就不敢去。”
　　李健民听了微笑着说：“都一样，最早我们到大碶去发传单时，我们也有点害怕，当时我们也害怕国民党反动派会来干涉我们，有几次警察局还真出动过许多警察来阻拦我们，但是他们也就拿着棍子把我们赶赶走而已，因为警察也知道抗日是对的。有些警察还拿去传单偷偷地藏进衣袋里去看，群众看到了这些传单更是激动和喜悦，我们心里就很高兴。后来我们上街贴标语，上街演戏他们看见我们是宣传抗日，也不怎么来干涉了。其实反对抗日的只是一小部分汉奸卖国贼，他们不抗日。广大群众是愿意抗日的。我们就天天宣传，天天去叫喊来唤起民众抗日热情。”
　　和兰听了不时地点头。但她想，他怎么不谈我写申请的事呢，只谈远的不讲近的。
　　这时李健民望着她对她说：“你的入党申请书我看过了，写得很好。大家说你来我们公德小学以后，是个进步很快的老师，不但书教得好，抗日热情也很高。”
　　和兰老师听到这里，感到自己心跳得更快了，终于谈到了主题。
　　李健民是这学期毛元仁校长调到镇海去工作以后，才当上校长的。他从延安回来重新回到公德小学后，见多了个女老师，就问於静峰等老师，於老师告诉他，冯和兰是冯仪老师的妹妹，所以叫她小冯先生。她爸爸是个小店员，家境不好，从小边打凉帽边读书，后来因学费交不出辍学，打凉帽打到十七岁又再去高小。读到初中二年级时，她父亲就要让她嫁人，她不愿过早地结婚，她想参加抗日，就逃了出来。是你们去延安后来到我们公德小学的。当时他听了深受感动，小冯老师出身贫寒，靠打凉帽读书读到中学，这就很不简单。她又敢对抗家庭的包办婚姻，这说明她追求自由的精神非常强烈。在当前的社会里，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于反抗的姑娘还是不多，所以看到冯仪的这个妹妹后，使他常常注意她。后来在她到教室去上课的时候，他常常悄悄地来到她上课的教室外，听她给孩子们上课的情形，听了一会，发现她给学生上课真认真，不但一字一句郎诵课文，还边读边讲解给学生们听，学生们都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教室内鸦雀无声。看她在黑板上写板书，一笔字也写得很漂亮。在她上时事课时，她结合抗日内容活学活讲，当讲到日本鬼子侵略我国领土和残害我国同胞时，更是讲得声泪俱下，讲得学生们都义喷填赝，喊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来。进一步深入了解，看她教的四年级里的学生考试成绩平均分数都在八十五分以上。数学还有很多是95和100分的，这就很不简单。在他们学校里女教师有好几个有的学历还比她高，可课教得并不比她好。而她学历不高，可是课却教得比别人好，这就使他十分器重她了。还听说她拿出自己的工钱帮助生活困难的艺友和学生。除了这些优点之外，八妹还说，她一来到学校就积极地参加他们的抗日救亡活动，参加海燕合唱队和海鹰剧团。虽然担任主角不多，但是有一次剧团因一个剧本需要有一个演妓女的角色，没有人敢演，她却勇敢地自报奋勇地担当起来，还演得相当出色。更多的时候她给人家递台辞管道具做幕后工作，可是她也做得很认真，管得很好，这又给了他良好印像。所以当时他交待他妹妹，这个人可以作为为我们党的培养对象。前段时间她送上来入党申请书，他看了想当时就找她谈话的，但因为工作忙，一时没有找她，前天二哥对他说，为了抗日的需要，县工委决定将小李家家庭支部扩展为横河乡支部，要多发展党员。二哥现在是镇海县工委委员，承担着国民党上层抗日统战工作的重任。他想起她上个星期就递来申请书了，所以他趁今天有点空找她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