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家小院第十三章 由李晓丽失踪引发的事件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04 18:33:43 字数:10377
那件白色旗袍放在蓝的房间里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李晓丽还没回来。
“我们报警吧。”那天,蓝望着刚刚下班的我建议道。这几天,我下班回家的第一站就是到蓝这里坐会儿,陪伴她,间或混顿美餐。雪的厨艺可比闲云强多了,煎炒烹炸,炝拌熘炖样样精通,难怪这座小院的邻居们都管雪叫作大师,那些女人们也都喜欢到雪这里来取经,甚至连一些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也有事没事的,时常到这里坐坐。
来到雪这里的女人多了,自然就会惹起一些议论,尤其是闲云和秋荷们悄悄流传起某些闲话;闲云每次看到我,都会把我拽到一边,用警告地语气告诫我:“小爱,别老去那边,”她微微扬了下下颔,向雪的房间示意着:“小心人家说闲话……”
可是谁能说闲话,又有谁说闲话,我迷惑了。很多时候,面对着闲云,我胸膛里都是一片潮湿。在这异乡,在这十三家小院,我把闲云当成了姐姐,当成了能够照顾我的长辈。
“要找女朋友,姐帮你物色,”闲云用种怜悯的眼神瞥了我眼,关切道:“姐把你当亲弟弟,才这样跟你说的。你也没钱,小心被人家骗了。等骗了你,还要说你占人家的便宜,到时你有嘴也没处说去,以后哪个姑娘敢跟你?!”
“不会吧?”我避开闲云咄咄逼人的视线,心怀疑虑,却不敢反驳。
“我的亲弟弟哟,你可别傻了!”说着,她突然压低嗓音,嘴唇几乎贴到我的耳朵上,神秘兮兮地继续道:“我瞅着雪就不是个好人,还有那个蓝,成天病歪歪的,就好象她真的是林妹妹似的,其实那都是勾引男人的花招……弟弟,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别叫她们给你带坏了!我可听说,蓝可不是一般人儿,而且人家也不可能真的当你女朋友,你小心点。别哪天把你装进去,你还傻哈哈地不知道。”
“?!”我却一头雾水,脑子里浮现出蓝的影子,眼睛不由自主向那边瞟去。蓝怎么不一般了?刹那,我微皱起眉头,反感起闲云。但一想到她对我的好,我又立刻舒展眉头,笑了起来。只是,站在闲云面前,老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存在。
“啧,”闲云杵了我下,责怪道:“姐跟你说的,别不当回事儿,现在这社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啥人哪?嗯,以后……”说着,她警觉地向雪的那个房间瞥了眼:“不用上那边吃饭,嘴馋了,姐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姐做的馕吗?还有,姐给你蒸羊肉,做羊碎儿汤,还有大盘鸡儿,酿皮子,都是你爱吃的。到时,再拜托你苏武大哥帮你物色个女朋友,嗯,听话!”
刹那,我流出口水,同时脑子里浮出另外风味的菜肴:水晶肴肉、松鼠厥鱼、梁溪脆鳝、软兜长鱼……嗯,我咽口唾沫,极力抵御着诱惑。我岂是这样轻易就被诱惑,就被收买的?切,我就那么馋一只馕呀,我就那么猴急,渴望女人呀。那样,我岂不是很廉价?!听着闲云的话,我顿时无语了,缄默了。闲云在我心目中伟大的形象陡然坍塌,就象苏武坍塌下去的形象。苏武红着眼睛,唇角流着黏液,闲云却是鸡婆般站立,穿件儿粗俗的布衣,唧唧咕咕,不停说着闲话。难道是不可逾越的代沟阻隔在她与蓝之间,抑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搞不懂,真的搞不懂。不过,只有一点儿我依稀明白了,那就是为什么闲云的老公要舍弃她,而跑到南祠胡同的陈埃那里。刹那,我幻想起那个老实巴脚的男人坐在小马扎上,一个劲儿地吸着烟,却不敢对闲云说个不字。而闲云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依旧津津有味地谈论那些流言蜚语,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婆家的是非,责怪着他。
唉,一个过于强势的女子,注定要失去看似牢牢把握住的幸福。刹那,我又联想到闲云的洁癖。似乎每天她都在洗洗涮涮,走进她的那套住宅,地板一尘不染,床上整整洁洁,被子叠得和个豆腐块似的,整个房间里都飘散着水和肥皂的味道,里面间杂着空气清新剂的果香味儿。
“怎么,不听大姐的话,还惦记着人家呢?”似乎窥视到我的犹豫,闲云嗔怪地大嚷了句。接着,她咯咯笑起来:“喂,不用担心找不到老婆,咱不就是口袋里少了点儿银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男人,要有气魄,别娘娘们们儿的;姐不跟你说了吗,等姐给你介绍个,介绍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到时你就享福吧!”
