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农”调研 （3）

　　“你们也在整理农田啊？”陈建强问。
　　“是的。”老乡答。
　　“你们家几口人？”陈建强问。
　　“大小六口人。这两个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我老婆。儿子出去打工了，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儿，他们都在上幼儿园和小学。”老乡回道。
　　“这样的话生活是不是有点儿困难？”陈建强问。
　　“还好吧。我家儿子每个月还有三千多块钱汇回来。”老乡答。
　　“那你们一年的纯收入有多少呢？不算你儿子汇回来的钱。”陈建强问。
　　这个老乡看了眼陈建强他们，警觉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我们是镇上来了解一下‘三农’工作情况的。”陈建强回答道。
　　那位老乡又看了看他们的村书记。村书记便点了点头。老乡说道：“原来是这样的。要提到‘三农’工作，我感到还是好的。每年多有大发展。二○一七年，我们全家的纯收入五万多块，今年的收入到现在来看，可能要比去年要好。反正上级制定的政策，只要对农民有利，农民的生活就会好。”
　　“有没有其它困难？”陈建强问。
　　“其它的困难嘛，就是农民们生不起病，孩子们上不起学。一生病就把家里的底要掏空，有的病生了还会欠债。还有上学，就拿我们家孙子和孙女儿来说，一学期没有五千块是不得下来的。”老乡满脸愁容地说。
　　“农村收费也这么高吗？”陈建强问。
　　“是的啊。吃饭就要花掉千把多，还有什么费那个费的，反正我们也不懂，孩子们回来要就给。”老乡回道。
　　陈建强想，农村一个小孩子上学一学期二三千块钱，在城里可不得了，二三千块不谈，还有额外的辅导费什么的，一个学期至少也得要万把块钱。想到这儿他对老乡说：“看来一个家庭最平平安安的就是没有人生病和上学。”
　　“是的是的。可是人又不是神仙，都要吃五谷杂粮的，那有不生病的道理呢。关键是医院里的这些人太不是人了。”说到这儿，老乡的脸上也红了，开口就骂道，“什么救死扶伤是革命的人道主义？简直成了不救死也不扶伤了，只要有钱，就帮你看病，没有钱你就是跪下来求医生，医生也不会管你了……”老乡还想骂什么，被村书记双眼瞪了瞪，老乡后边的话也没骂出来。
　　陈建强见他突然不说了，就问道：“怎么？有什么就说出来嘛，我们下来就是要了解真实情况的。”
　　“没……没什么了。只是你们镇政府也把医疗这一块还有上学这一块把它好好地抓一抓，这才是我们农民最希望看到的，也是为‘三农’工作做点好事嘛。你们说对不对呀。”老乡满脸希望地看着陈建强说。
　　陈建强没点头谁也没点头，就连谢明馨也没点头。陈建强说：“对，我们会尽快把这事好好处理的。谢谢你了老乡。”说完就又伸出手去要握手，这位老乡也像前面那位老乡一样，要把手往衣服上擦擦，还是被陈建强抓住了手说，“没事的老乡。谢谢你！”
　　陈建强就带着众人离开了老乡。可他心里平静不下来。老乡反应的这个问题不是农村里才有，全市、全省乃至于全国都是这样的普遍现象。他想起了华西村、大寨村等，他们坚持走集体经济的村，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就和八十年代前一样，人民生活得相当平稳、安详，什么看病、上学、住房等等，都不要钱。
　　“建强同志，老乡们刚才谈的医疗和上学这些事情，看来不改改，农民的负担太重了。”谢明馨忧虑地说。
　　“明馨同志，怎么改？就拿房价一直在说改，改了近二十年了也没改好，反而越改房价越涨。就拿我们海平市来说，二○○○年前，最高的房价每平米只有一千五百左右，到今天呢？已经到了四万左右了。你想想，有多少人能买得起房子？这是我们这儿，再看看北上广，房价高得更是离谱，二十几万一个平房。像我们这样拿工资的人，一年只能买到一个平房。关键问题出在了哪里？是出在了党委和政府身上吗？那些要政绩既贪又黑心的官僚们，心中哪里有人民啊！”陈建强说到这儿被谢明馨制止了，用眼神看着他，意思是要注意场合，不能过于激动。陈建强停了停也不说了，刚才还激动的脸色趋于平静地说，“谢谢你，明馨同志！”
