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老规矩婚礼

　　无题：
　　攀登莫忘初心田，牢记起步那一天。
　　高谈阔论言大志，不负韶华永领先。
　　青春放歌清欢驻，胸怀大志把梦圆。
　　阖家拧绳成一股，优良风气代代传。
　　
　　听李弘文一堆侃侃而论，史姑娘佩服一个十八岁大男孩儿，城府如此深奧。不得不让她对弘文刮目相看。她胳膊搂着李弘文胫部，一支手始终紧紧抓着他的手。真是个乖巧大男孩儿，她还照样地把头放在他肩上。
　　史姑娘有时贴一贴他的脸、再亲上几口。听着他的高谈阔论，享受着他鼻孔吹出的凉风，品味他咚咚心跳中产生的生命气息，史姑娘一直陶醉在异性的给予中。
　　在那样意境中她又问道：“弘文，你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呢？骆婶家除了粮钱不缺，烟酒有路，苹果是哪来的？这个季节，这种年月，能弄到新鲜苹果也该算手眼通天能人了。”
　　“姐，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骆婶的妹妹在县二轻局做一把，烟酒等项都是从那来的，曲曲几个小苹果又何在话下？给你做面条的原料，也是从那里来的。”
　　一九六一年农历五月十二日早晨，太阳还在地平线下面卯着劲地往上冒，在还没露出来边缘时节，骆家院里早就挤满了男女老少。骆家不仅是村支书的关系，老两口在苍翠庄人缘好得不是一般，一是屯子里大事小情骆家夫妇从没缺过场。二是在那个火红年代，农村支部书记是实权派，也是有决定权的人物，列为其次。
　　现在骆家大院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去年中秋节全民食堂大餐。所差的是，集餐是干部主宰全局。今天太出乎史姑娘的意料，主宰全局的是传奇女人章红叶。
　　这位出名挂号的二飙子，在这种场合可是看不到一点瑕疵，确实有一定程度主持人风度。说话，行为非常严谨，容颜俊俏而清秀。服装是正宗唐装旗袍，但穿着一条长腿北京蓝色外裤，虽然是不露大腿，但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她的这身装束，只有在屯中有办喜事找她当佳宾主持人时才舍得穿。今天这种场合，章红叶在行为上，没能随心所欲，更一点也不敢发飙。
　　今天的章红叶其人，又转换成了招待人员主流，统领女儿兵团，组成烟酒茶水服务组。各桌食客也由她精心安排，服务班的男女青少年，十几人由章红叶摆布得团团转。从永加公社和双辽县等地来的各路来宾，在章红叶这位中年美女招待下，人人都喜笑颜开。
　　章红叶的性格，是决定她永葆青春的先决条件。三十几岁的人，不比二十上下岁小姑娘的情趣差。天生的一副好身材，一幅好模样，一个好嗓子，在众人里还是非常抢眼，如凤落鸡群，牵动着好多男士眼球。尤其是不知根底的外乡来宾，都想着法地凑到章红叶面前，主动打声招呼说句话，上赶子送上一副笑脸。
　　可是章红叶天生活泼，不欠来者礼节，或是送上妩媚多姿的一个笑脸动作。或是给他一个恬恬的飞眼儿，最差劲时候也能还你一句问候，保证让你神魂颠倒。来宾有天大的不满意或愁肠，也让你转换成云消雾散，觉得浑身上下舒坦。
　　太阳将露出半个笑脸，从小东屯来了一队马车，其中有两台胶制轮子、三台木轮木轴马车。浩浩荡荡、尘土飞扬，在大门外放哨的小全子高声大气地唱着说：家里人都要听清，娘家车队见了影、也听见了声。五月天气又不冷，不如在门外排列西东……
　　在没有鼓乐班子的号手通知时，小全子的角色，还真是办喜事儿的一道亮丽风景。给东家増添了不同程度的喜庆。
　　骆家院里来的客人，接到院外放哨小全子的呼唤声。在主持的安排下，没有角色的，呼啦啦地走到院外。列队门西门东两侧，夹道欢迎送亲车队。在东北农村办喜事，实际就是一场大戏，东家人主角、主持人（司仪）是戏胆，唱好唱坏这台戏，司仪是关键。