“享什么福呀……”我嗫嚅地挪开视线,悄悄向蓝的那扇窗张望。
隐隐约约,我感觉闲云是故意大声说给蓝听的,这让我忐忑不安。甚至,我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看到蓝不屑地朝我撇撇嘴……但我却无力解释。我就像个小鸡崽儿,被闲云这只鸡婆护在翅膀下,其他生物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得到她凶悍的对待。
“享什么福,当然享福!”闲云夸张地瞪大眼睛,露出不屑与轻视:“到时你就知道了,你就听姐的吧,姐可是过来人,这事儿比你明白。哎——”她又杵了我下,更加警觉地瞥了眼雪的那间房门,嘴巴再次凑向我的耳朵:“你可别犯糊涂,你以为什么女人都能娶回家当媳妇儿呀?养不起不说,到时生个儿子是谁的还不知道呢……你长点儿心。”
“谁不知道呀,我知道。”我咧嘴一笑,回视向闲云:“肯定是我的……没听那句话吗,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我怎么抢,都不是我的。”
“你的?!”闲云的上半身向后仰了仰,吃惊道:“我说,你怎么这样有把握,是不是你和她那个了,睡过了?!”说着,她又是咯咯笑了起来:“难怪,真的难怪……没瞧出来,我弟弟还长能耐了,还知道那事儿了。”
“哪有……”我脸腾地红了,赶忙朝蓝的那扇窗瞟了眼,胸膛里那颗心砰砰加速跳动起来。哦,我可不想平白玷污蓝的名声,不想给她平白增添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我早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一个正常发育的男人,哪能不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点儿破事。性,交媾,生命过程中正常与正当的生理活动,没必要孔夫子般遮遮掩掩,就像每个黄皮肤人类都中世纪般过起清教徒式的生活一样。假如人人都禁欲,那一代又一代的人类是怎样繁衍的,又是怎样进入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历史纪元里的?
“哎呀,有也没事儿,这年头,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就算她家人找你,你也不用怕……”她兴灾乐祸地大嚷道,似乎刻意让满院子的邻居都知道:“得,反正姐也拦不住你,你想去就去吧,只要别惹祸,别让人家父母找上门就行。”说着,她不耐烦地挥下手,就象要挥走一只看不见的苍蝇似地:“去吧,去吧……现在姐有点儿讨厌你了!无论多大,男人都一个样儿,见到腥味儿就上,就象你姐夫……唉,姐白担心你了!”
听到这话,我慌忙面红耳赤地逃去。推开房门,看到蓝的刹那,闲云的声音又荡漾在我的脑子里,使我局促不安。
老鸹,老鸨……刹那,我产生幻觉,似乎看到N世之前,闲云站在瀟湘院门前,浓妆艳抹着,在替那些姑娘们招徕生意。
“慌什么?”蓝诧异地盯向我,问道。
“慌什么……”我尴尬地重复道。也直到此刻,我才回味出闲云话里的那丝落寞,回想到她提起她老公的那一刻眼圈微微一红,胸膛里不由地涌出汩汩的愧疚:“没慌呀!慌个毛线呀!”
