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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作品名称:那狗的人生之路      作者:胡昌海      发布时间:2021-05-11 10:23:23      字数:5649

  大胡子回到黔江的第十天,小儿子张晨从国外学成归来。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张晨学成归国后,至少要到省里报道的,但张晨有三年多没见到父母了,所以回国的时候就直接回到黔江。
  张晨回黔江见到父母的第一眼,感觉父母衰老了许多。大胡子的胡子花白了不少,母亲卢小倩头上也增添了许多银丝。虽然只有三年不见,可这三年的时间,让张晨感慨不已。他要感恩父母。为了自己的前程,父母付出的不仅仅是“一滴水”,而是一片汪洋大海。自从他出生,成长,上学,甚至出国求学,在父母劳累后从来就没有为父母送上一杯暖茶,没奉上一句安慰的话语。父母为自己倾注了心血精力,而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父母的劳累,那缕缕银丝,那一条条皱纹。都需要他专心去体会,去报答。
  正在张晨发呆的时候,母亲从他身上取下行李,说:“儿子,还楞着干嘛,快进屋来。”
  大胡子也接过张晨手中的箱子,另一只手拉着张晨,打量了一下,说:“都长成大人了。一晃就是三年多,时间过得好快。”
  张晨这时才完全醒悟,说:“爹也老多了,身体都还好吧。”
  母亲接过话题:“儿子,别光顾着说话,快去洗洗,我去给你做饭。我们都好的呢,只是你爹最近为了你哥哥的事有些劳累。”卢小倩说完,就去厨房做饭了。
  大胡子忙着给张晨倒水,又找出新毛巾,让张晨洗漱。
  张晨稍微洗漱了一下,放下毛巾,就问大胡子:“爹,刚才妈说哥哥怎么啦?”
  为了不让儿子操心,大胡子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你哥哥那狗受了一点小委屈。”
  张晨又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不是在南湖省施恩市中巴县的太清镇工作吗?”
  大胡子说:“是啊,后来因为你哥哥强奸一位女干部,被判了十八年徒刑。”
  张晨说:“不会吧,一桩普通的强奸案怎么可能被判十八年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胡子说:“现在算起来,应该说是七年前的事了。你哥哥那狗被判刑以后,我和你妈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你姐姐他们回家过春节的时候才知道的。”大胡子掐指算算时间对张晨说,“听说以后,我就觉得你哥的强奸案有些蹊跷,就跑到施恩市私下调查,发现你哥哥的这起强奸案子漏洞百出,我想为你大哥翻案,但却阻扰很大。”
  张晨说:“姐姐不是在法院吗?重新上诉不就得了吗?”
  大胡子说:“按说是可以的,可法院有法院的规矩,你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上诉呀?”大胡子话虽这样说,但他不想让张晨掺和其中,一是张晨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工作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不能让他分心;二是张晨年纪轻,没有社会经验。于是说:“你姐姐在法院上班,这事我也没来得及找她。等缓一段时间,我再去找他,反正都这么些年了,不在乎多一年两年的,慢慢来呗。”
  母亲已经将饭菜做好,张晨不喝酒,大胡子也不勉强,一家人吃着饭,唠着家常话。
  母亲说:“儿子,你现在回来就好了,回来了都有个照应。”
  张晨说:“现在还不知道工作安排到哪里呢,反正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会经常回来看望您们两个老人的。”
  大胡子说:“年轻人,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党和国家培养一个人才也不容易,你要牢记这份恩情,好好做人,好好做事。知道感恩就行了。我和你妈都是快要入土的人,总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
  母亲也说:“我们这个家庭,算起来人是不少,都居住在四山五岳,好歹也只有你们姊妹三个,以后要好好团结,相互照应。”
  张晨说:“爹妈的话我都记着呢,不管怎么说,我们姊妹三个都是一根藤上的三个瓜,您老就放心吧。”
  江一波为了那狗的案子再一次找到江琴:“江琴,你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那狗的案子,如果这边重新上诉,有没有胜算?有多大的胜算,你是专业的,能不能帮忙拿个主意?”
  江琴说:“你也真是吃饱了无事。你说这样的事,我身为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上诉自己,不等于自己扇自己的巴掌吗。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协调协调,如果有消息,我就给你说。”
  江一波:“怎么是给我?说实在的,我还是一个局外人,你们还是兄妹关系,按理说,上心的应该是你才对。”
  江琴说:“既然你是局外人,那你插手这些事干嘛?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心中自有主张,今后这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江琴的态度依然还和原来一样。江一波知道,说得再多也是徒劳。他只不过是想再试探试探江琴而已。
  张晨在黔江父母的家中呆了一个星期,接到了南湖省委组织部的电话,因为他在国内学的是法律,出国后学的是世界经济贸易,准备把他安排到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工作。
  接到电话通知,张晨没敢耽误,就向父母告别。
  临走之时,大胡子要送他去上班,张晨说:“爹,您这么大的年岁,坐车都不容易,还是在家里静养,好好安度自己晚年,只有这样,做儿女的在外工作才安心。”
  大胡子心想,儿子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话说出来巴心巴肠的。大胡子欣慰:对儿子的培养没白费心力。
  送走张晨,大胡子对老伴卢小倩说:“如今小儿子有了工作,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只是可怜了那狗,还在受牢狱之灾。一晃一年,真叫人放心不下。”
  老伴说:“还有没有别的好办法呢?”
