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家小院第二十章 还是小辉哥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1 16:51:43 字数:9923
也许N年之后,我也不会忘记小辉哥,尤其是他为着一线天宴请街坊那天的情节,尤其是他醉醺醺倒在花样年华演艺大厅的瞬间。那几个女人,随意、闲云和年轻的妖影不约而同地在嘈杂声里将他拽起;而烂醉如泥的小辉哥已经失去一切知觉,对此浑然不觉。
一波一波的喧嚣不断涌进我的耳朵里,狐狸和她的一群女友恰恰就坐在靠近门口的那个开放式包间里,她侧头望见这一幕,眼神里飘过一丝不屑,就将黑色薄纱料的衣袖高高撸起,一起撸到胳膊肘儿以上,端起熠熠生辉的高脚杯,将大半杯暗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那个开药店的西门整个身子陷在红色沙发里,荣光满脸地看着这堆疯狂的漂亮的女人,傻笑个不停。
那个潮女歌手几乎是一丝不挂地站在舞台上一展高亢的歌喉,音乐声响彻整个大厅,三个同样衣着暴露的钢管女郎在闪亮的灯光下扭动着舞姿。我醉眼朦胧地回下头,看到婉如依旧沉迷在那不断摇动的蹦迪区里,云流和我为风狂一左一右地站在她两侧,就象像两个侍卫在菩萨身旁的两位不知疲倦的行者。
“我们走吧……”忽然,依兰从身后拽了下我,大声嚷了句。这个时候,依兰已经清醒了。在此之前,她酩酊大醉,和老曹胡言乱语了番,就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点点头,无意中看到老曹阴郁着脸,他被都都隔在后面。稍后一点则是同样酩酊大醉的狐女,她向前踉跄了步,险些摔倒,跟着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使得一位迎面走来的光头男人对她侧目而视。更远处,开放式包间里的西门猛地站起身,向这边张望,却很快在狐狸笑嗔的目光威逼下重新坐到沙发上……
据说,西门向来都给狐狸留面子,从不会在公开场合数落她,不会说她的是是非非。当然,这种面子都是相互的,狐狸明明知道除了她自己之外,西门还有许多女人,她也装作不知情,不吵不闹,更不会拿根绳子上吊,或者买瓶乐果喝药。并且,狐狸总是小心翼翼避开西门的老婆,远远看到那个体态婀娜的女人就不慌不忙地拐个弯,走另一条街。实在避不开,就随便钻进街边的小店里,佯装买东西。
“嗨,那些女人……”被搀扶出演艺大厅的小辉哥突然睁开眼睛,醉醺醺地嚷了句。接着,他看到搀扶着他的随意,猛地打了个酒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头扫了眼,口齿不清道:“谢谢……谢谢你能来捧场……谢谢大家……秋……秋荷呢?”
“秋荷姨没来,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幻灵抿嘴笑道。
“喝多了……”酷咖啡飞快瞟了眼幻灵和紧随其后的一线天,大声说。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幻灵和一线天在一起,可这天他们俩却总是在一起,尤其是在楼上包间里,幻灵和一线天并排坐着,时而会意一笑,时而亲密地交头接耳,这让酷咖啡感到心急如焚。绵绵地,酷咖啡回忆起每天和幻灵形影不离的学生时代,似乎又看到她的欢笑与郁闷。他渴望回到那个时候,无忧无虑,不像现在,每天都要在厂子里劳动,每天都遭遇到那些化学药剂的侵害。而正因为那种持续不断的侵害,致使他生长出一头黄毛儿,甚至连眉毛都是黄的,一种令他厌恶的颜色!
唉,现在他已经和幻灵不在同一个阶层了,所处的环境更不相同。N年后,她毕业了,会有个不愁温饱的好工作,会进入政府机关,成为坐办公室,吃皇粮的,假日里会悠闲地逛街,或者和朋友在一起惬意地喝着下午茶,享受着美好的生活。而他则要每天继续闻着呛鼻的药水,挑拣牙签。一天劳作之后,他只能拖着疲惫回到那间出租屋里,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仰望着天花板……这样想着,酷咖啡就不禁地泄了气,自惭形秽起来,猛地抓起酒杯,咕噜咕噜地喝下一大口啤酒。
“她……爱来……不来……瞧不起……起我……”小辉哥又打了个酒呃,一个踉跄,整个身子软塌塌地倚在闲云的一条胳膊上:“我……我们尽情……玩……今天我……我买单!”
