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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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晓峰上班也半年多了，对电源线和变压器被盗的案子也有些了解，自己也私下里查过，这种案子的确难度很大，一是深入调查形不成重点，二是现场提取不到能够认定犯罪嫌疑人的痕迹物证，三是全市范围收购网点没有发现赃物。虽说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基本上是收效甚微。这些日子在新街镇体会很深，老百姓对破坏电力设施的犯罪深恶痛绝，一旦电源线被盗或变压器被盗，老百姓就活受罪，多则几个月，少则十多天没电用，电视机、电冰箱、电饭锅和洗衣机全成了摆设，给老百姓的生话造成了诸多不便，白天还马乎过，一到了晚上就全成了瞎子。如果这类案子不破，公安干警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就树不起来，本来早些时自己就打算把这案子查下去，只因新街镇的治安问题给压下来了，现在那边的事解决了，这电源线被盗的案子也该提上日程了。话虽这么说，可这案子从何下手呢？人家刑警大队是专家，他们都没办法，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军转干部能有什么高招？他一连几日为这事伤脑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一整夜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翻煎饼”，突然，他想到了自己在部队的职业。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心里说：“高晓峰呀高晓峰，就这点事就难住了你？你不是无线电工程师吗？设计一个断电报警器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如果在每一路电源线上都装上一个断电报警器，犯罪分子再实施犯罪，我们不是大麦田里捉乌龟一一手到擒来吗？”想到这里，他再也呆不住了，天不亮他就往火车站跑，搭四点多的火车去了省城。
　　他在省城无线器材商店买了所需要的晶体管、电阻、电容、喇叭和其他的电子元件，中午时分就赶回了所里，当夜，他把宿舍变成了小工厂，开了一个通宵夜班，安装调试好了十个电子断电、短路报警器，第二天刚上班，他就来到了公社变电站。
　　变电站是一个紧靠山边的大院，临街道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一楼是办公室、接待室和会议室，二楼是职工宿舍；大院的右侧是伙房餐厅和卫生间，大院的左侧是一连三间的配电房，院子的后方是一大排变压器。
　　高晓峰直接走进了站长办公室。站长办公室在车站公社算是最豪华的，进门的对面墙上张贴着一幅远山市地图，靠墙是一张可以转动的高靠背真皮转椅，挨着转椅的是一张七屉桌，桌上摆放着毛泽东选集和一些有关电力传输方面的书籍；紧靠房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宁静致远”的横幅，紧靠墙根摆放着一套组合真皮沙发和一张硕大的玻璃茶几。
　　站长袁根发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办公桌上的灰尘，见高晓峰进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说：“稀客，稀客啊！我是说一早上喜鹊怎么围着门口叫呢，原来是老首长临门……”
　　袁根发中等身材，红红的脸膛，国字脸，人透着精干。他也是军人出身，一九七零年入伍，曾是空军某部的架线兵，退伍后分配到电力部门当了个电工，因为工作出色，早几年被拔为车站公社变电站站长。高晓峰刚到派出所报到那阵子，袁根发还专门宴请他和但书记喝过酒。
　　“袁站长，看你说的，什么老首长？你我同在车站公社工作，小民警一个，你这么一说就见外了，叫我情何以堪？其实，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啊？！我知道，老首长你可是个大忙人，难得上门，快，坐、坐，只要我力所能及，我袁某人义不容辞。”袁根发边说边给高晓峰泡好了一杯大红袍。