“哎,我们报警吧,”蓝却没落入我的陷阱,忽然转换了话题:“李晓丽已经失踪这么些天了,我应该做点儿什么……”
“可她并没失踪呀!”雪从厨房探下头,飞快插了句。
“不是你说的,她可能是失踪了吗?”蓝反问道。
“我说是可能,只是个可能,你记着,万事都有这种可能,也有那种可能!”隔着扇门,厨房里的雪绕口令般地说道。
听着雪的话,我哈哈地笑了,同时砉地想到关于十三家小院的那个传闻——据说,只是据说,最近要选举什么业主暨房客委员会主席,不少女人,雪呀,闲云呀,秋荷呀,纷纷报了名,准备角逐这个貌似崇高的位置,似乎她们个个都是强悍的撒切尔夫人,全都可以指挥马岛——福克兰群岛之战。
“那我们也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呀!”蓝蹙起眉头,忽然凑向我,小声道:“不用管雪姐,哎,我们报警吧!”
“报警?”不知为什么,我胆怯地想到那位刘警官,想到刘警官的大光头。很久以来,警察这个词已经成为了一个魔鬼的替代,一个孩子只要是在哭闹,大人说一句‘警察来了’,那孩子就会立竿见影地止住了哭,两只眼睛巴巴地望向门口或窗外,面容里满是恐惧,同时小手死死抓住大人的衣角,头向大人的怀里钻,生怕被警察抓去,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并没做什么坏事儿。
“对呀,李晓丽都失踪好几天了。”蓝睁大眼睛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李晓丽失踪了?”雪探下头,在弥漫的葱花味道里疑问道。那一刻,雪就像头小松鼠,又像一个窥视者,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是呀,是呀,也许李晓丽此刻正安稳地坐在某处人家的客厅,在明亮的台灯照耀下,对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孩子循循善诱呢。
黑色的长发披散过肩,她歪头在册大算术本上信手写下一堆公式。而那个小正太吞咽了口唾沫,色迷迷地趁机向她的领口窥探过去,试图效法日本女优麻美由真拍摄的那些AV,进行一场女教师的诱惑。
“可是,我们已经七八天没看到她了。”蓝犹豫道,她的面靥转向我,向我求助。
“那只是你没看到她,说不定她有事情没来得及回来呢,也说不定她回家了呢。她也不是咱们的什么人,她到哪里,会和咱们说吗?”隔着门,雪大声反驳道:“再说,你们去报案,人家要是问你们是李晓丽的什么人,你们怎么说?”
“那就再等等吧,没准过两天李晓丽就回来了。”雪劝慰道。
“不能等!”我眼前幻起那个小正太的脸,他居然和苏武有些相似。我猛地站起身,向玻璃窗外张望过去,大呼道:“李晓丽!”
刹那,雪拿着炒菜小铲儿奔进屋,蓝从床上跳下。她俩挤到窗前,向外张望。
“在哪儿?”雪紧张道。
蓝翘起脚,一手搭在我肩上,急急地寻找着。我也紧张地站到空前四下里张望着。蓝的长发柔顺地飘过我的面颊,令我心荡神怡。
玻璃窗外,老曹的鲜啤杯子昨晚忘记了收,还遥遥地摆在破烂石头上,几只绿豆蝇盘旋,飞舞,预备在那里产下小蛆,广泛繁衍下一代。忽然,袭人大妈出现在我的视野,她端着那个泡沫箱子急急向小院外面走去。老曹只在乡下呆了三天就回来了,他说呆在那里不适应。生活在城市里久了,习惯了喧嚣,习惯了忙碌,也习惯了卖驴肉包子的生活。
其实,我清楚,老曹说他在乡下不适应,那只是一个托辞,一个美丽的谎言。谁不知道大脸猫痛恨落水狗般痛恨老曹,嫌他拐走了自己的妹妹——否则,他早就是蒋玉涵的舅哥儿,而不是蒋玉涵的老丈人。不过,这都是小事儿。重要的是,老曹辱没了花家的名声,曾使他狼狈,让他抬不起头!
