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上级的指示很明确：要抓住那狗现在的心理变化，尽快促成独立团投诚。
　　接到上级的指示后，根据目前掌握那狗的思想动荡的情况。张博召集大胡子、江琴商量对策。一直认为，目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下一步要彻底转变那狗的思想，必须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对国民党彻底失望，这样才可以加快策反的速度。
　　经过广泛讨论，黔江地下党组织拟定了方案。分三个步骤实施：第一步，尽快掌握独立团进山清剿的准确路线，给独立团致命的打击，如果独立团清剿失败了，一定会受到上面的责罚，这样就可以加深了他和上峰之间的矛盾。要让这一环节变成现实，搞到独立团的作战方案和线路图才是关键；第二步，就是在独立团内部发展我们的内线，加快瓦解独立团内部的中枢系统；第三步的实施，就要看前两步的结果了，如果成功，就直接找他摊牌，给他台阶以促成策反成功。
　　方案拟定确定后的下一步实施人员分工。又经过他们广泛讨论，
　　根据大胡子提供的那狗办公室的结构草图，盗取线路图的任务交给江一波排长他们执行。
　　与此同时，由张博以给独立团采购粮食的借口，到独立团军营发展内线。
　　再说，那狗的独立团在黔江县城休整了几个月还不进山剿共的行动，受到国民党高层的严厉批评。上峰对团长田尧更是怨声载道。独立团的迟迟不行动让上峰十分恼火，多次发电文催促，那狗都以正在计划作战方案为由搪塞。这次上峰再次发出通牒，令他三天之内必须行动，否则就要按军法就地处置。
　　几个月慢慢拖延，总算是过了关。但这次不一样，已经惹恼了高层，再不行动，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那狗便召开军事会议，在会上下令：“根据上峰的指示，为肃清共匪在黔江的根据地，责令我部必须在三日之内行动的要求，现在我命令：一营从黔江东出发进山，二营从黔江西进山，三营、四营集中攻打黔江山。黔江山是共匪根据地的集中点，各部队不可怠慢。”
　　接到命令的各营长马上表态：“请团长放心，保证完成清共任务。”走出作战室，营长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国民党马上就要完了的话，那狗听见了只当没有听见。
　　留守县城的是覃营长和警卫排，一共一百多人。
　　会议召开结束，各个作战部队从营长的下面的士兵情绪都很低落。主要原因来自两方面，一是半年没发军饷，官兵们情绪低落；二是从外面传来的消息，国民党军队几百万部队都败与中国人民解放军，明摆着国军就要失败，而田尧还在下令清剿共产党。从而导致了管理松懈、懒散。
　　江一波根据黔江地下党组织的安排，当夜抽调了一个班的精兵强将，由他亲自带队，趁着夜色潜入独立团军营。摸到团长那狗的办公室的时候，哨兵正打着盹，潜入的解放军战士迅速把两个哨兵捆绑起来，嘴里塞上毛巾，江一波进入那狗办公室，没费多大的功夫就顺利拿到了黔江独立团清剿共军的作战方案及行军线路图。
　　江一波撤出军营的时候把两个哨兵带回了山里。
　　根据独立团的作战方案和行动路线，张博他们做了周密的安排。集中优势、利用地势布好口袋，只等独立团进山。
　　那狗第二天早晨，那狗很早就来到办公室，发现门口没有哨兵，知道一定出了事，但他没有声张，沿着军营的小路散步去了。警卫排长前来查岗的时候，也不见哨兵，他怕团长怪罪，在这骨节眼出了纰漏，一定是杀头之罪。于是马上叫来班长换上新的站岗士兵。
　　按照预定的清剿共军的时间和方案。那狗的独立团分兵三路进山。
　　其中攻击黔江山的国民党军队两个营，刚进入解放军的包围圈时，江一波示意战士们先不要开枪，等侵犯的敌人一半进入包围圈后再打，同时让民兵准备好鞭炮，待到战斗打响后，一起燃放鞭炮，让敌人感到我军的火力强大，不战而退。攻打黔江山的国民党主力部队约一千多人。如果挫败了这股敌人，那就是胜利。
　　当敌人进入了黔江山峡谷，江一波一声喊“打”，峡谷两边的枪声大作，民兵们同时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鞭炮。刹那间，峡谷里的枪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攻击的国民党部队知道遇到了火力强大的共军。三营长歇斯底里，大吼：“快撤，快撤。”听到命令，国民党军队乱成了一锅粥，在后撤的时候相互践踏，江一波再次下令：“给我狠狠的打。”国民党军队在解放军的枪声中逃窜退回了黔江县城。
　　其他两路军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都纷纷逃回了县城。
　　这一次清剿，独立团损失了弟兄近一百人，受伤达两百多人。
　　消息传到重庆，上峰大发雷霆，杨言要撤掉那狗，就地正法。可又考虑到当前的局势，临阵换将更为不利，加上田尧是黔江本地人，再换去的将领对黔江不熟，这样就会给部队的行动等带来不便。为了稳住那狗，国防部、军统局采取了“静中求稳，稳中求进”的办法，派来了前线督战的张特派员带军统、宪兵队一个排进驻到黔江独立团军营，对那狗实行制裁。