　　“香！真香！一闻就知道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高晓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好茶！只可惜给我这样的粗人喝给糟蹋了。袁站长，我看你也是个大忙人，咱们就闲话少叙，直奔主题吧。”
　　“好，痛快。行，你说吧！”
　　“袁站长，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找你，是为电源线被盗的案子来的。”
　　“那感情好！一直以来我都在为这事伤神呢，可恶的犯罪分子一天不抓住，我们供电人就一天不得安宁。老首长，你说怪不怪，那么多疑难案子刑警大队都破了，为什么这偷割电源线、偷拆变压器的案子就破不了呢？”
　　“是呀，我想这种案子也许有它的特殊性吧。我这些时反复考虑，觉得这类案子一没有过硬的痕迹物征，二没有明显的嫌疑对象，三又控制不住赃物，破案难度的确很大。昨天我忽然想到，破案不易，难道不能蹲守吗？是的，电源线四通八达，我们又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参谋长，不可能一击而蹴，而到处设防又势必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劳民伤财，也许还是劳而无功。我这几天突然想到，用电子断路、短路报警器，也许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只要持之以恒，抓获犯罪分子是毫无悬念的。于是，昨天晚上加班制作了十个电子断路、短路报警器，希望能在你的辖区范围内进行试验，抓到了罪犯皆大欢喜，抓不到罪犯也没有兴师动众，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突发奇想，既不好向局里报告，也不想惊动所里，故来请你助一臂之力，还请你暂时代为保密……”
　　袁根发爽朗一笑，说：“行啊！有你这个无线电专家，还怕犯罪分子不落网？行，我看准行！我好歹也当过几年架线兵，虽说没有学过那么深奥的无线电学，电工学还是有所了解的，电子断路、短路报警器是科学神器，我还是知道的，用在电源电路上抓个把盗割电线的罪犯，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可惜，我这个笨驴怎么想不到呢？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想到了又能怎样？报警器也做不来呀？现在好了，有了老首长你，一切水到渠成了。行，老首长，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干，一切行动听指挥……”
　　“好，那我们说干就干。今天上午到配电房把电子报警器安装好，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安排民兵值班，来他一个守株待兔。”
　　“行，没什么好说的，干呗！”袁根发是个急性子，边说就边拉着高晓峰向配电房走去。
　　高晓峰和袁根发都是内行，安装电子报警器都是轻车熟路，不到两个小时，整个车站公社的供电线路上就都安装上了电子报警器。报警器安装完毕后，高晓峰就告别了袁根发直奔新街镇，他来到居委会，邱月娥迎了上来。
　　“高同志，看你这风风火火的，该不是有什么事吧？”
　　“我说邱主任呀，你真是诸葛孔明再世，还真让你说对了，今天我来居委会，还真有事请你帮忙。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与变电站的袁站长商量，准备对早些时发生的盗割电线的案子做一些工作，需要几个得力的民兵进行蹲守，你是知道的，我刚到地方不久，与其他大队的领导都不熟，只好来找你了……”
　　“就这事哇，打个电话就得了，不就是调几个民兵吗？好说，我这就从炉子厂给你安排，咱们炉子厂的基干民兵可是车站公社数一数二的，别说是蹲守，就是抗洪抢险，都是响当当的！”
　　邱月娥是个爽快人，话还没说完，派工单已填好了。她接着拿起电话拨通了炉子厂：“喂，是吴副厂长吗？我是邱月娥，这样吧，你叫马天兴带上他那个班的基干民兵，马上到居委会来，有重要任务！……”
　　邱月娥放下电话，接着给高晓峰泡了一杯茶，说：“高同志，喝口茶，你要的人马上就到，一个个小老虎似的，包准你满意。”
　　约莫过了一支烟的时间，马天兴带着十二个生龙活虎般的小伙子来到了居委会。