　　“你又来了。我是怕你一激动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好歹这些人跟在后面远，没听到。”谢明馨说。
　　“没你刚才提醒，我越说越激动，嗓子就越高，可能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陈建强笑笑说。
　　一行人往前走着。陈建强指着前面一栋好像刚砌的二层楼房问：“金书记，这个楼房砌的不错啊。”
　　金书记连忙说：“这是我们村条件还可以的一家，中午吃饭就安排在他们家里。”
　　“好啊。不过你一定要求他不能破了规矩，否则，我就要拿你是问了。”陈建强再次强调道。
　　“放心吧陈市长。”金祖国回答。
　　“我看了看，你们村倒有一大半人家住上了楼房，条件不错啊。”陈建强问金祖国。
　　“这也是近几年党的‘三农’政策给农民带来了实惠。”金祖国的脸上满是笑。
　　“你们大队有没有自己办的工厂啊？”陈建强问。
　　“没有。”金祖国答。
　　陈建强想，可以看出，这个村还是在靠农田吃饭。不过现在能靠农田吃饭也好，如果搞个什么厂啊，没污染还好，一旦有污染，那这儿的绿水青山就没了。
　　陈建强到农田里走访了几家农户，看到了许多真实的事，这要是听报告到哪里能有感性认识。陈建强兴致勃勃地说：“你这儿还是绿水青山，没有受到污染，好啊。如果我们市所有的农村都这样就好了。”
　　“我们虽然发展很慢，但有个前提，不允许破坏生态，不允许污染环境，不允许私建私拆，确保绿色环保。”金祖国脸上显出了一些严肃地说。
　　“好，你有这样的想法和思路很好。”陈建强不停地点着头，接着问道：“你们村的集体收入有多少？支出多少？节余多少？”
　　“陈市长，每年很少。从经营收入来说，一年共有5万左右，再从发包及上交收入、农业税附加返还收入、财政补助收入，再加上上年节余的收入等，去年，我们全年的收入在七十五万二千八百元。共支出费用为六十八万五千二百元，节省六万七千五百元。”金祖国说。
　　“还不错，能结余这么多。”陈建强赞叹地说。
　　“比起其它的村，我们村也算可以。从前年开始有了节余，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农户的积极性也有所提高了。不过，我们村每一笔帐都要公示的。”金祖国很认真地说。
　　“这样好，把每一笔收支公示，加大了透明度。你是什么时候当村主任的。”陈建强问。
　　“我是二○一三年，从部队回来的第二年当的。”金祖国回道。
　　“当时你接手的时候，村里的账目上有多少资金？”陈建强关心地问。
　　“我是二○一三年六月接手的。当时账上还有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元。”金祖国回道。
　　“这一点钱怎么够用到半年呢？”陈建强问。
　　“我们村还好，有的村交接的时候还是负几万或者十几万的哩。”金祖国很满足地回道。
　　“金祖国同志，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村书记兼主任的？”
　　“我是毛遂自荐的。”
　　“哈哈，不简单。你当了几年兵？”
　　“我当了五年兵。”
　　“当了兵有没收获？”
　　“有收获。如果不当兵就没收获，现在说不定也跟着大家一起到外地打工了。”
　　“部队是个大熔炉，是专门锻炼和锤炼人意志的地方。不错。小伙子，好好干。”
　　“谢谢陈市长的夸奖和鼓励。”
　　陈建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直到高中毕业前也没离开过农村，就是现在离开了农村也有二十二年（十八岁入伍），平时每个月还回去看看，对农村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但对于农村基层工作从未干过。今天调研他感到还不错。陈建强说：“等会儿下午汇总时要看看你们的公示栏。”