“知道你买单,我们都知道……”闲云吃力地抵住他身体的重,一边努力向电梯间走去。但她实在支撑不动了,才迫不及待地扭过头,喊了句:“一线天,快过来扶着你爸,我有点儿扶不住了……这喝的,喝这么多做什么?把自己的身体都糟蹋了!”闲云嘀咕道。
一线天赶紧从人丛间挤了过来,搀扶住小辉哥。
“儿子,好儿子,这次给老爸争气了,争气……”忽然之间,小辉哥不再嗑巴了,口齿异常清晰起来。他摇晃着身子,抬手抚摸了下一线天的头发,打了个酒呃,一汩灼烈的激流从胃部狂莽地涌上来。他的脖子向后缩了缩,竭力控制住自己。但就在他已经瞅到电梯间的刹那,忽然一个趔趑,险些被那装饰上闪闪蓝灯的台阶绊倒。
“老爸,慢点儿……”被小辉哥高大健硕的身材牵动,一线天也险些摔倒。他面红耳赤地恢复正常走路的姿势,迅即回下头,悄悄留意着幻灵的表情。哦,还好,她正在跟妖影耳语着什么。看到他在瞧自己,她冲他微微一笑,摆摆手,与此同时妖影也望向他,笑了笑。
“没……没事儿……”小辉哥重新口齿不清起来,他整个身子向前猛地一扑,又险些摔倒。他努力站稳身子,眯缝着醉眼,向那位黑西装的吧员扫了眼,脑子里砉地浮现出舞台上晴儿的身姿,不由地心荡神殆起来。
不过小辉哥无论怎样心动,他都无能为力了。已经一年有余了,小辉哥忽然发现自己对女人有了天然的抗拒,无论他心里怎样渴望,海绵体都无法膨胀,挺不起来,似乎那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为此,他悄悄去那家医院检查了男科,那个戴着花镜的老太太给他做出诊断,吩咐他多吃些海狗人参鹿茸,节制酒精类饮品;小辉哥拿着诊断,脑袋昏昏沉沉,就像给雷击到了一样。他路过医院的卫生间,拐了进去,看了眼那个将点滴瓶子挂在小便池前的挂勾上,哗哗地撒着尿,心里升腾出丝丝怨恨,将那纸诊断撕得粉碎,扔进小便池里。
小辉哥才不信那个江湖骗子的话呢。不知为什么,站到骚味儿十足的卫生间,他忽然感觉到戴着花镜的老太太就是位江湖骗子,她不过是想要骗点钱儿花,才编造出一套使他难为情的病症。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小辉哥想到这里,就恼羞成怒了,他恨不得立码踅回那间男科,当众将那活物儿从裤裆里掏出,然后揉搓大,将那乳白黏稠的精液洒在她面前……
悄悄去过诊所之后,小辉哥屡屡犯起意淫,幻想着和那些女子缠绵,做爱……闲云、秋荷、白狐、晴儿、唐丽,甚至是何七七,以及街上偶尔经过的某位时尚女子。在他的幻觉里,他是个强势的男人,一个被那些女人团团围簇的花花公子——那些女子,对他趋之若鹜,就像一丝丝藤蔓缠绕着老松树一样缠绕着他,以至于他满眼都是白花花的赤裸的大腿、胸部,以及扭动的臀部和黑色丝林地带。这些幻觉,每逢夜晚就会定期来临,沉重煎熬着小辉哥。每天夜晚,他都会因此失眠,辗转反侧,身体就像着了火似地。终于有一天,他趁着夜色走出小院,悄无声息地钻进女厕所。那是一个完全和男厕所不同的去处,没有小便池,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蹲位。小辉哥躲在里面,接连吸了几支烟,才遗憾地走出来……也就在那天,鬼使神差,小辉哥跑到南祠胡同的老丫足疗馆找了个妞儿。那个妞儿和晴儿一样地人高马大,粘着长长的假睫毛。但面对着她,他同样硬不起来,只好又多给她加了一钱银子,让她为自己口交……