从盘旋在鲜啤杯上的苍蝇,我又联想到袭人大妈的驴肉馅包子。厨房里,也一样的苍蝇盘旋,保不准哪天刘姥姥真的跑了肚,保不准那些包子真的不卫生。一个只为了挣银子糊口的小包子摊,哪儿有条件与闲暇清理卫生呀。刹那,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些联合执法的专门打击小商小贩的制服们。他们穷凶极恶,不遗余力,甚至以此为荣,觉得是在维护广大市民们的利益,实际上却仅仅是为了执行那些印在纸上的规章,以及某些人的政绩。试想,商业强盛的大宋大唐有过城管工商之类的宵小吗?
“李晓丽穿哪件旗袍回来的?”蓝终于突破我和雪的障碍,遮挡住我的视线,并且迅速打开了窗。
“李晓丽在哪儿呢?”我疑问道。刹那间,那个典雅的李晓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了不起的少塘主,她撩起旗袍下摆,半蹲在破烂石头旁,兴致勃勃讲述全鱼宴的模样浮现于我的记忆中——清蒸鱼头,葱烧鱼肉,炖鱼尾,炸鱼翅,煮鱼丸,鱼鳞面……不知不觉我流下了口水。接着,我又似乎看到那个酷似苏武的小正太色迷迷的目光,他一个劲儿地盯着李晓丽的胸脯,一个劲儿地顺着李晓丽的领口向里面窥视。但李晓丽却浑然不觉,继续在那册大算术本上涂写着数学公式。
“李晓丽在哪儿?!”蓝疑惑地转过头,瞧向我。
“你不说李晓丽回来了吗?”雪一边质问,一边抬起那只捏着炒菜铲子的手杵向我:“骗子,大骗子!”
“不知道呀,我不是骗子,不是蓝问我的吗?”我轻轻闪过雪的拳头。
“问你什么?”雪也疑惑了。
“问我李晓丽穿哪件旗袍回来的——她这么一说,我还以为她看到李晓丽了呢!”我瞪大眼睛,瞅向蓝,辩解道。
“骗子,真是骗子!”雪抿嘴笑着,摇摇头,捏着菜铲子踅向厨房:“墨夜说的没错儿,男人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了,”我嘻哈地笑了:“我是人!”
“你俩怎么这样麻木呀,李晓丽可都一个星期不见了,你俩还有心思拿她说笑?!她都这么久不见了,不是失踪又是什么呀?”蓝抱怨道。
“你真是爱操心,谁说的一个星期不见人就是失踪了?!过两天她要是回来了怎么办?你怎么这样不听劝呢。”隔着门,雪不耐烦道。
面对这姐俩的争吵,我的脑袋都大了。若干年后,回想起当时,我的唇角就绽开一丝笑。那时,可是我快乐的日子,只要让我看到蓝,我就会感到开心,就会忘记一切烦恼。
蓝不再争论下去,默默地一个人坐到窗边,下巴杵着两只叠放在窗台的手上,向小院里凝望。最近一段日子,蓝总是郁郁寡欢,不知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在想着什么。也许她在怀念自己正在消逝的青春,抑或留恋没逃离家庭的日子?刹那,我回想起她曾经在一张纸上写过的那句话:独坐在一粒尘埃里,看庭前花开花落。如果每个人能像这句话里所说的,那又会怎样?于是,我迷惑了,视线重新落到蓝恬静而忧郁的面靥上。唉,看来,谁都做不到心若莲花,勿染尘世埃,因为在这个世上,即便一个陌生人的悲伤欢喜,也许也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那个有名的物理学家谈论的蝴蝶效应一样。
这个时间小院的人渐渐多起来,西斜的太阳毒辣地洒下,炙烤着小院。那个海棠蹲在海棠树前不知弄着什么。麦杰,眯着左眼用弹弓瞄准小院墙外那道电线上的鸽子。这些日子,麦杰一直在琢磨那些鸽子,他从医院弄来富有弹性胶皮管,又不知从哪里弄来钢筋,做了把精致的弹弓,准备消灭掉诺亚方舟释放出来的和平吉祥物。只是他的射杀技艺过于粗糙,弹过去的玻璃球将鸽子惊吓去,却连鸽子毛都不曾碰到。甚至到了后来,那些鸽子看到玻璃球飞来,主动迎过去,叨啄。
“先别管李晓丽了,还是管管我们的胃吧,我还得做饭去。”雪探探头,偷偷向我使了个眼色:“小爱,你好好陪着我老妹。”
