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安州之殇

　　李氏王朝在朝鲜半岛建立统治后，把朝鲜分为八道。所谓“道”，跟中国的省份类似，属于朝鲜的一级地方单位。朝鲜八道具体包括：平安道、咸镜道、黄海道、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道、庆尚道。每一个道，又分为“北道”、“南道”；例如平安道，分为平安北道、平安南道。
　　
　　阿敏入侵朝鲜的初期，金兵主要在朝鲜北部的平安道活动。因阿敏入侵事件的发生时间是公元1627年，而1627年为“丁卯年”，所以，朝鲜人把阿敏的入侵称作“丁卯胡乱”。
　　
　　在吩咐岳托、硕托2人北上增援济尔哈朗后，踌躇满志的阿敏率领侵略大军继续南下，进攻平安道的军事重镇——安州城。
　　
　　安州城，是一个具有上千年历史的著名朝鲜古城，在高句丽统治时期，它被称为“息城”。安州城以清川江为护城河，易守难攻，在“壬辰之乱”中，它展现出了非常突出的战略价值，曾是抗倭名将李如松为首的援朝明军重要的抗倭基地。壬辰之乱结束后，李氏朝鲜对安州城进行了全方位的升级，史称，其为“积年专力之地”。
　　
　　奉国王李倧之命镇守安州城的朝军将领是南以兴。
　　
　　南以兴，朝鲜族，出生于公元1576年，祖上历代为官，忠于李氏朝鲜。南以兴的父亲更是牺牲于“壬辰之乱”。与义州的阵亡将领不一样，当南以兴收到皮岛毛文龙传出的关于八旗军在鸭绿江附近集结之情报时，高度重视，马上加紧备战。
　　
　　严阵以待的南以兴在安州城集结了36000名士兵，当中的2万人是民兵，整个安州的守城兵力异常强大。然而，阿敏的侵朝大军还是轻而易举地打下安州城，皆因一个很出名的“朝奸”。
　　
　　姜弘立，朝鲜庆尚南道人，出生于公元1560年，朝鲜族。姜弘立出身于朝鲜庆尚南道的名门望族，其本人更是正经八科考出来的进士。姜弘立的前半生履历很光鲜，他曾在年轻时参加过抗击倭寇的朝鲜卫国战争，跟随李如松为首的大明军队在“壬辰之乱”杀过日本侵略者，被时人称为“儒将”。
　　
　　公元1619年，萨尔浒大战爆发，当时的朝鲜国王为光海君李珲。为了响应万历皇帝的号召，李珲强行命令抗倭名将姜弘立带领13000名朝鲜兵进入中国辽东地区，支援宗主国大明帝国的军队。结果，努尔哈赤为首的八旗军以少胜多，大破中朝联军。战败的姜弘立被八旗军俘虏，他没有选择舍生取义，而是可耻地投降了努尔哈赤，并且与大贝勒代善成为了亲家。
　　
　　在安州城中，有几百名士兵为“朝奸”姜弘立的旧部。在金兵包围安州城的当天夜里，姜弘立的旧部们发动叛乱，打开了安州城的西城门。阿敏为首的后金侵略军顺利闯进了安州城，南以兴随后带着超过4万人的朝鲜籍军民与凶残的阿敏部队展开了2天2夜的激烈巷战。最终，南以兴带领3000名朝鲜士兵艰难突围，撤往南面的平壤城。包括朝鲜的平民百姓在内，被金兵杀害的安州城朝鲜军民超过了4万人。
　　
　　阿敏、杜度、李永芳为首的几万名后金侵略者在攻下安州城后，个个大发横财。有组织的洗劫与屠城，让阿敏为首的侵略军士气大振。阿敏一方面厚赏了姜弘立的旧部，另一方面，派遣去年归降大金汗国的扎鲁特旗蒙古、巴林旗蒙古继续南下，作为进攻平壤城的先遣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阿敏离“朝鲜国王”之宝座越来越近之时，铁山堡外的明军、八旗军已经打得两败俱伤。手持四寅宝剑的毛承禄与高壮勇猛的八贝勒阿济格在哀嚎遍野的血腥战场缠斗了十余个回合后，2人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前者速度快、兵刃利；后者力气大、兵器长，一时间打得不分胜负。
　　
　　铛！
　　
　　阿济格再次用卸力手法挡开了毛承禄的利剑，他的兵器上又增添了一道裂口。全神贯注的阿济格越打越心惊，皆因他的马槊在第一回合就被毛承禄的宝剑削成了“长棍”；另一方面，虎口剧痛的毛承禄被天生神力、高壮如熊的阿济格缠住，在砍了阿济格十余剑后，他非常焦虑。因为，毛承禄的800骑兵部众在单兵素质上、骑兵数量上，明显不敌阿济格手下的1800名精锐的镶白旗骑士，明军骑士在惨烈的骑砍对战中越打越少。
　　
　　打到第二十四回合时，右手持剑的毛承禄突然甩剑换手，那把举世无双的四寅宝剑在半空中翻转了两圈后，四寅宝剑的镀金剑柄被毛承禄的左手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接住，随即直刺阿济格的持械右手。整个动作行如流水，毫不凝滞。