老丫足疗馆那个妞儿一边为小辉哥做着特殊服务,一边瞪视着他,丝毫不害羞。倒是小辉哥不好意思了,为自己软塌塌的下体感到惭愧。
那个晴儿忽扇着双有神的眼睛,特地到楼上的包间,为小辉哥高歌一曲。她还带来了一提酒,装在一个精致的蓝色塑料提蓝里,给一位黑马甲白衬衫的服务生拎进来。晴儿举杯向小辉哥,也向大家敬酒。
半截烟是第一个看到晴儿的,他正吸着闷烟儿,想着贷款买房的事儿,猛一抬头,就看到包间的门悄然打开,包裹在白色旗袍里的晴儿百合花般映入他的眼际。他眼睛一亮,胸口里那颗心猛烈跳动起来,整个身体却麻木了,似乎被什么强力钉在那里。
是的,那一刻晴儿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而且是一朵倒放着的百合,喇叭口扣向地面,她的头颅就是花托,高耸的头发就是花梗,两只手就是花的萼片,臀部是隐藏着子房的花瓣部分,腰部是收缩起来的花柱部分。她婷婷地飘向茶几与沙发前,款款地微弯下腰,轻启朱唇:
“小辉哥,祝你……”
忽然一声音响里发出滋滋刺耳的嘈杂声,掩盖了晴儿的下半截话。不过谁都知道那是一句祝福小辉哥教育有方的客套话儿。
半截烟半张着嘴,呆呆地傻笑着。那一刻,他的脸忽然幻作苏武的脸,唇角流淌下黏液般的口水,只是半截烟没有哈哈大笑,而是被电击了般无语了,成为一具木偶。接着,他看到晴儿仰脖将那杯红酒倾倒入口中。咽喉翻滚,她笑着将那空杯子口向下示意下,又说了句什么,然后款款地转身离去……瞬间,半截烟产生了幻觉,似乎看到晴儿的喉结上下滚动……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醉了,而那不过是个幻觉而已,因为男人才会有喉结,而晴儿不过是个女子,哪里来的喉结?!
许多天后,始终不曾成家的半截烟的记忆一直定格在那一刻,晴儿的影子不可磨灭地晃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这也更坚定了他要购房的宏愿。
将晴儿的魅力深刻地储存在记忆里的不止半截烟一个人,还有小辉哥和苏武。那天夜里的晴儿,在街坊们的眼里,就是尊女神,值得被大书特书的洛神,流芳百世。晴儿这一光辉形象,尤其在苏武那发扬光大得最厉害,前任外交官暗暗将她归类于四大美女的行列,并且每次入眠前都想象着她在为自己陪床,甚至于他把自己老爸苏服的教诲都丢得一干二净。不过,即便他牢记着苏服的教诲,他也不会当作一回事儿,因为他一直觉得那个老头子有些疯癫,居然能够想出层出不穷的主意,并且坚持不懈将那些无聊的主意形成文字,邮寄给农业大臣,以及礼部大臣,以至于渐渐地苏服的所为成为街坊们的笑柄。而这正是苏武主动请缨,出使匈奴的真实缘故……
小辉哥试图站起身,送一送晴儿,以示礼貌。但他刚抬起屁股,就烂醉如泥地重新坐到沙发上,只好扬下手,醉醺醺地说了句:
“妹妹……谢谢了……”
那一刻,小辉哥的内心同样泛起汹涌的波澜,这一点在他色迷迷的眼神里就可以窥视出来。也正因为男人们都是这样的心理,所以才会乱糟糟地涌出包间,涌向楼下的演艺大厅。晴儿每天夜里都会在那里展现她动人的歌喉,更会展现她曼妙的身姿。
“我们给晴儿捧捧场去吧……”拥挤地走出包间,走在昏暗狭窄的走廊,不知谁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你们这些男人!”坐在包间里,不为所动的白狐不屑声音尖锐地传过来:“他们走吧,我们女人留下!”