“yes……哦,中意橱柜,女人天地。”我做了个手势,一个巴顿式的美式军礼。有一阵子,我特崇拜那位强悍的美国军人,认为他是二战英雄。可现在,我只认为他是位战争狂人。如果巴顿生长在德国,属于日尔曼人,那他一定也准会是位纳粹,准会是另一重的隆美尔,准会利用闪电战攻入大英帝国,彻底改写二战历史。
“谁都不用陪我,我也用不着别人陪。”蓝却冷冷地瞥了我眼,拒绝道:“小爱,别油嘴滑舌的了,你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没……没事,我没什么可做的。”我忐忑不安道。
“你还是走吧,不用总陪我,一个男人应该有自己要做的事儿,不要老围着女人转。”蓝冷漠道。
顿时我尴尬地脸红了。蓝的一句话,就让我自惭形秽,也使我回忆起闲云的告诫;难道她们已经商量好了,想要我离开蓝,或者她们压根就认为我太渺小了?雪又踅了回来,她瞥了我眼,小心翼翼地替我解着围:“你怎么这样呢,小爱可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
“谢谢,谢谢你,小爱。雪姐,我不用他看,真的不用。”蓝冷冷地甩出一句:“我不用任何人看,而且我知道我自己没有那么好。”
“那我先走吧。”我讪讪地向雪求助道:“我一会儿再来。”
“你一会儿也别来,一会儿我就休息了。”
蓝的眼睛转向窗外,我隐约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于是我收住脚步,犹豫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哎……要不,我们写个寻人启示吧。”
“寻人启示?!”雪一下愣住神了。
“随便,那你就写去吧。”蓝从嗓子眼里发出低低的声音。此刻,她似乎对李晓丽的失踪已不感兴趣。但我从她的这种表情里隐隐感觉到某种责怪与疏离。
我忙嗯了声,脑子里回荡出闲云对我的告诫,逃出蓝和雪共同的闺房。可就在我刚刚踏到小院的水泥地上时,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阵欣喜,以为蓝要出来挽留我。于是,我赶紧回过头。
果然,蓝和雪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一阵欣喜……但蓝并没理睬我,而是径直掠过我,超越我。
“刘警官,向你说个事儿,我们小院有人失踪了。”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那位面部如臀部的黑胖片警和另一位瘦高的警察已经走进小院,蓝迎向他们说道。这让我感到了某种看不见的恐惧,让我胸膛里那颗心砰砰地加速了跳动。
“谁失踪了?”那个瘦高的警察问道。
“李晓丽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来了。”雪赶紧说道。
“李晓丽是谁?”瘦高警察又问道。
“李晓丽?!”黑胖的刘警官站住,上下扫了眼雪,严厉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李晓丽的邻居。”我预感到什么,忙胆怯地回答。
难怪我走出蓝的闺房就没看到麦杰呢,原来狼来了……狼来了,羊自然要逃掉。我的视线落到黑胖警官的肩膀上,那片银灿灿的警徽反射着夕照余晖。
“邻居?只是邻居吗?”黑胖的刘警官瞪大眼睛盯向蓝,哦,他的眼神小刀子一样割过来。
“那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蓝抽动下鼻孔,反问道。
“谁是李晓丽?”瘦高警察却继续追问道。
“哦,你们知道李晓丽是做什么职业的吗?”黑胖警官避开所有的问题,拿出个黑皮小笔记本,准备作纪录。
“她不是老师吗?”雪瞅瞅墨脱警官,看看瘦高的警察,诧异道。
“老师?!”黑胖警官鼻子一哼,眉头一皱:“她不是在从事特殊职业吗?你们别明知故问!”