　　马天兴一米七.八的个头，二十六、七岁年几，黑里透红的脸庞，浓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双大眼睛。
　　邱月娥向高晓峰介绍说：“高同志，他叫马天兴，是我们厂基干民兵排长，厂里的劳动模范，而且还有一身擒拿格斗的好功夫，早几年他曾在空降兵十五军服役，因为军事技术过硬，一干就是七年，是个超期服役的老兵。今天我让他把他训出来的基干民兵尖子班给带来了，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一切听你调遣，需要用多久，你就用多久，如果开夜班，每人每夜我给报销夜餐费三毛钱。”
　　“报告高同志，炉子厂基干民兵排长马天兴，带领基干民兵一十二人，前来向你报到！”马天兴向高晓峰敬了一个军礼，报告说。
　　高晓峰高兴地紧握马天兴的手：“好、好！个个都是精兵强将！来，这边坐。”他边说边指着办公室的组合沙发，示意他们坐下。马天兴推让不过，拉了一把椅子靠高晓峰坐下，其他人说什么也不肯坐下，仍然是整齐地站在那里。高晓峰见状，也就没有多说，向马天兴点了点头，接着说：
　　“马天兴同志，是这样的，我们为了破获盗割电源线的案子，需要蹲守一段时间，你们的任务是晚上到变电站值班，具体要蹲守多久，现在还很难说，也许一两夜，也许十几夜，这次我是下定了决心，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报告高同志，我和民兵尖子班全体成员听从你的调遣，只要能抓住破坏电力设施的犯罪分子，让老百姓用上放心电，别说几夜、十几夜，就是一个月、几个月，我们也甘心情愿，我们年青人力气用了有来的，不就是少睡点瞌睡吗？没什么……”
　　马天兴和他带来的基干民兵尖子班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说到做到，一连十几天，他们一吃完晚饭就来到了变电站待命。高晓峰和袁根发商量，觉得蹲守的时间可能很长，为了保持蹲守民兵的体力，专门在变电站的饭厅里开了几个临时铺，让蹲守的民兵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具体蹲守由他们俩人负责。他们安顿好值班民兵，就来到了配电房。
　　袁根发不愧是通信兵出身，对值夜班十分在行，他在变电房安放了一张行军床和一把藤椅，打算搞个两班倒，一个值坐班，一个值睡班，既保证了万无一失，又有效地照顾到了休息。
　　高晓峰对袁根发的安排十分满意，蹲守工作开展顺利。开始几夜民兵们兴趣很高，人虽躺在铺上，心却安不下来，谁也没睡着。一连十几夜都是太平无事，大家慢慢地习以为常了，绷得紧紧的神经也就松了下来，觉也睡得香甜了。高晓峰不同，他知道蹲守的长期性，这是需要耐心和恒心的，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其他人可的放松，他不能，他必须瞪大双眼耳听六路，越是人们觉得希望渺茫，越要提高警惕。
　　今天晚上天很冷，夜很黑，人们早早地进入了梦乡。袁根发见高晓峰十多夜没上过床了，劝他到行军床上躺一下，他来值坐班。高晓峰是一个撞倒南墙不回头的人，任凭袁根发怎么说，他总是我自岿然不动，拿着一本犯罪心理学，孜孜不倦地研读着。夜越来越深，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除了偶尔传来的火车鸣笛声，嚣尘繁忙的小城变得悠闲寂静了，人们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高晓峰渐渐有了些倦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腕表，时针正对向2的位置，他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似乎沉重了许多，正准备爬在桌上打个盹，突然间，报警器铃声大作，他一个激凌，只见通往七里冲大队的电路上的报警器红灯闪烁，铃声就是这个报警器发出的。
　　他迅速叫起了备勤的基干民兵，作了一个简单的战前动员：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刚刚盗割电源线的犯罪分子出动了，变电站通往七里冲大队新架设的电源线遭到了犯罪分子的盗割，我们将人员分成两个战斗小组，我和马天兴各带一组，分别从七里冲和变电站向中间包抄；马天兴组乘坐变电站的130汽车到七里冲，以最快的速度从七里冲向变电站方向搜索，我带的这个组从变电站向七里冲搜索前进，务必抓他个现行。现在我强调行动纪律，一是不得喧哗，二是不准使用手电，三是确保人犯安全，大家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憋了十多天的基干民兵早就憋足了劲，一听说犯罪分子进入了天罗地网一个个摩拳擦掌，情绪激昂，像小老虎似的嗷嗷叫。