妖影却只是宽容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根糖渍的山楂条,放进嘴里咀嚼。
苍狼哼地一声,轻轻说了句:“不用理这些女人……”
当然,留在包间里的不只是那些女人,还有惧内的喵喵。而奔向演艺厅的也不只是那些男人,还有闲云和随意……
“其实,白狐应该到这儿工作!”苍狼又是嘻嘻一笑,呼吸着那薰人的酒气,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她适合在这儿工作……”
“这儿怎么了?”半截烟警惕地盯向苍狼,言辞严厉道。
“没怎么,我就是说一说……”苍狼的笑靥消逝了,他慢下脚步,胆怯地瞧向我,似乎在向我求援。
半截烟恨恨地偏下头,眼睛瞪视向苍狼——他这个眼神,苍狼此后经久都不能忘记,甚至常常在夜半时分惊醒,以为遮挡的窗帘后面隐藏着半截烟能够杀死人的眼睛。
“喂,白菜!”惊醒的苍狼颤着嗓音高声喊叫。
起初,睡在外面的白菜并没听到苍狼的呼救,但苍狼鬼哭狼嚎地喊叫持续不止,她终于被吵醒,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地回了句:
“什么事呀?”
听到白菜的回声,大汗淋漓的苍狼瞪大眼睛,望向黑漆漆的窗外,嚷了句:“给我倒杯水!”
“扯蛋,自己倒,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哪!”白菜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白菜对苍狼的印象不算太好,她一直认为苍狼想要占自己便宜,想要勾引自己。而这声呼唤,就是个明证!——她也同情苍狼,虽然他是她的老板,但他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每天起早贪黑的,就为了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在她看来,他这样辛苦,每天都挤在这家小店里,吃喝拉撒,浑身浸透了浓浓的烧烤味道,还不如回到乡下,过悠闲的农家生活呢!
苍狼不再吭声,只好将脑袋缩进被窝里。那以后,他就落下了个奇怪的病症儿,只要天一黑下来,他就害怕,眼睛总是自觉不自觉地瞟向窗口,胸膛里的那颗心砰砰地加速跳动。等到客人们走了,闭上灯,躺在上面的隔间里,忍受着闷热,也忍受着惊吓。他曾经试图敞开灯,但被白菜几句话呛了回去,只好灰溜溜地爬上楼梯,回到仅能躺下睡觉的隔间,大气不敢喘,用被子蒙上脑袋,暗暗诅咒着半截烟。
不过,半截烟却没意识到自己成为年兽一般恐惧的形象,他依旧每天一大早儿匆匆忙忙赶时间,每天做着购房梦,就像他在花样年华的那天晚上一样。
“那是我的女人!”摇摇晃晃站在蹦迪区里,半截烟舌头打着卷,生硬地指向头顶上方的晴儿高声嚷了句。
然而没人听清他说什么,音乐声太大了,周围的噪音也太大了。晴儿换了套白色短裙,上身只兜了个闪着亮片的胸衣,脚上蹬着双白色过膝的长筒靴,站在麦前很嗨地歌唱着。显然,晴儿注意到半截烟指向自己,她才会冲他微微一笑。正是这张匆匆一瞥过来的笑靥,才使得半截烟得意起来。他扭动着臀部,面孔一直朝向晴儿的方向,似乎他到这演艺大厅只为了她一个人……
当然,许多男人的面孔都朝向晴儿,有的偷偷地瞧,有的只是匆匆一瞥,还有的借着酒劲儿直楞楞地盯向她。也许这些男人并不都是苏武般的性饥渴者,仅仅是因为晴儿的面靥太赏心悦目了,所以他们为了这份并不能够轻易得到的机会,才举头望明月般望向她,而忘记了长久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定会引起颈椎疼痛,甚至能够引发其他一系列并发症,诸如肝硬化、心绞痛和胃痉挛,以及固定式王二综合症。
嘈杂的音乐蛊惑着半截烟的听觉神经;蹦迪区里,这一簇人在疯狂地摇动,就象嗑了药般。忽然,迷醉的半截烟感觉到谁杵了他下;他回过头,看到苏武向舞台后面的那个长条形字幕示意了下。半截烟扭过头,看到那行红色字体,祝贺一线天考取交通大学的一行字;而敬贺者就是台上正在热歌的晴儿。
“谢谢……”小辉哥显然也注意到那行贺词,才会摇摆着,退后几步,离开蹦迪区,向晴儿挥下手。