“什么是特殊服务?!”我怯怯地问道。
“就是小姐,卖淫的!”刘警官不满意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啊……真不知道。”我狐疑地联想到那个旗袍女子,不禁吃惊地后退了步。怎么可能,李晓丽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塘主呀,她才不会做那种事儿呢。刹那,我产生幻觉,似乎看到闲云站在传说的瀟湘院门前,浓妆艳抹着,在替那些姑娘们招徕生意……而李晓丽穿件俗气的大红旗袍,化着浓妆坐在里面,隐约露出一张脸……接着,另一个李晓丽出现了,她穿套白裙子,高傲地望着里面的那个李晓丽,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嘲笑。而就在她身后,站着那位穿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
不,不……我拼命打消掉这个幻觉。可另一重幻觉又接踵而至,我似乎看到那个小正太,他变态地将李晓丽捆绑在床上,施行着性暴力。
“我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情的。”瘦高警察解释道。
“我才不相信……”我小声嘀咕了句:“准是搞错了,你们准是把另一个李晓丽当作我们的这个李晓丽了。”
“你说什么?!”黑胖警官严声厉色地盯向我,似乎要把我吃掉。
“哦,他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雪忙拽了拽我的胳膊:“他今天有点儿发烧,一直说胡话。”
我立刻噤声不语了。我的腿在打颤,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细腻的冷汗。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蓝摇起头:“我们只知道她有几天没回来了。这不,我们正想报警呢。”
“我看你就是她的常客,你就和她有关系!”黑胖警官盯着我说道。
“你们等下,”瘦高警察喊住我们:“我还没问完呢……对了,谁是李晓丽?”他歪下头,面向黑胖警官疑问道。
黑胖警官狠狠瞪了他眼,对他的疑问置之不理。
“谁是李晓丽?”我胆怯地重复道。
“你说谁是李晓丽?”蓝不满地乜斜我一眼。
我摇下头,迷惘了:“不知道,不认识……不过,那天来的那个女孩好像叫李晓丽,就是和这位警官一起来的,他和她貌似很熟。”
“你和李晓丽很熟?”瘦高警察也瞅向黑胖警官,疑问道。
“什么,哪天?”黑胖警官迅即反应过来,对瘦高警察解释:“不,那个不是李晓丽,那是贾秘书长的女儿。对,她也叫李晓丽,不过不是这里的李晓丽……你不要瞎捣乱,影响我们办案!”说着,他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但我不认识李晓丽……”刹那,有关所有的李晓丽的信息一古脑儿地从我的记忆中抹除,湮灭。
“不认识?!”黑胖警官恼羞成怒地指着蓝:“刚才她还说要报案呢,怎么会不认识?”
“贾秘书长?哦,”蓝若有所思地重复了句,然后她的记忆也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我们说的就是贾秘书长的女儿,至于你说的那个李晓丽,我们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
“什么?!”黑胖警官凶恶地直视向蓝,似乎也要把她吃掉。
“没什么,我们真的从来就不认识李晓丽。”蓝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那我们去贾秘书长家吧……跟他们在这里磨什么嘴皮子。”瘦高警察拿着那册黑皮笔记本向黑胖警官建议道。
黑胖警官一个激灵,警觉地盯向瘦高警察:“我们去贾秘书家做什么?”