  大胡子说:“办法应该还是有的,我再去一趟施恩市,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省里,到南湖省高级人民法院上访,我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能被那么几个人就摸黑了。”
  大胡子的倔劲又上来,老伴没有反对,只是说:“你那么大的年纪,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年轻了。”
  大胡子拍拍胸膛:“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为了那狗,就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为那狗讨回公道。”
  辞别了老伴,大胡子又来到施恩市,这次是直接来到江琴的家,江琴下班还没有回来,孩子住在学校,家里只有江一波一个人。
  见大胡子这回来施恩,直接到家里来了,有些意外。江一波说:“爹来了,快坐。”
  大胡子说:“我这次来呢,也是下了决心的,所以也没有顾忌什么,我就是想直接问问江琴,能不能在施恩市内解决,如果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到南湖省高级人民法院上访。”
  大胡子见到江一波没有客套,拿出了当年他们在黔江搭档时候的工作作风,开门见山地说。
  大胡子的话,让江一波觉得这回爹是铁定了心,也就不隐瞒什么,直接把他和江琴的最后一次谈话江琴的态度说给了大胡子:“我估计在施恩市内解决的可能不大。最好的办法只有走上层路线,看有没有好的、快的结果。”
  父子两人说着关于那狗的案子。大胡子还告诉江一波,张晨回国了,被安排在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工作。江一波听说后,为张晨的回国,并且有了如意的工作而高兴。
  大胡子正和江一波说张晨的事的时候,江琴回家了。见到大胡子,江琴叫了一声:“爹,您什么时候来的?”
  大胡子说:“也刚来一会。”
  江琴:“张晨留学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回黔江为他接接风。”
  大胡子说:“他回黔江也没住几天,就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让他去上班。年轻人,事业重要。你们弟妹聚会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以后要多多联系,相互照应,也好有个帮衬。”
  江琴说:“那是的,姊妹到底是姊妹,肯定要相互帮衬的。爹,您放心好了。”
  听了江琴这话,大胡子趁热打铁:“你哥哥那狗的事你也得多上上心。这次我来,主要还是向你们法院了解了解那个案子,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准备到省里去上访的。”
  听了大胡子这话,江琴微笑的脸抽搐一下,马上恢复了正常,说:“爹,您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到处跑也累。上次江一波和我说起这事,我正在极力沟通,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我想,一定会有结论的。”
  大胡子第一次来江琴的家,见到江琴的面就这样开门见山,是大胡子心里早就想好了的。与其转弯抹角地说,倒不如直接表白。一是可以看看江琴对这起案子的态度;二是可以震慑震慑他们,共产党的天下有谁还敢顶风作浪。
  大胡子直接表白要上访的话起到了作用,江琴放低声音说:“那狗哥的案子我和中院的其他领导提起过,正在落实过程中。到时会给爹一个满意的答复。您那么大年纪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浮云。”大胡子从江琴的说话中,感到江琴改变了态度。江一波也从江琴瞬间的变化觉得那狗的案子会有转机。
  当晚,大胡子就住在了江琴的家。
  第二天早晨,江琴起床上班,大胡子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江琴对大胡子说:“爹,我去上班了,您一会和江一波出去吃早餐,那狗的事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大胡子说:“那我是在这里等,还是回黔江等?”
  江琴说:“这样的案子,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使是有转机,总得有个时间过程。如果您有时间就在这里多玩几天,但那狗哥案子的消息暂时还说不准,至少也得一两个月吧。”
  大胡子说:“那我还是回到家里等,你们都很忙,我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琴来到办公室,拨通了政法委赵书记的电话,将大胡子为那狗的案子准备上访的情况告诉了赵书记,赵书记问:“那你的意思呢?”
  江琴说:“我的意思是尽量将大事化小,如果能和劳教所沟通一下,以表现良好的由头做减刑处理,这样就不至于翻案,对大胡子也是个交代。当然,减刑也只能是象征性地减减。”
  赵书记在电话那头说:“这样也好,至少还有活动的余地。”
  一个月以后,那狗的减刑通知下来了,说是那狗在劳教期间,表现良好,根据相关规定,减刑一年。那狗的刑期从十八年变成了十七年。
  大胡子接到法院关于对那狗的减刑通知后,一把将通知撕成碎片:“这不是在欺骗人吗?这哪是翻案呀,分明是在糊弄我这个老家伙。”
  大胡子铁定了决心:直接到省高院上访。
  大胡子到了南湖省城,提前给张晨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到省城来玩几天。
  张晨接到父亲的电话,确定了大胡子到南湖省城的具体时间后,就给主任请假,说自己的父亲要来省城,他想陪老人玩一天。政研室主任也姓张,是个平易近人的领导,听说张晨的父亲要来省城,马上说:“陪陪老人是应该的,什么时候来,我派车去车站接接老人,咋样?”