晴儿却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继续她的演艺。
西门不知什么时候也挤进蹦迪区,摇晃在白狐旁边,眼神里满是暧昧与挑逗……看到西门围绕着自己,白狐莫名地兴奋起来,她悠悠地想到许多关于西门的传说,蒙受父萌的富二代,纷纷扰扰的绯闻;据说,被他勾引的女子都是绝代佳人,例如那个曾经在十三家小院居住过的狐狸……
狐狸的笑靥底下隐藏着嫉恨;不过,她依旧保持着矜持,远远地观看着西门的疯狂,和自己的女伴低声说笑着,品着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狐狸有了不凡的品味,穿戴必品牌,喝的酒也必须是那些洋酒,LV、蓓丽、拿破仑、威示忌、拉菲……她不屑地乜斜眼蹦迪区,潇洒地夹起一枝中华香烟,喷吐了口烟雾,记忆在倏忽之间滑向青春年少时的光阴……
“受不了……”我低声嘀咕了句,撤离了蹦迪区。
狐女紧随在我后面,也退了出来——包间里的女人们不知什么时候也纷纷奔下了楼,来到演艺大厅,甚至她们玩的更疯狂,腰肢拨动的更厉害,尤其是学习舞蹈的白狐。
“太热了……”我回头疲倦地笑了笑,头部向狐女倾斜过去,在嘈杂中大声道。
也正是在这嘈杂中,月影向我打了个招呼,向旁边的一个开放式包间指点了下。许多街坊都坐在那里,黑色玻璃茶几上星散地摆放着十几罐青岛啤酒;小辉哥不知什么时候也斜倚在沙发上,频频向街坊们点头。
“晴儿买单……”月影酡颜微醉地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没有何七七在身旁的月影不再是温文尔雅的老师,而和我们一样,落入俗流,举杯狂饮,嚎叫K歌,甚至眼睛也苏武般色迷迷地盯向晴儿,似乎这一天一线天不是主角,小辉哥也不是主角,到了这家唤作花样年华的豪华演艺吧,晴儿就成了主角,不可替代的主角;这不免让那些女人心生嫉妒羡慕恨,言语动作上都纷纷开始抗拒起晴儿。
“那可是个尤物……”过去许多天,白狐都会撇撇嘴,笑着对没去花样年华的蓝儿说道:“她把你们家小爱都迷住了,那天你要是在,准会生气!”
只是白狐说这话时,忘记了她也是个尤物,一个借着酒劲儿挑逗西门的风骚女子。那个夜晚,大家玩的太嗨了,以至于彼此间都散开了,小辉哥在一线天的搀扶下,刚到电梯口,就哇哇狂吐起来,弄的一地狼藉,那位黑西装的大堂女经理厌恶地皱下眉,却不得不笑脸相迎,弯腰,抻出一只手,优雅地做出上请的姿势,给我们送上电梯。
镜面般反射着光亮的电梯里只能装载十三个人,所以,在这过程中谁没跟上来,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刹那,我后悔没在那一刻悄悄溜走。我的脑子里盘绕着蓝的影子;她睡了吗,休息好吗;偌大的十三家小院只剩下几个人,会不会显得太空荡了?我心里满是忐忑,却碍于情面,不得不和这些醉鬼们在一起;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位醉鬼。
白狐就没跟上来,即便我们在楼上的包间里渡过了几十分钟,她也没上来。有那么瞬间,我似乎看到她正和西门交换着眼色,相互偷渡着秋波;而远处,我的前女友狐狸却无可奈何地朝他们投去怨恨的一瞥。不过,狐狸的怨恨只能到此为止,她不会像那些没涵养的女子大吵大闹;她的一句经典名言就是,我不吵,也不闹,我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也许西门就喜欢她这一点,喜欢她传统女人般的大度,才肯公开承认她是他的老婆之一;而她,也不避讳,甚至是不计较那些虚空的名分,只要西门每个月都往她卡里打进足够的银子,她乐不得他去寻花问柳呢。
据说,那天,谁也没看见白狐,至于她做什么去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她。不过,我想,假如她父母在这座城市,一定会打电话给她,至少会打电话给她,询问一下。但没有谁给她电话,所以她就这么一个人失踪了,就象婉如一样失踪了。有那么一段口子,婉如不知所踪,即便在楚才安装的那部摄像头拍摄的视频里,也无从发现她的踪迹。
“白狐?”听我说起在花样年华的逸事,蓝不由地皱起眉头,加重了口气:“谁知道,她和我有一毛钱关系!”