　　“好！出发！”随着高晓峰一声令下，抓捕队伍像离弦之箭，默无声息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变电站至七里冲的供电电源线全5.3公里，三月分高晓峰到派出所报到的那天电线被盗割，变压器铜芯线被拆，七里冲大队近四个月断电，上个月刚刚架好电源线、安装好变压器，恢复送电还不满一个月，如今犯罪分子又光顾了，高晓峰义愤填膺，发誓要将人犯现场抓获，为民除害。他带领六个基干民兵从变电站出发，利用夜幕的掩护敏捷地沿着输电线向七里冲方向搜索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晓峰带领的搜索组也一步一步地向七里冲进发，当他们走到大田畈时，田畈中间一个黑影映入了人们的眼。
　　“盗贼！”高晓峰心中喊道。他随即向队员们一挥手，民兵们迅速散开，利用地形地物隐蔽接近盗贼。
　　这时，盗割电线者正满怀着喜悦收获他的“战利品”，他麻利地把掉在田里的铅线盘成圈，一圈一圈地盘在一起。
　　突然，“不许动！”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十几支雪亮的电光射向他，抓捕人员如神兵天降，将他围在中间。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兵天将吓懵了，只好呆如木鸡般束手就擒。
　　高晓峰指挥民兵将犯罪分子五花大绑，挑着现场缴获的赃物、作案工具和脚踏三轮车，得胜回府。他回到派出所，连夜对犯罪分子进行突审。他既是主审官又是记录员，袁根发和马天兴作为特邀见证人参与了这次审讯。
　　问：“姓名？籍贯？”
　　答：“杜、杜、杜平安，Ｋ市、马、马、马蹄湖公、公社，红星大、大队……”杜平安虽是惯偷，却是第一次被抓获，从被抓那一刻起浑身就颤抖不止，上下牙一直磕个不停，说话结结巴巴的。
　　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答：“知、知道，是、是、是公安、安局派、派出所。”
　　问：“杜平安，我严正地告诉你，你是我们现场抓获的人犯，铁证如山，就不要抱有丝毫侥幸心理，老老实实地交待问题是你的唯一出路。”
　　答：“是、是，我、我、我交待……”
　　问：“讲！”
　　答：“我杜平安过去是、是大队的电、电工，因为贪污了大队的电费，大、大队不要我干了，如今搞联产承包，我一不会种田，二没有手艺，老婆孩子养不活，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有一次我在废品收购站发现铝线铜线蛮值钱，就盘算着利用曾当过电工这个特长偷剪点铝线卖，弄几个钱用用……”
　　问：“说具体的！”
　　答：“报、报告警官，今、今、今天是我第、第一次作案，没想、想到第一次就给抓、抓住了……”
　　问：“编，你接着编！啊！这次被抓了现行就这一回，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看看你的那些业事（作案工具和运载设备），杜平安，我再次提醒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事是隐瞒不住的，老老实实交待才是明智的选择……”
　　杜平安人在派出所，心早就飞到九天云外去了，他心里盘算着：“虽然今天被抓住了，但自己在公安那里没有犯罪前科，他们对自己不了解，加之以前的案子做得十分隐蔽，又都是采取的长途奔袭的办法，甲地作案乙地销赃，没有留下痕迹物证，公安再神也拿我没办法，好啊，今天倒霉，给你抓住了，我就装可怜，就交待这一次，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他正打着如意算盘，突然被高晓峰点破，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没有了主意，原先在路上想好的套路不管用了，现编吧，肯定会漏洞百出，一句说错了，编一百个理由也圆不了一个谎，不说肯定不行，只好仓促应对。
　　问：“杜平安，你是Ｋ市人，怎么来远山作案？”
　　答：“这……”
　　问：“这什么这，讲！”