　　四十多个高升炮竹，一字排开、分次序燃放，叮叮咚咚地震天响着，倾刻间硝烟弥漫在骆家门口上空。
　　史姑娘原来瞧不起的章红叶中年女人，现在就在她眼前吆五喝六的指挥服务大军。她被章红叶安排接待新娘的五人中。但是章红叶这次骆家办喜事，被骆婶封为上宾，也就是她没看得上的女人。在特定场合，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够格的才貌双全。
　　这位临时权力大使，笑着对她说：“史姑娘，您好。您能到场使骆家蓬荜增辉，我代表东家向您致谢。史姑娘，在人客百众面前，我章红叶能和史姑娘说句话，也是我章红叶三生有幸。今天是受东家之托，特别说给史姑娘。东家有令，史姑娘不必接待任何人，就坐在书房正位中。史姑娘今天主持新郎和新娘交换定亲礼物，和给毛主席像三鞠躬，别的啥都不让干。我章红叶也是传个东家的话。”
　　史姑娘在瞬间，要对章红叶的看法又迅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在去年中秋节的图像、和弘文说她前年中秋节的图像一齐涌向眼前，她不知道她会有这样一面。
　　当史姑娘听完章红叶尊骆婶、她称的东家有话讲完时，她在调正一下混乱思绪说：“啊，章姐的吩咐，青竹照办就是。”
　　现在骆家大院女眷，都听章红叶的摆布，史姑娘以前真小看这位农村中年女人了。尤其是听弘文讲她光着上身，午达宾吃她奶头时，她发出不堪入耳的呻吟声的外表形态，让人心里作呕。还有去年中秋大餐时裸着上身演说。那个记忆烙印打得太深，至今还不能忘怀。
　　再看今天的章红叶，沒有半点娇柔做作姿态。落落大方，口若悬河的褒义词。一个大字不识的章红叶，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应用词和成语。
　　章红叶在众人前面宾宾有礼地做着引路姿势，万分客气地把娘家客都让到东屋。众宾客露出十分满意笑容，办喜事的关键是把娘家客待好，否则会出大麻烦，章红叶今天这套业务是众口赞赏，万无一失。
　　史姑娘真佩服章红叶的这一整套服务，这种见啥人说啥话的随机应便能力，史姑娘自叹不如。此刻简直就是一位标准的礼仪小姐，令史姑娘万万也猜测不到，这就是去年中秋节中，在全民食堂大院里，亲眼目睹发飙的那位婆娘。那位当众脱衣让光棍汉吸吮奶子不知羞耻的女人，判若两人，真令人刮目相看。
　　新娘子被新郎官从马车乌蓬顶轿中抱下来。（乌蓬顶轿是把竹杆做的四框，用彩布围起来的。捆绑在马车上临时轿子，有点像古代高贵人坐的乌蓬车）史青竹也是第一次见到，又长了见识。骆丰君小心翼翼地把新娘子抱了下来，又轻轻地放在一个装有半袋高粮袋上，谐音步步登高。然后，车老板把轿子马车赶到东院，由专人草料侍候。拉喜车的马也享受贵宾待遇。
　　新娘子再从高粮袋上，下到有红毡的地面上。由两个中年女人，娶亲婆和送亲婆搀着，向院里缓缓行走，不能太快。
　　有六个大力士男人，在新娘脚下用三块红毡子一块一块地向前捣着。新娘子脚下始终得走在一块上，捣红毡的小伙子们必须手急眼快。即不能耽阁新娘子双脚落地，又不准从新娘子脚下硬拽。这里人管此项仪式项目叫倒红毡。
　　四十米远的路程，六个小伙子捣完红毡，汗水把上衣湿得透透的，新娘子的双脚不能踩土，这是咱北大荒先人，从遥远的南方迁徙时带来的规矩。
　　第一歩捣红毡忙完了，走三块红毡上的新娘，如今也有了改革地方。把红盖头取消了，露出笑盈盈美丽大方的脸蛋。粉红粉红的红晕，细嫩白晰皮肤，给观赏者美的享受。
　　围观众人只准观赏，不准表态，更不准起讧。这些秩序由屯里有权威的长者管着，所以没人敢找不自在。这一刻的新娘子是最公开阶段，乡亲们管这段时间叫看新媳妇儿。