刹那,我迷惑了,似乎嗅到了狂风暴雨前的预兆。
“打住!”就在我要辩解时,蓝忽然打断我的话:“我觉得你这人太不靠谱了,你还是别说了……”然后她就陷入沉默之中,不再理睬我。
我哪里不靠谱,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蓝的话儿太无厘头;当然还有一点,那天我不应该跟随着小辉哥一行人到花样年华;但我实在是迫不得已,都都和半截烟强拽着我,几乎是拖着我钻进那辆红色出租车里的。而白狐却冷冷笑着,扭动着臀部离开了。刹那,我明白,白狐不过是在挑拨,她的那声冷笑里隐藏着兴灾乐祸的成分。换句话说,大概白狐看不惯所谓的情情爱爱,在她的理念里,没有爱情这一说,只有性爱这一行为;而所谓的男欢女爱,那是需要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的,就像狐狸和西门,或者更远一点儿,就像北欧的那些古老民族。
“切,现在还有谁相信爱情?——”某次,老曹讲着他的豪华逸事,刚搬到小院的还子天真地惋惜着老曹和他的林妹妹,白狐乜斜眼众人,不屑道:“有了银子,才会有爱情,不知道吗!——他的宝妹妹要是和林妹妹一样,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也不会成为他老婆的!——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爱情的,都是伪君子!”
刹那,老曹的脸红了,他猛地端起鲜啤杯子,仰脖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老曹上下翻滚的喉咙,我忽然顿悟了:原来老曹不过是以此掩盖他的窘迫;再换句话说,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爱情观,也默认了白狐的爱情理念。
老曹在晴儿买单的开放式包间里,就是这样一杯杯地喝掉啤酒的;似乎就在顷刻之间,这群人就把晴儿买的啤酒喝光了。老曹呆呆地握着玻璃杯,仰面盯向晴儿,盯向她的胸脯与大腿,似乎要用目光将她的那几块可怜的遮羞布撕碎,扒光。但我相信,假如真要老曹单独面对晴儿,他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老曹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头,又黑又胖;而晴儿却大约一米七六,足足高过老曹一个脑袋。
在此之前,老曹也摇晃在蹦迪区里,和着音乐,和着脚底下那块不停晃动着的钢板,醉醺醺地扭腰挎臀,眼角余光盯向晴儿,大嚷道:“半部论语治天下……”
可那一刻,他没有想到过,古往今来,多少人读过整部论语,还是湮灭无闻!——也许正因为如此,坐在开放式包间里,瞅着舞台上热歌的晴儿,老曹喝过几口啤酒,不禁长叹声,落下眼泪。
“他不过是个色狼!”事后很多年,晴儿回忆起当年的往事,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部,鼻孔里哼了声,不屑道。
那天,我们走出花样年华,并没看到老曹的踪迹。大概,他一直都留在演艺大厅里,瞻仰着晴儿的百媚姿态;而我们六七个男女则跑到邻近的六神庙附近的炸弹火锅店喝起啤酒。
“那天,可是我背你回来的!”过去了十几天,在老曹的包子摊前偶遇到狐女,她突然说道。
我不知道是谁背我回去的,我只知道到了我的那间蜗居,老曹还没回去;而且,一路上,我俯在一个女子的身体上,保持着幻觉中做爱的姿势,甚至抚摸到了她温暖柔软的乳房,似乎回到了婴儿时代。但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我怕蓝听到这个绯闻,会嫌弃我的行为,把我当做一个和老曹一样的色鬼。
我不是色鬼,真的,我发誓,虽然在炸弹火锅店里,我对妖影说,我欣赏她;但欣赏一个女子,就象欣赏一幅画,没有任何淫秽的成分,不应当把我归类于一类人当中;更何况,谁让妖影恰恰坐在我对面,她又涂抹着淡淡的妆扮,无论哪个男人——就算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也会心驰神往,欲望膨胀。
酒至半酣,一个白衣白裤的女孩子捧着束鲜花,敲开我们这个包间的房门,微笑着询问哪位是依兰。
“这是都都先生送给你的花,九十九朵玫瑰……”说着,她四下里张望,试图在我们四位男士当中寻找到都都先生。
“你搞错了吧?”依兰满脸通红地疑问道。