　　答：“在外地作案只要不被当场抓住，警察就查不到。”杜平安迟疑了一阵，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问：“那你怎么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作案？”
　　答：“我一般是挑熟悉的地方踩点，在作案前两三天就要到现场查看，一是选好作案地点，以便于隐蔽和人烟稀少为佳，二是要便于逃跑和运输赃物，三是作案前两天夜里先到现场察看动静，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再动手……”
　　问：“七里冲这路输电线你熟悉吗？”
　　答：“熟悉……啊，不、不熟悉。”他察觉到说漏了嘴，马上改口。
　　问：“啊？！杜平安，我警告你，少在教师面前打卖拳！孰真孰假你知我也知，其实你刚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我看还是实话实说吧。”
　　答：“唉！事到这步田地了，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好，我交待。我对今天作案的这条线路的确很熟悉，早在今年三月我就在这条线路上作过一次案，那次把这条线路上的变压器给拆了，拆了几十斤铜线，后来一看还早，又割了十几档铝线，当时的铝线线径比较小，十几档才不到两百斤……”
　　问：“铜线和铝线都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答：“我作案后将铜线和铝线装上三轮脚踏车，乘着天黑连夜赶回了Ｋ市，我们马蹄湖公社有一个铝器加工厂，那个厂是我一个发小办的，主要用废铝材加工锅盖、铝瓢、铝盆和铜火锅之类的日用品，我偷来的铝线铜线都卖给了他……”他一时口快，刚说出销赃地点心里就后悔了，但已无法补救了。心想：“完了，完了，销赃地点一交待，犯罪事实还瞒得了吗？这不是自我毁灭吗？唉！有什么办法呢，人家问得急，不回答又过不了关，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发小能帮自己隐瞒。”
　　问：“把今天的作案过程交待清楚。”
　　答：“早两天我专程来到了远山市，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叫‘湘鄂旅社’的小旅社住了了下来，白天到城乡结合部转了转，发现三月份我盗割了铝线的那条线路又新架好了，并且用的铝线全是新的，线径也比较粗，就打算再次下手。为了确保作案成功，头两个晚上转钟后我都到现场实地考察了，发现晚上没有人值守和巡逻，就选定了作案地点。昨天上午我就返回了Ｋ市家里，晚上十一点钟我从家里带上钳子、绳套和蛇皮袋，骑改装过的三轮车出发，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大约一点五十分到达了选好的地点，剪断了两、三档铝线，正在收线的时候就被你们抓获了……”
　　问：“杜平安，你以上交待的都是事实吗？”
　　答：“报告警官，我交待的全是事实，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问：“好，今天就问到这里，你把记录过细看一下，与你说的没有错，就签上‘以上记录我看过，与我说的一样’，捺上指纹。”
　　杜平安接过记录详细地看了一遍，表示与他交待的没有出入，接着签了字，捺了指纹。
　　高晓峰觉得对杜平安这种高智商的人犯再审下去收效不大，不做到证据确凿，他是不会老实交待问题的。为今之计是将其收容审查，然后外调查清销赃情况，拿到证据不怕他不交待。他填好收客审查审批表，天一蒙蒙亮就将杜平安带到了市局收审所，找值班局长签了一个字，就将人犯杜平安送进了监号。
　　当在上午，他到市局办公室开了一张外调介绍信，就直奔Ｋ市马蹄湖公社。中午十点二十分，他就来到了马蹄湖公安派出所，所长张国才亲自接待了他。他向张国才简要地汇报了案情，请求派出所协助调查杜平安的赃物去向。
