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春回大地 7

　　中医最重的活儿就是诊脉，累得老孙脑里空荡荡的，一头大汗。送走缇大姨几个患者，来屋里提着水壶，对着盆架里的绿瓷盆注入半盆温水，头扎里面好洗一回。香皂打了一头白沫，浓郁的玫瑰香爽神清心。洗了几遍，雪白的毛巾擦干了黑发，想到了“人物”事儿，就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要给“人物”展耀白衣天使的博爱情怀和崇高医德，满脸骄傲去接见“人物”。
　　刚迈出门，金阁和杨队引路“人物”来了。
　　金阁硬说：“孙弟缺礼了，不懂待客之道。”
　　老孙笑笑不答话，盯着来的三女两男，快把眼珠子累出来了。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竹竿林里要叫自己压她的那个乌生艳——小乌！还陪过她一起去高黎贡山迁葬她父母的骨尘（见《疯狂的鞋子》）。这娘们别看她很会料理男性，却是食言自肥，赌咒百舌而又不怕犯咒神的烂梅子。
　　“当初我在河北行医好好的，你却打电话帮助你料理按摩店。我怕你不讲诚信，就不愿去帮你。你的毒誓骗得我没治，心安理得投入你的陷阱，千辛万苦大山里采药成全了你的药浴。到头来你竟然宁可遭雷劈，也不给我应得的报酬。最后还是腾冲公安局的李副局长踩着你的尾巴挖出你的狼心狗肺，你才流露一丝罕见的人性，咬牙切齿付了我的工钱。好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见我又耍什么阴谋诡计的？（《疯狂的破鞋》）
　　心里骂归骂，恨归恨，脸上却是另一付表情。看看金阁和杨队，转脸笑容满面地说：“我以为何方神圣的，半天是亲爱的小乌妹妹，想死我了！”又说两位年轻的姑娘，“吆，丽丽、秀秀还是寸步不离的。两位小妹妹越长越漂亮，怎么想哥哥我了？”
　　朱莉心里鼓捣，这货子在按摩店里表现得一本正经，好几年不见，变得这副狗德行，简直是流氓！说：“师兄，你咋越长越皮了？”两个青年也忍不住“嘀嘀”笑起来。
　　老孙说：“有啥好笑？，知道恁俩是叶文、叶路。你二人属鳖的，好长时间不见，一点儿没变化，老样子！房丽秀还是那么腼腆，大姑娘似的！”
　　朱莉说：“孙师兄，你真不会说话，我和小房连对象都没有，不是姑娘，还是婆娘吗？样子！”
　　老孙嘎嘎着说：“不好意思，我的脑袋历来是混蛋！出言欠考虑。”又说，“你们这伙结朋营私，拜见朕躬，有何本奏？”
　　这时老刘来到金阁跟前，说：“翟仁善来电说，云南省矿业公司已经同上级请示得到批准，和到非洲大同国达成开发金矿的协议，不日出发。我也和公安局请示，准许了给当地人援助枪支弹药，加强治安，确保村寨人共产主义社会以及开采金矿的安全。任总去不？”
　　没等金阁搭话，老孙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金阁熊老孙道：“没你的戏了，医院能离你吗？”又说，“刘伯伯，叫孙北洋去吧。他那一桌活儿以后选个敬业的人担任。”
　　老刘赶紧通知北洋到省里报到去了。
　　老孙说小乌：“你等来找我没有别的事，就是你又要我陪着你去高黎贡山折腾老人骨尘的。”脑子里立刻浮出了当时在提木村坐船过湄公河险些命丧鳄口的危险经历，心有余悸，惊霎霎地说，“乌妹，这次我铁了心的，就是你陪我睡一觉我也不敢去了！”
　　小乌心里骂，你个死老孙不是人，再保密的事经你就给太阳晒透气了，咋不死呢？
　　正要训白，阿兰若恰巧路过，听得清楚老孙的不着调，二话不说，跑上来突然袭击，照着老孙的圆脸狠狠啃了一口，说：“骚家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难道我还不满足你吗？黑了我干死你！”