“找李晓丽呀。”瘦高警察条件反射般回答。
“上哪儿找什么李晓丽?”黑胖警官迷惑了。
“李晓丽不是贾秘书长的女儿吗,我们不要在找李晓丽吗?”瘦高警察天真道。
“你猪头呀,贾秘书长的女儿姓贾,哪能姓李?!”黑胖警官气急败坏地黑着脸,唾沫横气地指责道:“你别让他们把你带沟里,我们找的是这里的李晓丽!——哎,你们认识李晓丽吧?”
“不认识。”我摇摇头。
“可刚才……”瘦高警察瞧向蓝。
“你们这是在干扰警察办案!”黑胖警官咆哮道:“我完全可以带你们回派出所去!”
“带他们回去?”瘦高警察迷惘地望向他。
“带他们回去做什么……”黑胖警官凶狠地皱下眉头,似乎在责怪自己搭挡的愚蠢。
“是你说要带他们回去的……”瘦高警察轻声嘀咕了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找别人问吧,我们不认识李晓丽,一个李晓丽也不认识……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吃饭呢,我们要吃饭去了。”雪忙打断他,婉拒道。
“请你配合下我们的工作……至少你也得等我们问完呀。”瘦高警察不屑一笑。他的笑容和黑胖警官肃穆的脸俨然成为一个巧妙的对比。
“我们为了你们都没吃饭,你们饿一会儿也不行?!”黑胖警官的脸越来越严肃:“这都是对你们客气的,要不请你们跟我们回所里。”
所里?!厕所吗?!我们到那里做什么,乌烟瘴气的,那可不是我们普通百姓能够去的。我暗自窃笑着,偷偷倜侃着。只是我的倜侃不敢说出来,我的眼睛一直盯向瘦高警察手里的黑皮笔记本,他一直拿着笔,不知记录着什么。也就在这一刻,我居然发现自己的腿在抖。
也许,那个所比厕所还要藏污纳垢,那里某些人只不过是某个阶层人士的狗腿子。
“你们吃不吃饭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偏偏在饭口时间来捣乱。”雪不满意地小声说。
“什么?!我们在为人民服务,你们还……”瘦高警察振振有词道。
“还怎么?!”不等他说完,蓝疑问道:“难道人民就该死吗?”
“怎么,你这是代表谁说话?!”黑胖警官手臂挥舞着,怒吼起来:“我看你在煽动不满。”他一边吼,手一边探向腰部明晃晃的手铐。
“那你代表谁说话?”蓝反问道。
“我?”黑胖警官怔下神,迅即更加愤怒了:“我代表党,代表政府!”
这吼声却没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就连一直蹲在那里修理海棠树枝的海棠也慌里慌张地站起身,一溜烟地踅出小院,更不用说刚要踏进小院的依兰,正在闲聊的木头、都都和水动,似乎瞬间他们就全都消失了。当然喽,墨夜、苏武们早在两位人民警察踏进小院那一刻就匆忙回避而去。
雪赶紧拦在蓝的身前,向这两位警察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妹妹身体不好,有心脏病。”
“我管你有什么病呢,她这就是煽动不满,就是制造不和谐!”黑胖的刘警官晃了晃手铐,咄咄逼人道:“说,你们是不是大法分子呀?”
“谁信那玩艺儿呀,你以为我们傻……傻呀……傻子才信那种胡说八道的东西呢,傻子才会自焚去呢,我还没活够呢。我的生命正期待着一次又一次的精彩……”一个白胖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醉醺醺地出现,他手里还捏着红星二锅头的瓶子。
“去,去,去……”黑胖警官不耐烦地甩下手:“你个醉鬼,没看到我们正在执行公务吗,爱喝猫尿,到一边喝去!”