　　张国才在马蹄湖公社派出所工作多年，对社情人情十分了解，当高晓峰谈到杜平安和铝制品厂时，他对高晓峰说：“从你谈的案情看，我觉得特别重大，盗割电源线，盗拆变压器的案子发案率很高，仅我们马蹄湖公社这几年就发生了七起，我们Ｋ市也有几十起，这类案子因为条件不好，一起也没有破，你们抓获了杜平安，很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或许可以带破一大批案子，挖出销赃窝点是扩大战果的关键，铝制品厂的杜少波，自小跟着爷爷学铜匠手艺，是唯一得到了爷爷真传的铜匠传人，手艺精技术好，是马蹄湖少有名的能人，早几年凭他的手艺办了一个铜匠作房，加工一些铝铜制品，这两年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公社支持他办起了这个铝制品厂，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双万元户。其实他那个厂就是用废铝废铜冶炼后制作一些生活用名，翻沙制造一些铝锅、锅盖、水瓢、锅底板（铝锅换底用）和好吃炉子（烧木炭的火锅）。因为他使用的原材料绝大多数都是废品，我们也曾列入了特种行业管理，发现他的进货渠道是周边地区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因此放松了警惕。杜少波与杜平安是最好的发小，加之他多年在江湖上混，为人圆滑义气重，要想他毫不隐瞒地把问题说清楚，我看还真得费一点精神，不施加一定的点压力不行，压力太大了也不行，好歹他是市里的致富典型，我看是不是将他传唤到所里来问话，如果他态度好，问题交待得彻底，又没有明显的违法，我们就从宽处理，如果态度不好，我们可以加码升级。”
　　高晓峰也觉得对重大销赃窝点的人员采取必要的控制措施是必须的，只是自己身处客地缺乏必要的手段，现在张所长主动提出来了，他哪有不同意之理？当即一拍即合，当即表态，一切按张所长的意见办。
　　张所长开了一张传唤证，驾驶吉普车直奔铝制品厂。
　　马蹄湖铝制品厂位于马蹄湖通往Ｋ市的公路旁边，其实就是一栋两层楼的民居，这栋民居是一连五间的砖混建筑，房顶盖的是朱红色琉璃瓦，四周的墙面都贴了马赛克，铝合金大玻璃窗，在这一带显得鹤立鸡群。房子旁边是一个大院，院门右侧挂了一个标牌，上写着“Ｋ市马蹄湖铝制品厂”，院子后面有一个近两百平方米的砖木结构厂房，屋顶盖的石棉瓦，厂房内有一个冶炼炉，鼓风机呼呼地把炉膛吹得火红，有的工人正忙着捣固着各种模具，有的工人正忙着加工脱了模的半成品。厂长办公室设在民居的二楼，办公室不算豪华，但老板桌，高靠背转椅和沙发一应俱全，老板杜少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青人，他出身于小炉匠之家，他家几代人都是铜匠，他是唯一出类拔萃的传人。过去都是挑着担子走乡串户为人补铜盆修铝锅，这几年鼓励发家致富，他就办了这么一个加工厂，主要生产一些锅碗瓢盒和铜火锅，锅盖、铝瓢和烧炭的铜火锅十分畅销，才两年功夫就发了，他也成了马蹄湖的首富。
　　这时，杜少波正悠闲地坐在老板桌后吐着烟圈，见所长带着几个民警走进了办公室，他连忙起身接待。
　　张国才走上前去，亮了一下传唤证，说：“杜老板，对不起，请你到派出所走一趟。”
　　杜少波无比惊愕地说：“张、张所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张国才冷冷地说。
　　杜少波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张所长这个公事公办的架势，知道说也没用，便关上门，跟着来到了派出所。
　　他们一到派出所，讯问便开始了。高晓峰是案件经办人，他是当然的主审，张国才是当地公安机关负责人，自然也参加了讯问。
　　问：“杜少波，我明白告诉你，我是远山市公安局民警高晓峰，坐在我傍边的你认识，他是你们派出所的张所长，我们共同在ｋ市公安局马蹄湖派出所对你进行讯问，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争取主动，彻底地交待清楚自己的问题，以争取司法机关的从轻处理。”
　　答：“报告警官，我杜少波一个生意人，做的是合法生意，赚的是辛苦钱，一不偷，二不抢，既不嫖又不赌，一贯安份守纪，你让我交待什么呢？”
　　问：“啊？！你就那么干净？”
　　答：“人在做，天在看，我杜少波一片丹心可对天！”
　　问：“是么？好，那我给你提个醒，杜平安你该不陌生吧？”
　　答：“什么？杜平安？……”他心里格登一下，脸突地一下变得煞白，心霎时虚了。他忽然明白了，派出所之所以传唤自己，原来是杜平安的事发了。唉！人牵着不走，鬼牵着飞跑，原本就怀疑他杜平安那些东西来路不明，迟早会出事，怪只怪自己贪便宜图省事，明明心里不踏实，还是装聋作哑，现在好了，他出了问题，自己也跟着倒霉。罢，罢，罢！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买，错了初一，不能再错十五，如今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爷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杜平安而砸了自己的锅。好在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凡你杜平安卖的铝钱铜线，每一笔都记得有详细的流水账，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或许全部交待了，人家公安看在我是市里发家致富典型的分上会放我一马也说不定……