　　小乌听到小黑妮粗暴的样子，心里的气儿好似拔了气门芯的皮球，一下子瘪了。几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金阁没笑，训斥：“小若你斯文些不行啊？老孙给熟人开玩笑的，连这就不懂？你咋不将他脸上的肉啃掉一块呀？”
　　小若不好意思道：“晓得晓得，啃个牙印，我也是开玩笑的！”吱吱地笑着跑了。
　　老孙摸拉着脸蛋牙印说：“我的黑媳妇不错，怕我被人拐跑了，特意脸上弄个记号的。”
　　小乌说：“孙哥，别荡灌了，我们来找你真的有事。”
　　老孙眨眨眼说：“听说你不是在戒毒所戒毒的吗？怎么出来了？”
　　小乌瞄瞄金阁，低声道：“都是黑鬼惹的祸！”
　　老孙想，你小乌自己就有吸毒的贱毛病，如何赖人家黑人呢？说：“小乌，你可拉倒吧。以前按摩店里就没见到黑人，你就犯了毒瘾，老杨拿绳索把你帮到树上，我给你用南瓜藤子配制了鹊丹，肚子给你灌的老鳖样儿圆，才摆脱了毒瘾的蛊惑。这事儿难道你忘了不成？”
　　小乌脸一红说：“我怎能忘了？藏心底里闷着，不断念想。后来到腾越宾馆主事儿，弟子不离左右。黑厮住宿，见他吸食白粉，我就迷了，也上套了。徒弟陆续跟我有福同享了。消息不知如何走的，就被抓到了戒毒所，宾馆被罚个底儿朝天，封号了。戒毒所领导们苦苦开导吸毒的祸害，我等下了必死的决心，彻底戒除了毒瘾被释放了。困穷潦倒之时，叶路、叶文弟兄相见，主张按摩所东山再起，就想到了你。孙哥是会过日子勤俭的好人，想我赔你的几十万元肯定没有挥霍，找你借我缓解燃眉之急。到时加一倍二偿还，怎样？”
　　老孙低头沉思，拿不定主意了。
　　金阁却说：“昔时我曾听说花灯团街按摩诊所深受人们的好评，比同行的技高一筹，给人们解除了许多筋骨病苦，生意相当不错。咱们这里是世界各民族的苦难民众的共产主义团体，各尽所能，按需所取。医疗、教育、住房、养老全都免费。人上年纪了，气血发生了变化，身子骨不舒服，所以，也需要有个按摩机构，给上年纪人无偿按摩，有益老人的身体健康发扬孝道。作为人，尤其是华夏之人，都应当树立博爱仁慈奉献的精神，去掉自私，完全彻底地为人民服务才配做黄河的子孙！”
　　叶路说：“我们早就知道共产主义的意义，令人向往，梦寐以求，和平幸福平等，毫无后顾之忧。只以为这是神话故事，这里竟然成了事实。乌姐，咱们就铺下心来，在这位兄长的帮助下，把按摩店轰轰烈烈办起来奉献真诚的爱心，不枉为人一生！”
　　老孙说叶路：“你们晓得这位兄长是谁不？救苦济贫院的任总，大管家！”众人听得无不激动，表了一番义志，定下了在这里开办按摩店的决心。
　　金阁看看时间叫大家赶紧到食堂用餐。
　　吃饭当中金阁顺便把此事告诉了几个领导成员，得到了大家共同认可和支持。不几天就在公园附近建造了宽敞的仿古式的房舍。老刘亲自命名为“舒心保健阁”挂上牌匾，好气派的风光。配制了按摩的所有设备，和药浴的必需品，如电力锅炉、浴缸、浴盆、浴巾、床位等等，一应俱全。由小乌为店长。
　　金阁亲自给按摩店颁布了救苦济贫院铁的纪律，任何人必须严格遵守，不得违犯；否则依法处置！
　　阳光明媚的上午，小乌请示任总药浴需到高黎贡山采祛风除湿舒筋和血散寒止痛的野生草药才能效果显着。
　　金阁对采药很感兴趣，开着车拉着按摩的师傅们上山弄药。小乌说：“带着孙哥，他对中草药顶得真。”金阁点头应允。小乌跑到诊所拽着老孙就走。兰若一见急了：“干什么？”
　　小乌说：“嫂子，任总要我们上山采药的。没有别的意思。”
　　兰若说：“好啊，我也去！”话刚落音，金燕喊她练习武术去了。
　　老孙见了金阁坐在轿车里，手握方向盘，等自己一上车就出发了。说道：“任总此去高黎贡山数百里之遥，山路崎岖难行，不去罢了。说不定玉龙雪山上也会有要找的药材，不到一百里，片刻就到了。”
　　玉龙雪山峰顶常年冰雪皑皑，山腰花木葱茏，药物繁多。诸如川乌、草乌、细辛、花椒、防风、穿山龙、威灵仙、羌活、独活、雪上一枝蒿、八角枫等治风湿的剧毒外用药物比比皆是、唾手可得。
