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陶冶的醒悟

　　《路灯赞》
　　日落天黑立街前，孤身独立大道边。
　　无怨冬夏与寒暑，不管暴风骤雨天。
　　赏遍世上人间事，照亮行人女或男。
　　莫知夜行诸君子，过往有无谢意篇。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史家二老的卜老，从那次被弘文妈妈轰出家门以后，史老和卜老再也没有登过冯家的门。二老心里明白弘文母亲为什么那样。她可能受“远离官府、莫伴君王”等荒谬祖训阴影拢罩着，或许生怕冯家那棵独苗招惹官司。但史姑娘与李弘文的亲密交往，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可能也是听到传说闲话因素，老人家的干女儿刘欢梓是死了爱干哥哥的心……
　　因为种种原因，史姑娘在李弘文家没事也不长坐，大姑和雅芝雅芬在家时，史姑娘只是说几句客套话，互相问候了事。史姑娘喜欢李弘文、喜欢雅芝雅芬，不愿看大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有时候和雅芝雅芬妹妹说说她的课题作业，和大姑、弘文的妈妈没有共同语言，更很少聊天。她深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伤害到老人家。她是受尽旧时代的苦太多，灵魂有些扭曲。
　　今天李弘文一个人在家，说了一会儿关于整风中，陶冶与弘文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弘文在最后反省自己，不给陶冶台阶下，是根源。
　　李弘文又把门上了锁，随史姑娘出去。在没有互通目标时还是双双去了南泡子。秋季的南湖是候鸟的天堂，成群结队的回归雁是水上家族主流。
　　有少量灰颈鹤也参杂在其中，最不安分的是野鸭，它们在不停地嘎嘎喊叫，还时常成群遮天避日地在水面上空盘旋飞翔。
　　有很多水上飞禽候鸟，要在南湖停留歇脚、养精蓄锐、补充能量两周左右。傍晚时分，这里鸭雁的嘈杂声，如金色大厅的欢快乐章，好生热闹。
　　她今天和弘文出来目地是，在上几天，发生在他和陶副社长之间的不愉快，他怕弘文有思想包袱。他毕竟才十八岁，要承受来自生活中的重负。
　　李弘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声长叹说：“唉！姐，别往下说了，我怎会那么脆弱呢？您知道，我一辈子都不想在仕途上发展，到不是因为祖训。我有自知之明，我的秉性没人会谅解的，尤其是当大官的。姐您知道，我遇到不对的总想说。对一切好刨根问底，最主要我看不了两只眼睛总盯着上司的脸过日子，太累。做农民一辈子，不用去挖空心思的考虑上司的嗜好需求。姐，您看我是这样一个人，还怎会背那些不是我该背的包袱呢？”
　　“弘文小弟，能这样就好。不过，有机会，有条件还是要求上进的。领导也不都像你想象那样，你看，去年处理小片荒事件的王曰美书记怎样？小弟，姐总觉着你心里有很深很深隐藏起来的思维。姐说不准，但我表达出来小弟可别不高兴，简单说一个怕字，深一步说缩手缩脚对待人生。可能小弟古文看的多了，从中吸取消极因素太多了，不想冲在前面，怕枪打出头鸟、或是出头椽子先烂！”
　　李弘文笑着转移了话题对史姑娘说：“姐，别说我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对待陶冶？还是要继续下去，还是到此终止呢？姐，陶冶其人并不坏，不爱显示自己的青年，以我的观点也不一定有所发展。让小弟我看，陶冶值得姐去考虑考虑。”
　　“弘文，啥时候学的会说媒了？好也好，坏也罢，不去考虑他了。一是我想下一年参加高考，二是陶冶不会回来了。”
　　弘文又回答她说：“姐，您的估计不一定正确。假如陶局长是有一点头脑的父亲，一定会让陶冶回到这里的。否则，就另当别论了。俗话说‘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跌倒爬起来是好汉’这句话在北大荒流传很久了，不知道姐住过的长春市有人说过没有？假如陶冶能回来，我李弘文主动给他道歉，不因为他是社长，因为他是大哥哥……”