　　问：“杜少波，你好好考虑一下，好歹你也是Ｋ市有点名望的致富能手，可不能因为人家的事打破自己的锅啊！”
　　答：“报告警官，你一提到杜平安，我就明白了，是我不对，不该与他杜平安那种人做生意，明明对他的货有怀疑，还麻木不仁，重感情，贪便宜，图省事，还是来者不拒，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有负各级领导的栽培，为了一己私利触犯了法律，法纪不容！现在，我想好了，来一个竹筒倒豌豆，老老实实地把问题交待清楚。”
　　问：“好，你如实讲清楚你和杜平安之间的问题！”
　　答：“……这两年来，我办了一个铝品加工厂，主要生产锅盖、铝盆、铝瓢和火锅之类的日常用品，这些产品在我们这一带城乡很行销，生意很好供不应求，需要大量的铝材，铝锭是国家严格控制的战略物资，很难搞到批文，我只好面向本市和周边地区的废品收购站，收购他们回收的废旧铝制品和废旧铝线，因为用量很大，货源经常不足，有时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等米下锅。有一次和杜平安说起原料不足的问题，他说他有办法搞到废旧铝线和铜线，我们俩个人是一个要补锅，一个要锅补，故一拍即合，签订了供货合同。后来他果然搞来了铝线和铜线，并且每次都不少于两、三百斤，一般是两至三天一次，有时是五、六天一次，并且他从不与我讨价还价，质量还比废品收购站的好。不过，正因为他的货质量太好，也使我对他的货物引起了怀疑，总觉得他送来的铝线铜线质量太好，不像是人家拆下来的废线，我担心他是收的赃物，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因此我就留了一个心，他每次交货后我都例外补记了一个详细的流水账，特别是时间、数量、品牌、线径和新旧程度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果然如我所料，高警官，张所长，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把那本流水账全交给你……”
　　高晓峰听了杜少波的交待，说：“好！杜老板，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高警官、张所长，我这就回厂把流水账拿来交给你们。”杜少波说。
　　张国才拍了一下杜少波的肩，高兴地说：“好！有了流水账就省事多了！走，我开车送你。”他和杜少波边说边上了停在门口的吉普车，一打马达，吉普车便上了路。不大一会，杜少波便拿了一个笔记本回到了派出所。
　　高晓峰翻开笔记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每一笔交易。从一九八零年七月份开始，每隔三、五天便有一笔交易，少则两、三百斤，多则四、五百斤，交的什么货，什么时间，什么质量，重量价格以及成交金额都作了详细记载。他发现一九八二年三月二日，这一天记载着收购杜平安铜线25斤，铝线320斤，这不是七里冲电源线被盗割、变压器被盗拆发案的那一天吗？据此推断，杜平安交货的前一在晚上必定发生了一起电源线被盗案，由此看来，杜平安不但是惯犯，而且是一个流窜三省多市县作案近三百起的大盗，有了这本流水账，他想不交待都不行。他按程序制作了笔记本提取笔录，杜少波作为具证人签了名，捺了手印，张天才作为证人也在笔录上签了名，并加盖了派出所的公章。
　　办完法定手续，高晓峰与张天才所长商量，觉得杜少波虽有销赃事实，但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订的供货合同，加之知情后有重大立功表现，暂不予追究，最终是否追究法律责任，由法院定夺。
　　杜少波给派出所写了一份具结书，保证随传随到，千恩万谢地回到了厂里。
　　高晓峰的这趟差收到了意想不到的丰硕成果，当天下午就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