　　中午吃饭，陈建强、谢明馨他们一行被分配到二层楼的老乡家里。这楼就是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家。一走到这家门前用水泥浇注的场地上，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清香味。这一香味一扑鼻，立马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这老乡家里看上去家庭条件还不错，上下共六间房，上下中间各是客厅，房子的右手边上是一间五十平米左右的大厨房，看上去就很亮堂。
　　中午的饭菜严格按照陈建强上午提出的要求，做了四菜一汤。这四菜就是红烧土鸡，水煮盐水虾（是自己家里的池塘里捞的），鸡蛋炒西红柿，青菜炒香菇，还有一个自己家沟里捕的野生鲫鱼汤，再加自己家里的新米饭。这鲫鱼可是等陈建强他们进家门时才杀的。总之这四菜一汤里没有放一点味精，就放了些盐、姜葱和酱油。两位主人先还不好意思上桌，硬是被陈建强拉上了桌。这么一大桌有十几个人，菜的量也大。
　　陈建强先尝了口红烧土鸡连连点头，说：“这菜一吃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妈妈烧的红烧土鸡，味道真好。”
　　男女主人坐在一旁不好意思地说：“各位领导将就将就吧，我们乡下人做菜就是这样的，只要放点酱油、盐、料酒、姜、葱就行了，我们连味精都不放的。”
　　陈建强看着主人，说：“这就是本味。你们可别看了这本味，到城里是吃不到的。”他转头又对谢明馨、纪德明和大家说，“不信你们大家尝尝，看我说的有没错。”
　　谢明馨首先夹了一块土鸡肉放到口中，脸上很灿烂地说：“这是我多少年没吃过的红烧土鸡了。建强同志说的不错，这口味还真合我。”说着，又夹了一条水煮盐水虾，用手剥好后放到了嘴里，像个小姑娘似的兴高采烈地说，“这虾也别有风味儿。好吃，好吃。大家吃呀，再不吃就被我一个人吃了了。”谢明馨说完，看着陈建强笑。
　　大家你来我往的，吃得不亦乐乎，都说这四菜一汤真是比在酒店里吃几千块一桌还要实惠，又鲜美、又可口，就连谢明馨她们三位女同志，每人至少吃了两碗饭。你们想想，大锅里煮饭、烧菜，可比饭店里的煤气炉子烧得菜好吃。就拿那个黄豆子儿红烧家养的鸡来说，就是煮到了味。每一样菜都是用大碗盛满满三碗。
　　特别是那个鱼汤真好喝，吃鱼时，再将鱼往醋里一沾，陈建强这些来调研的人很少吃到这么清香、可口的鱼汤。
　　吃好饭，陈建强就从自己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让丛小兵去结账。大家看到陈建强掏钱结账，也纷纷掏钱给这家主人。
　　谢明馨一边掏钱一边笑嘻嘻地对陈建强说：“建强同志，这是我今天身上带钱了，如没带钱你给我付呀？”
　　“那是当然的喽。”陈建强笑哈哈地回道。
　　谢明馨看到陈建强也不是开玩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暖。这样的温暖并不是那种情爱方面的温暖，而是同事间那种关心的温暖。自她参加工作以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温暖，有的只是想占她的便宜。这一阵温暖突袭上她的心头，也令她看了一眼陈建强，说：“建强同志，谢谢，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陈建强也看了谢明馨一眼，说：“明馨同志，你这样也太见外了。”
　　“我不见外好了吧，建强同志。”谢明馨笑着说。
　　陈建强看了眼谢明馨，然后转头对坐在自己侧面的主人说：“上级号召我们要抓好‘三农’工作，你们对国家提出的这些有什么想法？”
　　“这‘三农’工作很好，如果没有国家提出来，去年我们家的这个楼房也建不起来。”男主人笑呵呵地说着，牙齿缝里还有一点碧绿的葱叶子在里面。他接着说，“就是农村里的人不能生病，不能上学。如生一场大病，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收入都填进去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