　　独立团清剿共军的失败，让独立团整个士气低落。张特派员来到黔江的第三天，要求那狗组织召开连以上军官会议。召开会议的通知下发以后，却有个营长三个连长没有参加。会上，张特派员训斥那狗：“你这个团长是怎么当的，军纪不严，军心散乱，我要向国防部报告，撤销你这个团长。”
　　那狗怒视张特派员：“特派员，我团官兵半年都没有拿到过军饷，着士气还怎么振奋？你坐在上面发号施令，站着说话腰不疼。”
　　那狗的顶撞，让张特派员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放肆，宪兵，给我抓起来。”听到叫声，六个宪兵冲进会场，正要对那狗下手，所有在会场的营长、连长全部拔出了配枪，警卫排长也带队包围了会场。眼前的架势令张特派员瞠目，他知道，这样对峙肯定是他吃亏。于是命令宪兵放下枪，微笑着对那狗说：“田团长，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鄙人也是受上级指令，履行职责罢了。快叫兄弟们放下枪，免得擦枪走火。”
　　那狗见张特派员一幅假惺惺的样子，说：“谁和你是自家兄弟？有本事你叫上峰欠我们的军饷发了。”
　　团长这么一说，所有在场的官兵一起大喊：“我们要军饷，我们要军饷！”
　　现场的气氛紧张，张特派员知道不好收场，压低声音，对官兵们挥挥手，说：“兄弟们别激动，别激动，军饷的事我等会就向上峰要，一定给所有的兄弟一个满意的交代。”
　　为了不让局面失控，那狗对官兵们说：“兄弟们都把枪放下，刚才张特派员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们相信他一次，让他去给上峰汇报，尽快把欠弟兄们的军饷发放到位。都散了吧，散了吧。”
　　围聚会场的官兵听田尧说话了，都离开了会场。张特派员也带着他的宪兵离开了会场。
　　在独立团进山清剿的时候，张博往军营去了几次，和覃营长混熟了。一次，在覃营长的办公室，张博塞给覃营长两根金条，说：“覃营长，这多天，我发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这点辛苦费，就当兄弟我俩都是同道之人的一点见面礼。”
　　覃营长没有推辞，立马将金条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随后说：“张先生又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们不是外人了，都是兄弟。”
　　张博说：“那肯定的呀，不是兄弟我会天天泡在你这里？”说完，又显出了愁容，“这兵荒马乱的，生意难做了。”
　　覃营长说：“话虽这样说，但现在好多生意人都在发国难财，特别是军营里那些当官的。”
　　张博：“那得覃营长多多照顾才行哟。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赚得到钱的还是军火和鸦片，但这些生意风险太大。”
　　覃营长：“赚钱的生意哪有我们这些小兵的份，都被上面大官们做绝了。”
　　张博：“不会吧，上面有那么黑？”
　　覃营长：“你是不知道的，打个比方吧，就好像一大锅肉，肉都被当官的吃了，我们充其量有点汤喝就不错了。”
　　“哎——”张博故作叹气的样子，“我听说共产党那边和国民党不一样。官兵一致，和他们做生意基本上捞不到油水。所以我一般不和共产党做生意。”
　　覃营长说：“人家官兵一致，哪像我们国民党，撑死当官的，饿死当兵的。就拿我们团说吧，好几个月都没发军饷了，士兵饿着肚子打仗，谁愿意出力？所以这次进山剿共就吃了败仗，田团长还受到上峰的严厉批评。要是我，早就带着队伍投奔共产党了。”覃营长话说出口，马上意识道自己的话说错了，马上改口说，“当然，我是把你当成自家兄弟才说说牢骚话的，这话张先生千万别外传哈。”
　　张博见火候已到，就说：“放心吧，覃营长，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自家兄弟。作为自家兄弟，我建议覃营长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国民党败局定格的时候，也好有个退路。”
　　覃营长：“哎，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我毕竟只是一个管后勤补给的营长，没有实际军权，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事还是要团长下决心，只要团长一声令下，我个人第一个响应。”
　　张博：“部队的后勤是军队的保障，对于军队的管理举足轻重，覃营长莫太低估了自己的能量。”
　　覃营长：“听张先生说话，张先生好像当过军人？莫不是共产党派来的吧，哈哈。”
　　张博镇静地回答说：“哈哈，覃营长怕共产党呀。实话对覃营长说吧，共产党那边我也有几个朋友，也是做生意认识的。如果覃营长想留后路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牵牵线，搭搭桥。我一个纯粹的生意人，那会是共产党哟。”
　　覃营长的性格，说话从来不转弯抹角，说：“我倒真希望张先生是真共产党，那样就直接多了。”
　　覃营长的话说得这样直白，出乎张博的意料。