　　在老孙介绍里，大家兴趣盎然，不多时整了好几百斤，轿车的后备厢里一捆一捆没了空隙，满载而归。在一片欢声笑语里，药浴保健顺利地展开了。爱心的温暖，温暖着垂暮老人的身心。
　　次日下午，腾冲来了两个人，一个车轴汉，一个细高挑。车轴汉穿着浅红色的袍子，戴着墨镜，一脸横肉里布满了坑坑凹凹瘢痕，走路肉膘子一耸一耸地乱颤；细高挑像具干骨架，挑着一件紫色的袍子，骷髅一样地头戴顶黄毡帽，刀条脸儿藏着奸笑，拄柄文明棍显得很有绅士派头。二人说是找会医生的姓孙的。杨队领着来到诊所说：“老孙，找你的！”说罢走了。
　　老孙没患者正在看医书，抬头一瞧满脸坑坑凹凹的家伙，跳了起来，指着车轴汉说：“你不是腾冲南关的大麻子吗？当初盗窃小乌墨兰草的贼（见《疯狂的鞋子》），狡猾得没治，你来干吗？”
　　麻子说：“记性不错！”
　　老孙说：“什么不错？你脸的招牌不错！”
　　麻子笑道：“多年不见，一见就动气，值得吗？你看他是谁！”
　　老孙说：“不用看就晓得他是台湾的寻龙笔高伟！我一不偷盗，而不掐八字，恁俩来干什么名堂的？”接着挠挠头，忽然开悟似道，“唉，我想起来了，恁俩当年不是犯了强奸妇女致死罪，被公安局枪崩了吗？怎么借尸还魂了？”
　　高伟嘿嘿一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公安局经过走查排访，发现案件与事情颇有出入，就把我们释放了，晓得不？我们有病来找你治疗的。”
　　老孙笑道：“你俩那么儿地好，还有病？啥病？说说看！”
　　大麻子笑道：“不把脉了？那我就说了！”
　　老孙说：“别说了，别说了，不雅的病，恁俩一道壕，回去喝几碗‘轮回酒’吃几盒栀子金花丸就好了。好了别弄不着调的，永不再犯了！”
　　大麻子忽然问：“老弟，你说世界里到底有没有墨兰草？”
　　老孙笑道：“鸡儿的墨兰！你当年偷的是带黑斑病毒的兰草，白当一回贼！”
　　麻子委屈道：“贼屁了，是掏一千多元问小吕买下的！”
　　老孙惊讶道：“什么？你掏人民币了？那当时小吕硬说你偷的？”
　　麻子气道：“那鳖娃子是婊子养的，真名姓李叫李俞蟞，四川成都东山里的人，当了兵复员后就改姓埋名了，嫖娼吸毒，又作案盗枪，后来被部队抓着移交公安局枪毙了。那小子在阎王爷那里也不会安生，天生的孬渣！算了不说了，少生气！”说着二人回腾冲去了。
　　后来，大麻子打电话问：“啥是轮回酒？”老孙平着气儿说：“白驴尿！”这家伙真会捣摆人！
　　少顷，小董领着几个人来了，蓬头垢面，衣服褴褛，有男有女。事儿好生奇怪，小董从来不多和自己说话，如何带着乞丐来找自己来了？那乞丐衣着虽然硌碜，看他们气质都不像有病的样子，抑或到救苦济贫院找出路的？小董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老孙虽然疑云满腹，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几人。
　　小董对着老孙频频眨眼。老孙不解其意，只是报以微笑，心说：江南猴子狡猾狡猾的有！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反正不上你当！但见几个乞丐脏兮兮的满头大汗，说：“兄弟妹妹何方人氏？流浪乞讨，必定遭了自然灾害！快快坐下坐下。”就接半盆自来水，地下水好凉汆了热水温乎乎的，端到盆架上，又取过雪白的毛巾，搭在盆沿，说，“洗洗，洗洗，凉快凉快！”拿过玻璃杯子放到茶几上，满了荷花茶，清香扑鼻。老孙说，“喝茶喝茶，荷花清心爽神。”忽听大钟十响已过，说，“再有两个小时就开饭了，啥事吃了饭见了任总好说。”
　　小董拍拍他的肩膀说：“孙大哥，今有一事相求，你带着我见见任总，求他借我十万二十万的救济我这几个走投无路的兄妹！”一边说一边拿手指头弹弹老孙的耳朵。别看老孙平时拙头拙脑的，遇到事儿灵巧得很，意识到来这乞丐有着重大问题。欲知何等问题？且听往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