  主任的话,让张晨激动,说:“那就先谢谢主任了。”
  “年轻人,难得又这份孝心,还谢什么谢啊。你父亲来了就让老人住省政府招待所,那里的吃住都方便,你下班后和父亲见面也方便。”
  对于领导的关怀,张晨感动不已:“谢谢张主任的关怀。”
  张主任说:“小张,别这么客气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工资也不高,作为你的直接领导,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不然,我的工作怎么推进啊,哈哈。”
  第二天,张晨去车站接大胡子的时候是机关刚好下班的时间。张主任派司机前去,自己也随着一同去了,说是搭搭顺风车回家,主任的家刚好离车站不远。
  张晨在长途车站接到大胡子的时候,看到一脸的胡子让张主任想起了什么,张主任伸出手握住大胡子的手,说:“你好,老人家。”张晨连忙介绍:“这是我们研究室的张主任。”
  大胡子握住张主任的手,盯着他,问:“你就是张主任,张博?”
  张晨疑惑地看着父亲:“您们认识?”
  张主任回答着:“我是张博,您、您是……”
  大胡子用另外一只手拍着张主任的肩头:“我是大胡子,还有印象没?”
  张博终于想起来了:“哎呀呀,我的老伙计,我说这胡子怎么有点熟呢,我还没敢认,原来真的是你呀,大胡子!”
  张晨和司机被眼前的景象蒙圈了,都没缓过神来,张主任对他们说:“解放前,我们在黔江是老搭档,一晃三十多年了,竟然还能再次见到。”
  大胡子说:“是啊,一晃我都退休好几年了,当年你这个小伙子如今也变成老人了。”
  张晨见大胡子说话没轻没重的,马上补充说:“张主任还很年轻呢,还五十岁不到。”
  张主任对大胡子说:“别听这小子的,我都五十一了。我们不老,哪有他们的成长呢?哈哈。”
  张主任和大胡子说笑着,张主任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大胡子上车。大胡子没有推辞就上车了。大胡子上车后,张主任索性不回家了,他要好好陪陪这位分别多年的老战友。于是又和他们一起回到了省政府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张主任吩咐张晨让服务员安排晚饭。
  大胡子虽然年长张博十多岁,但在黔江搭档的时候他们接触的机会最多,工作配合也特别的默契。一晃分别那么多年彼此都没音讯,这次在省城见面显得格外亲热。
  张博说:“我们算是老伙计了,说话应该不分彼此才对哈。”
  大胡子说:“本来就是老伙计啊,想当年在黔江的时候,你装扮商人的样子,我一想起来就好笑。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时候出手阔绰,也不知你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金条。”
  张博:“哈哈,你说这呀。我给你说,当初我把策反那狗,不对不对,是田尧。我们把策反田尧的计划上报给上级后,就为这些金条上级作难,要我自己想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找到在重庆的地下党组织,他们连夜扮成土匪打劫了一家富豪才弄来的这些金条。一想起那时候的事,我就觉得有趣。”张博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眉飞色舞,“哎,你还别说,就是那几根金条帮了我们的大忙。”
  大胡子:“是啊,至少减少了战争的伤亡。”
  张博:“那狗,不不,是田尧,你看我那狗叫上口了,一张嘴就那狗那狗的。田尧现在怎么没有消息了呢?”
  张博一口一个那狗,大胡子心想,那狗在张博的心里印象还是蛮深的。于是说:“那狗现在还在劳教。”
  张博问:“这是怎么回事呀?他投诚的时候,不是早就承诺不追究过去了吗?”
  大胡子:“不是为他过去的事,是他在施恩市中巴县太清镇当人武部长的时候,说是强奸了一位女干部,被判了十八年徒刑,上个月减刑一年。”大胡子接着又说,“根据我对这起强奸案的私下调查,发现存在着许多疑点,我觉得那狗是冤枉的。”
  张博:“既然你觉得冤枉,你怎么不为那狗翻案呢?”
  说起这事,大胡子就来气:“有那么多权势罩着,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翻得起案来呢?”
  张博说:“大胡子,你仔仔细细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于是将他对那狗强奸案私底下调查的前前后后经过说给了张博,又把中巴县法院的王院长,施恩市中院的江琴院长,还有施恩市政法委书记赵富贵百般阻扰的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大胡子最后说:“我这次到省里来,就是要将这些情况向高院反应反应。明显的一起冤案,怎么在施恩市就那样明目张胆地罩着。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我想问问上级,到底还有不有王法。”
  张博听了大胡子诉说的经过,也认为,那狗的强奸案存在疑问。于是说:“这样,明天我陪你一起到省委,找政法委的王书记,你将这些情况直接向王书记汇报,省得跑去跑来的。你那么大年纪的人,出来办事也不容易。王书记是我的老上级,对下面的腐败格外嫉恨,这样的效果可能更好一些。你说呢,胡子?”
  张博的话,让大胡子眼前一亮,心里说:那狗终究还是沾到贵人,不然怎么一下就遇到张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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