　　本来张博想，拉拢覃营长至少需要一个过程，没想到这么快，覃营长就这样坦率了。为了防止别的意外，张博很谨慎，他一再告诫自己，还不能暴露身份。
　　回到住处，张博将这情况和江琴通报以后，立即让江琴向上一级组织汇报。
　　张特派员第一次和那狗闹僵，当晚就将黔江的情况发报给重庆国防部，说田尧的独立团可能被赤化了，要迅速采取措施。还说所有官兵以没发军饷为由，抵触上峰的命令。国防部要员们商量，就当前全国的形势来看，国民党不利，对黔江独立团采取“先稳再裁”的策略。也就是先发部分军饷稳住官兵，再裁决团长田尧。
　　国防部要员们指令，要张特派员在独立团展开调查，摸排共产党，再一网打尽。
　　黔江地下党组织接到上级指示后，决定从覃营长那里找突破口。
　　张博在此来到覃营长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张博对覃营长说：“你上次说的那事，我帮你打听了，只要你下了决心，他们随时欢迎你。”
　　覃营长用手做了一个手势“嘘”，然后起身到门外，确信没人后才说：“最近上峰派来的张特派员，还有军统、宪兵队正在排查田团长身边的赤色份子，这事一定要小心慎重。不过，他们真有诚意，可以派人前来洽谈，田团长的工作我也可以帮忙做。”
　　通过再一次和覃营长的接触，又有了新的突破。张博请示上级：是不是可以直面覃营长？
　　江琴把张博的想法汇报给上级。当天晚上，上级指示张博可以以真实的身份和覃营长见面，并一再嘱咐要周密计划。
　　为了避开军统的怀疑，这次见面定在黔江老茶馆。张博和覃营长见面后，直接表明了自己是共产党的身份，覃营长并没觉得意外。笑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张先生是共产党，只是不想说穿罢了。我早就想脱离国民党投奔共产党，只是张先生不说我也不好明说。”
　　张博：“现在国民党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们都是老百姓出身，共产党才是老百姓的队伍。有覃营长这样开明的军官，我党热烈欢迎。”
　　见面的时间不宜过长，张博和覃营长计划：在独立团内部多发展积极分子，争取整团投诚。
　　张特派员安排军统特工在独立团秘密展开调查，首先从上次没有参加军事会议的几个营长和连长开刀。
　　张特派员在独立团展开调查的事没几天就让那狗知道了。本来窝火的那狗对国民党没抱多少信心。特别是三大战役都以国民党军队失败告终。上头的军官忙着寻找退路，却要他们在下面卖命。现在又派来个特派员在军中调查，那狗越想越想不通。
　　那狗走出军营找大胡子喝酒解闷。对于那狗的主动上门，大胡子心中暗暗高兴。
　　那狗的母亲炖了一锅排骨。她知道，排骨是那狗最喜欢的菜肴。饭好了，大胡子和那狗喝酒说话。看得出，那狗今天的心情特别的不爽。刚一杯酒下肚，就满腹牢骚，说：“还派他妈什么特派员，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大胡子劝慰：“别生气伤着自己的身体。他派他的，你干你的，管他球事。”
　　那狗虽然没读过书，看起来就是一个粗人。但他知道心里明白，大胡子是在给共产党做事，心里一直没有说出来。
　　趁着酒性，那狗说：“还是你们共产党好，不然怎么能打败国民党几百万装备精良的部队。”
　　既然那狗把话挑明了，大胡子也不忌讳什么，就说：“是啊，共产党的军队才是人民的军队，共产党的军队是为老百姓而战，而你们国民党就不一样。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国民党失去了民心，注定要失败。何不趁早投诚共产党，还能立一大功。”
　　那狗：“可我剿过共，还打死过共军，投诚过去你们共产党允许吗？”
　　大胡子说：“只要你现在转变过来，还是人民的功臣。共产党向来是允许犯错误，只要及时改正错误，我们共产党从不记前嫌。这一点，你只管放心好了。”
　　大胡子的话彻底动摇了那狗的心。那狗决定投诚，具体起义的时间另外确定。只是说：越快越好，现在军统怀疑独立团被共军赤化，已经在独立团展开调查了。免得夜长梦多。
　　当天深夜，大胡子立刻将那狗的想法报告给江琴和张博，江琴将那狗将率部起义的想法发报给上级。为打消那狗的担心，上级党组织派来了党代表与那狗见面，共商起义的时间。
　　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八日，那狗在县城杀掉国民党国防部派驻的张特派员以及他的随从，宣布部队起义。
　　黔江正式解放，老百姓敲锣打鼓，夹道欢迎解放军和起义部队。联欢会上，江琴和那狗见面，离别几年的搭档以兄妹相认。
　　黔江解放了。大胡子被任命县公安局副局长。
　　江琴调到别处参加土改工作。可能因为父亲姓高的缘故，后来一直援用江琴这个名字。
　　那狗因起义有功，被安排到他老家太清公社工作。受文化水平的局限，在老家的公社当了一名武装干部。
　　临别之时，大胡子安排了家人团聚：那狗，小琴，还有那狗和小琴的母亲卢小倩四口人。漂泊在四山五岳的一家人终于相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张晨在外读书，没能参加聚会。大胡子的一家聚会缺少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