　　在南泡子边李弘文的观点又一次令史姑娘哲服，难得他有这样品德。但还是没能了解到他心灵深处。究竟还隐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中秋节后的一天，天高云淡，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史姑娘照常骑着她爸爸的单车，去公社一周一次的大汇报，也是公社干部大团结之日。她和良秋婉主任进驻的西岭大队，一切中心任务完成较好。一路上心情不错，慢悠悠地骑在自行车上，哼唱着喜欢的校园歌曲。二十分钟路程，两支歌曲来到永加公社大院门前。
　　忽然发现，十来天没上班的陶冶，从大门西侧闪过来。笑着接过去自行車，很自然的推去停车棚；又马上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青竹，我想你、也想永加。稍候汇报完陪我去一趟苍翠大队好吗？我已经和王书记、张社长说过了，去给李弘文会计道歉。”
　　史姑娘前后思量一会儿说：“陶副社长，你还是找小李和你一起去的好。你和弘文之间好像不用这样。我的表弟为人处事我知道，他不会忌恨这些琐事的。有一天我表弟也说了好多自己争强好胜，不该不知好歹，他还说你会有回来的那一天。还说你会知道‘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跌倒爬起来是好汉’这个东北人爱说的这句话。他说要给你道歉，我问为什么？弘文说：‘陶社长是大哥哥吗’我表弟是个重情意的人。所以依我看，您不必去考虑他的事，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青竹，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咱能做什么样朋友，决定权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我陶冶决不强加于任何人。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到，你和良主任常在一起，良秋婉忌恨我。那是以前的事，我妈从中作梗。良大叔爱面子，怕邻居说闲话，巴结当官的。良大叔也出面干涉我和秋婉，最后我上学三年，良秋婉结婚嫁了人，对我的妈妈，对陶家人似大敌，真是冤家对头，念完书又跑到背乡这里做冤家。”
　　
　　永加公社对下片包队的社直干部规定，每周的周一，从包队点上撤回公社汇报一周工作情况。同事们管它也叫碰头会，是一周中下乡干部期盼的一天。
　　有时候领袖们一高兴，还给大家改善一顿。这些人在下面是工作组，国家干部。为这份身份，都各自约束着自己，遵守群众纪律，多人都是小馋猫。
　　大家在一周分别后重聚，各自说些心里存放的奇闻轶事，交流一下情感，不亦乐呼。更多的人是为了回到自己小家，和老婆孩儿团聚。
　　其实碰头会，不过就是公社全体干部的一次集中，把自己的工作状况，生产状况，各自汇报一次，最后由书记社长，各自做出下一周的安排和重点指示。没有什么大事的冬闲时候，一个上午座谈汇报基本了事。吃顿团圆饭后，各回各家忙自己家里家务事。
　　陶冶今天做完这套熟练业务之后，真诚的向史姑娘发出请求，求她在散会后，要她陪他去苍翠大队，要她和他共同去找李弘文。史姑娘万般无奈地说：“陶副社长，等散会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能答应你，我也不知道有啥新任务没有？陶冶，小会计你也认识，两个人之间好勾通，你看有个第三者在场好吗？”
　　“青竹，你酌情处理吧，我不是强迫你，只是和你商量，得到你的允许，情愿才行。青竹啊，我不去不行啊，我是怕你那表弟不给我面子，李会计要是再让我下不来台的话，我可就一步退路都沒有了。我老爹在公社监督着我去给小会计道歉呢，我是死活都得去。
　　“等会儿集中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没底。真不知道我那位老爹，能不能让我过这道关。想来想去我那老爹的方法虽然有些过头，细细一想也对。通过这件小事儿，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长记性。算了，在我们家里一切服从老八路的。青竹，为了我，老两囗子也没少吵架。我的局长老爹，还要我向全体公社干部做口头检查。稍候在会议室我向大家做检查。青竹，你可别见笑，在家呆几天，我的事让我爹知道后大发雷霆，老爹老妈又吵翻了。我老爹又一次给他战友打电话问个详细。青竹，王书记和我爹是抗美援朝时战友。你看，青竹，我和小会计搬弄是非，细想想真是我的不对。王书记也真够意思，把详细过程都和我老爹讲过一遍。