　　大姑娘在此刻也是在用心联想，从此刻起，红毡上走过去的姑娘，走到红毡尽头，就该变了称呼，第一次蜕变成新媳妇儿。
　　在窗前摆放着用三张饭桌子摞放在一起，叫天地桌，桌上放着一只称粮用的斗。（北斗星原与此物形状得名。是一种量具，用来称量粮食用，一斗分两次约五十市斤，十斗为1石“音：蛋”旧时期量的单位）
　　斗里放上五谷粮以高粮为主，中间插着一杆木棒上贴有天地灵牌或天地老爷画像。新郎新娘到来之既，点上香火，意思是借天地之灵宝，让香火延续千秋万代。
　　第一主持，在新郎引路，红毡上新娘到来之时，开始他的权力，宣布一拜天地，就是拜斗中的天地爷牌位，二拜高堂，是男女双方老人，男方为大，坐立与左侧，女方老人父母或祖父母，不包括其它亲属。
　　新规矩把夫妻对拜取缔，送入洞房改为室内礼仪，新郎新娘由东家指派有威望的人士。那一天就是传说中的史姑娘、这位观世音菩萨后代主持，互相交换信物。之后，给毛主席像一鞠躬。
　　在这两项进行时，就主持一人讲话，不准许任何人插言。室内正戏算演完。室内还有双方老人讲话，要求简短，三两句。此时该放开了，新郎新娘可以多说几句孝敬老人讲演，之后，主持宣布新郎新娘说说恋爱经过。
　　室内的形式是解放后形成的，比较让人容易接受。室外那一套，据说是从唐宋时期就有，但在解放后十年还有人延续，今天是在百姓的领路人家又重现历史画面。
　　骆支书在给儿子张罗婚事之初，路子是新的，八字方针？“勤俭节约、反对浪费”并没忘，家庭中施政是骆婶，可是骆支书他老伴骆婶，是佛教忠实信徒，对神学更是向往。骆丰君的婚礼，从头至尾都是妈妈张罗着，支书和老伴意见分岐，一赌气跑到县城小姨子家躲了起来。今天是儿子的正日子，已经走出去三天的骆支书，也未见回来。
　　骆家窗前摆放十几桌宴席，招待完娘家客，就一直是招待一伙走一伙，招待没完没了。招待本家的来宾中，一半是外大队的山东老乡。骆家老家原藉是山东省，寿光县人，第二次人口大北移期间，骆敬芳之父——骆祥，领着八岁的骆敬芳一家三口，从遥远的山东省徒步费尽千辛万苦，与老乡多人，来到苍翠庄落地生根。
　　今天宴席中有百八十号人，都是骆敬芳在永加公社的老乡。这些人集到一起，说的多是四十年前迁徙中的艰辛。可惜呀，骆家的一家之主不在家，让老远奔来参加婚礼的老乡，多少有些大煞风景，大失所望。
　　骆家婚事大操大办，两天没到黑，永加公社高层便得知了消息。依照张社长的个人主观见树，马上派五到七人工作队，立即赶赴苍翠大队，进行强制性制止。
　　将赴宴百姓聚集一起开大会，声讨铺张浪费严重的危害性。王书记思考再三说：“张社长还真想雷厉风行啊？我看这样吧，咱明天再去好不好？我的意见最主要的是这样：
　　一、你今天去，想打算怎办？制止酒宴？饭做都做了，社员盼这顿饭盼得眼红。还是让大家把饭菜吃完，不把做完的饭菜吃掉，那可是实质上的最大浪费。
　　二、小青年结婚也是一生中大事，你今天去搅他的好事，他会记恨你一辈子。您看老张，几百双眼睛盯着这顿要到嘴边的饭，让你张社长去到现场把百姓端在手上的饭碗夺下来，不让吃了。想想到嘴边没吃着的人，该是个啥心情？真要遇上粗鲁社员打起来，你还手吗？
　　三、大喜日子来个骇群之马，想一想，有哪个不恨你、不骂你？为什么让大家不高兴？为什么让老百姓记恨你、骂你呢？该管事的请假出门子了，主事人你去找谁说？
　　总不能把新郎官和新媳妇儿抓起来吧？到百姓的办喜事家里，你是说句祝贺与祝福之后就采取行动吗？那可就成了香客拆庙丑闻了。
　　张社长啊，土改过去十年多了，那种激情现在可要不得！必须把那一套放下才是，现在下乡工作人员，该做到的是帮帮社员度过眼前难关。”
　　张令社长也为难，今天要是真的不去，昨天已经和午达之说好的，不去不是撂他的台吗？同志之间也太没信用了。去？这几位出头露面的主要人，总好惹事，真弄大了，王书记说得对，是真的不好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