　　
　　阿济格被毛承禄的这一怪招打得惊慌躲避，勒马后撤。成功逼退阿济格的毛承禄此时却没有乘势进攻，只见其用力勒转马头，同时用军靴上的锋利马刺冷酷地刺击其胯下的战马。
　　
　　嘶！
　　
　　马背上的毛承禄在飞速撤离战场的过程中，不断砍杀沿途遇到的镶白旗骑士，协助下辖的东江明军骑兵队残部撤退。眼见剑利马快的毛承禄撤离，无心恋战的阿济格倒吸一口凉气，他扔掉了手中的“长棍”，组织幸存的八旗军、汉军陆续撤离一片狼藉的铁山堡。
　　
　　原来，岳托、硕托2人在北上铁山的过程中，曾派人召唤滞留在定州的阿济格跟随。消极的阿济格借口“水土不服、身体抱恙”，让岳托、硕托2人先北上，然后，慢吞吞地踏着镶红旗走过的老路，悠闲地行军。最终，“新镶白旗”姗姗来迟地出现在铁山堡的外围战场，及时救下了岳托的性命。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朝鲜北部的上空下起了最后一波由西伯利亚冷空气所带来的降雪。夜里的小雪减弱了铁山堡外围的死去战士、死去战马的尸体腥臭，却丝毫影响不了野狼、野狗们对人肉、马肉的痴迷。野兽们已经食髓知味，它们在黑夜里尽情地狂欢。
　　
　　嗷呜——嗷呜——嗷呜——
　　
　　负责打扫战场的明军部队中，既有沈世奎那支几乎毫发无损的精锐部队，亦有缺乏渡海船只、艰难赶至铁山的“耿家军”、“王家军”。夜雪中，耿仲明、孔有德、沈冬虎、沈冬豹4人为首的8000东江明军部众，一边厌烦地驱赶为人肉而发狂的野狼、野狗，一边耐心地搜索、救助战争幸存者。同一时间，毛文龙、沈世奎、尤景和、王辅4人正忙着调停尚可进与毛承禄之间的尖锐内部矛盾。
　　
　　在白天的战斗刚刚结束时，“尚家军”的大当家尚可进，手提锋利的佩刀，嚷着要跟“少帅”毛承禄决斗。在东江总兵毛文龙跟随耿仲明、王辅2人的部队，从皮岛到达铁山堡前，是尤景和、陈继盛、李九成、陈有时4人按住了怒火中烧、死了堂弟的尚可进，及时制止了毛承禄与尚可进2人的决斗。
　　
　　毛承禄的虎蹲炮在白天轰残了围攻铁山堡之八旗军、汉军的同时，亦轰死了大量的自己人。“自己人”当中，包括尚家军的二当家，可怜的尚可义。
　　
　　......
　　
　　从安州城突围而出的三千朝鲜军残部，跟随满身血污、身心疲惫的南以兴将军撤至平壤城。他们带给了平壤城的朝鲜百姓安州城沦陷的凶信。
　　当时，防卫平壤城的兵力远远没有沦陷的安州城强大，留守的朝鲜平壤部队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一方面给南以兴为首的三千安州军残部发放口粮，另一方面，马上组织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几万名朝鲜百姓越过大同江，迅速往黄海道的首府黄州城撤退。
　　作为平壤城的留守部队，南以兴为首的安州军残部在平壤城的无辜百姓基本撤离后，亦随即撤出了平壤城，留给阿敏的大军一座空城。期间，阿敏的先遣队巴林旗蒙古部追上了南以兴为首的安州军，成为哀兵的安州军在南以兴的带领下，用其手中的“高丽弓”与“筒子箭”英勇地打退了巴林旗蒙古骑士的追杀。在激烈的战斗中，南以兴阵亡，其余的安州军残部平安撤至黄海道的东部地区。
　　“哈哈哈哈哈哈......打下汉城府后，姜将军就是郡王！”
　　于正月三十日进驻空城平壤的二贝勒阿敏表现得心满意足，他对身旁的得力助手“大朝鲜”姜立弘封官许愿。从正月初八开始，不到一个月时间，阿敏的大军已经打下了朝鲜的第二大城市——平壤城。当时的平壤城是李氏朝鲜在半岛北方的经济、政治之中心。据此，阿敏为首的后金侵略军有足够的理由得意。
　　“贝勒爷！末将认为，我们应该马上移师黄海道的中和城，作攻打汉城府的下一步准备。”
　　卖国求荣的姜立弘建议阿敏。
　　“好，本贝勒就听你的！自从进入朝鲜以来，你的建议就没有错过！有你这位‘朝鲜通’，朝鲜八道何愁不平！哈哈哈哈哈哈......”
　　阿敏爽快地回应姜弘立。
　　就在平壤城的阿敏下令部队动身南下之时，济尔哈朗、岳托为首的部众于铁山堡大败的坏消息传到了金兵占据的平壤城。二贝勒阿敏的第一反应是怒斥济尔哈朗、岳托2人的无能，他并没有对毛文龙的部众给予足够的重视。
　　致命的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