其实,就算没人送她一束鲜花,依兰也会满脸通红。不算在花样年华,她到这家炸弹火锅店已经喝了三瓶啤酒,而且喝得很急。
“没有,是一位都都先生打电话让我们送给依兰女士的……”说着她掏出手机,寻找起电话号码发。
“不用打了,是我让她送的……”都都踉跄地站起身,拿起上衣,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匆匆塞给那个浑身是白的女孩子,无声地挥挥手,似乎要驱逐走那份无言的尴尬:“剩下的算是你的小费……”
“可是……”浑身是白的女孩子迟疑着,瞧向都都,欲言又止。
浑身是白的女孩子悄然退出去,都都却红着脸,绕过我和半截烟,咳嗽了声,想要往门外躲去。
“谢谢你,都都……”忽然依兰轻柔而清晰道:“还没人给我送过花呢,今天总算收到了……”
听到这话,半截烟眯缝着眼,叼着烟,呱叽呱叽鼓起巴掌;在他的带动下,我们大家也都鼓起掌,除了阴郁的苍狼。
苍狼坐在刚刚从山区支教回来的妖影对面,紧挨着半截烟,神情恍惚着。他不敢扭头看半截烟,却又总感觉到半截烟在怒视着自己,所以他总是忐忑不安,生怕这个当过保安的街坊会挥起拳头。
“咦,小辉哥他们能到哪儿?”妖影忽扇着大眼睛,疑问道。
妖影素面朝天,甚至连衣着也不像白狐那样时尚,但她骨子里透出一汩流动不息的魅力,令我不禁钦佩起她。据说,她也是个富二代,不同凡响的富二代。某次,她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贫困山区的那些孩子,就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放弃了自己优裕的生活,风尘仆仆地跟随一群自愿者,走进了山区……
“他们能上哪儿,还不是K歌!”半截烟不屑道;他的口吻,似乎在谴责K歌,或者在暗示大家,K歌并不是他所喜好的;而他不喜好的,就应该下五层地狱,就应该被当作普世价值观,鄙视就一起去鄙视,喜好就一起去喜好。
“呵呵,小辉哥现在一定还在盯着晴儿看呢……”都都醉醺醺地捣了下桌子,笑嘻嘻地瞅着依兰说道;他丝毫没注意到半截烟忿忿的表情,否则他也会苍狼般落下后遗症,而且只能比苍狼严重。
“切,你以为都像你呀,满脸色中饿鬼的模样!”依兰轻启朱唇,袅袅喷吐出一口酒气。
“切,我再怎么,也比老曹强呀,看他那样儿,扭腰挎腚的,还不如色中饿鬼呢!”都都反驳道。
但他们——当然还有我,谁都不会想到,那一刻小辉哥并不在花样年华,而是刚刚走出那个夜场的大门;他的脑子里还回味着迎宾小姐深深的一个鞠躬,忽然看到前面有个人影慢慢靠近他,猛地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了步,立刻联想到传说里的那个锤子凶手,顿时酒醒了大半。
“不用怕,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小辉哥那根绷紧的神经陡然松了下来,秋荷那张脸靠近他,半是责怪地嘀咕了句:“怎么喝成这样了?——少喝点儿呀!”说着,她凑过来,扶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小辉哥打了个酒呃,纳起闷儿。
“我不来,谁接你呀?”秋荷嗔怪地乜斜了眼他。
于是,小辉哥就只剩下傻笑了;与此同时,他整个身子也软了软,依靠在秋荷的胳膊上。望着秋荷那张脸,小辉哥恍恍惚惚有了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初识娟儿的日子;刹那,他眼前浮起娟儿的面靥,接着是那个黑龙江女人……纷沓地,诸多的眼睛,诸多的女人涌进他的脑海,和眼前的秋荷交叠在一起。他感到喉咙发干。咽了口口水,他回下头,黑暗里花样年华那几个霓虹大字闪烁着,而街坊们并没有跟随出来,这使他松了口气。但转过头,他不敢再看秋荷,也不敢说话,只是任由着她把自己拖向街边;一辆红色出租车适时地停靠过来……
望着红色出租车的车轮,小辉哥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那个黑龙江女人的面靥,浮现出他推销出去的LMEB&ABET公司产品,那些轮胎、轴承以及其他汽车零部件;他猛地打个晃,瞪大眼睛,向黑暗处望去。最近,隐隐约约,他老觉得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但当他努力寻找,周围的每个人神态却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