“谁说这是猫……猫尿,这……可……可是好东西……你家……家猫能尿出这……这东西?喂,其实我认识你,那时你……你还和我一起练过功呢,不……不过我练的是太……太极功……”这个白胖的男人,敦敏高过黑胖警官一大截,而且他的面部颜色恰恰和黑胖警官相左,一黑一白。看着他醉醺醺指着黑胖警官的姿势,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黑无常白无常……敦敏一手搭在黑胖警官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嘴巴凑向他的耳朵旁。
也就借这个机会,雪一手拽住我,一手拽住蓝,把我们俩个拉回屋。
“都什么呀,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的败类警察?!”躺到床上,蓝愤愤不平地说:“动辄就给乱扣帽子。”
“唉,警察吗,都这样。”雪感慨一声,然后笑了笑:“我给你们做饭去,做余杭菜。”
“好呀。”我挤出丝笑,迎向雪。那两位警察的形象还在我心中产生隐约的恐怖,难怪许多成年人都要用‘警察来了’恐吓淘气的孩子。
“不,我要吃浙菜,嗯,就是那个四季鲜笋,还有锦绣鱼丝、板栗烧肉、糖醋排骨、糟烩鞭笋……”蓝反对道。
哇塞,我不由地盯向蓝,她整个儿一位肉食动物。不过,我得承认雪的厨艺精湛,堪称上了级别的大厨,尤其是她做的油爆河虾……哦,瘦高的小辉哥有时就象个弓着腰的河虾,顺着街道游呀游。
“反对无效——我可不给你做那么些好吃的,省得你胃又疼了……”随着一声滋啦声,油爆葱花的味道迅速弥漫,雪法官般大声说道。跟着,我的脑子里浮出那只扬州风鹅伟岸的身姿。上次雪从扬州回来,偌大的行李箱里就装着三只肥大的鹅,经过腌制风干的腊鹅。
有一阵子,蓝常常感到胃疼,总嚷着胃部憋闷的慌,而且还伴随着另一种疼痛,前臂和肩膀的钝痛。
“我累……”每当那个时候,蓝就会微皱着眉,轻声说道。现在,和那俩警察绊过嘴,蓝同样地累了,她歪在床上,倦怠地,就像一位旅行者刚刚远行回到家中。
门外,更加喧嚷起来。雪却顺手将门关的更严,并且把蓝这间屋门也关上了。
“不让他们进来,让他们和敦敏吵去吧。”关上门的刹那,雪的声音飘起来。
不过,我还是从窗口看到黑胖的刘警官将闪亮的手铐铐在白胖的敦敏的手上。敦敏瘫在地上,抱住黑胖警官的腿,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不过,这俩警官并不管这么多,连拖带拽地将肥胖的敦敏带走。
片刻,老曹惊慌失措地出现在小院,张着两只手大嚷大叫。随着这喊声,袭人大妈也出现在小院,她臃肿的身体一晃一晃的,手里还握着擀面杖。老曹看到她,慌张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急忙跑出去。
“敦敏……”我也给这慌张感染:“不会出什么事吧?”
蓝麻木地瞟了眼玻璃窗外,半天没吭声。隔着门,雪炒菜的声音传进来,爆葱花的声音,锅铲翻动的声音,以及雪的一声喷嚏。蓝斜倚在床上,神思恍惚起来。
“让他们闹去吧,那警察还不知道敦敏是什么人……他都能给别人制造不平等条款,哪里还怕一个警察。”蓝忽然说道。
我怔下神,看到蓝弯着眼睛,冲我轻轻一笑。
敦敏是什么人,一个破落的贵族子弟,一个自视优越的官二代,一个曾经拥有赫赫权势家族的后裔,一个现代网络里的玩网站的槑怪胎。如果他不总想着把老曹炒成伟大人物,他也许算是个伟大的网络管理了,伟大的CEO。哦,我似乎看到那行有名的敦敏语录:创建属于自己的网站!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为家谋生意。兴起时谱一曲,还有陪着属于我的女人潇洒。招资深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