　　“青竹，我的人这下可丢大发了，县城里的几位高中同学都知道，一个大学生国家干部，把《西游记》里的故事说成是讲的宋朝故事。竟然会让一个十几岁社员给当场纠正。青竹，我当时知道我希里胡涂说错了，我想那些人不会有人挑出毛病。后来我想，再深度广度把你表弟拉进去，弄他三条五条他不懂的历史，再好好地归弄归弄他。
　　“结果，唉，我真够倒霉的，我老爹问王曰美书记，小会计是什么文化？听王曰美书记说，小会计是你爸你妈在下乡时收的学生。真该着我倒霉，撞到枪口上了。回到家我都想不明白，这个小会计，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呀？文科一看憋不住他。于是，我把物理中的一般常识拿出几条，这小子答的简直就是一百分。
　　“我是急中忘型才失态骂他臭社员，当时真想揍他。一看他那体形，我怯手了。气极了也气疯了，男人最后那点尊严我已经荡然无存，只好逃离现场”
　　“陶副社长，王书记说的也不全对，我表弟和你在那段理论对抗部分，都是他以前我们没来时候自学的。我爸我妈只教他物理力学，你最后非说那句：‘臭社员，你知道什么叫万有引力，守恒定律吗？’这两条是去年乍来时，那是我妈给弘文表弟讲的第一课。我妈可是专给大学生讲物理课的。你知道这条消息后该明白了吧？出物理试题是你自找苦吃。陶副社长，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骂人呢？”
　　“青竹，冤枉我是不是？我哪里有骂人呢？”
　　“陶副社长！自己都说出来了，怎还不承认呢？我表弟是社员不假，为什么加个臭字？那不是骂人吗？另外，你说的整完风就整你，胆小的会让你吓着的。可是我表弟能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一条不落地给你背出来。难怪你吓唬他时他让你好好学两遍宪法再下乡。陶副社长，这是要塞，是我表弟说的这句话太重了点。也是我表弟这句话羞着你了。看来，陶副社长还是避重就轻，就你这个态度，我表弟不会理你的，他最瞧不起不诚恳的朋友。”
　　“谢谢你青竹，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当时生气，小会计说的啥我根本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两耳呜呜直响。”
　　“好了，陶副社长，我要进屋报到去了，您请便。”
　　史姑娘和陶冶在外面一段简短对话，看得出来，陶冶在他老爹的教育下，还是有所进步的。史姑娘走进公社小会议室，在一角落找个地方坐下。和史姑娘一同下乡到苍翠大队，参加整风工作试点在一个小组的小李子李浩，面带微笑地走到她身边。
　　李浩嘻皮笑脸地小声说：“史青竹同志，假如允许的话，李浩坐在您身边可以吗？”
　　这个小李来永加公社时间不长，初中毕业，在那年代也算知识分子。给张社长当助手，平常照面只是一扬手。或点点头给双方一个微笑，算是见面礼节。
　　只从在苍翠大队参加整风后，李浩是有事儿没事儿总爱找事儿。又没话找话地坐在青竹身旁。看着她说：“喂！怎么不抬头呢？我就那么烦人吗？”
　　史姑娘忽然想起来，陪陶冶去苍翠大队给李弘文道歉的人选。非李浩莫属，散会把李浩推荐给陶冶，真是个好主意。说李浩的一句话，逗的史姑娘笑出声来。小声对他说：“你没有陶冶烦人，散会他求你去苍翠大队，你可别拒绝啊。”
　　李浩惊诧地小声说：“青竹同志，能透露点消息吗？不会是找小会计找茬打仗吧？”
　　“李助理，看你把陶副社长想的，他有那么坏吗？副社长要去给一个社员赔礼道歉，和找茬打仗正相反。别问了，开完会你就自然明白了。”
　　小会议室今天比以往肃静得多，农林局陶局长一早晨坐吉普车赶到永加公社。局长是想把儿子陶冶从摔倒地方扶起来，让陶冶在公社干部会上做口头检查。完了之后，再去事发大队给那位不知深浅的小会计赔礼道歉。
　　陶局长现在就坐在前排木椅上，史姑娘以前没见过。当然也不知道坐在前排那位即陌生，又不起眼儿的一位干瘪老头，除眼睛炯炯有神外，真是其貌不扬。
　　所以，她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心中猜测，可能是小队长找王书记有事，坐在王书记身旁正在做某种事情申请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