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葡商登岛

　　金秋十月，登上皮岛的葡人沐浴在椴树下的温暖阳光中。那一天，碧空如洗，黄叶纷飞，8岁的“皮岛小霸王”耿继茂在秋风中向耿仲明、耿帆2人跑来。
　　“爹爹！帆叔！爹爹！帆叔……”
　　年幼的耿继茂身后，跟着耿仲明的妻子李夫人，以及孔有德、耿仲裕、耿乐、耿智、耿七、耿金、耿鑫为首的一大群耿家军部众。
　　“兄长！瘦了！”激动的孔有德给耿仲明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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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由7艘澳门商船组成的葡人小舰队之4名头目，被东江总兵毛文龙请进了规模宏伟、金碧辉煌的皮岛总督府。经过三年时间的开发，小小的皮岛已经焕然一新，军民聚众过十万，基础建设稳步推进，各行各业欣欣向荣。
　　“耿将军，岛上的椴树挺多的。”思洛边走边说。他是整支葡人小舰队的负责人。
　　“没有我刚上岛的时候多了，那时，整个岛都是椴树，长得密密麻麻的，人难以通行。”亲自引领思洛到总督府的耿仲明回应。
　　“耿将军，您看前面！”走了一段路后，思洛笑言。
　　南下澳门的东江船队所买回皮岛的那门卜加劳铸炮厂铜炮，跃入了耿仲明的眼帘。它被特意摆在了毛文龙居住的皮岛总督府的大门前，威风凛凛，像一头镇邪神兽。
　　尤景和比耿仲明早回到皮岛，东江总兵毛文龙对尤景和、陈良策等人带回来的八门红夷大炮，非常喜欢，毛文龙尤其喜欢那门由青铜铸成的“样炮”。
　　耿仲明平安归来的那天，与耿仲明属于同一派系的“辅帅”尤景和，在毛文龙面前对耿仲明南下期间的表现大吹大擂：
　　“为了买到东洋倭枪，仲明把危险留给了自己，带着耿帆上了葡商的船只……这次能把火枪平安带回皮岛，首功归仲明！”
　　在场的王辅马上顺着尤景和的话，吹捧耿仲明：
　　“就像我之前跟老尤私下讨论过的，进驻长山群岛的重任，非能文能武、智勇双全的仲明莫属！”
　　“好！好！好……仲明确实是一个进驻长山群岛的理想人选！”
　　面露喜色的毛文龙抚摸着一把崭新的东洋倭枪，两眼放光，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长山群岛，又名长山列岛，是黄海最大的岛群，它位于辽南半岛东侧的黄海北部海域，皮岛的西南，旅顺的东北。长山群岛属于东江镇的一部分，为毛文龙的辖区。公元1624年秋天，长山群岛还是没有得到有效开发的荒凉之地，没有多少人口。其中，长山群岛最北部的石城列岛，一直由在上半年死了主帅尚学礼的“尚家军”常驻。尚学礼死后，尚家军由尚学礼的长子尚可进统帅。
　　“毛总兵，假如觉得这批火枪不错，请您向我们葡商支付余款，其余的枪支与弹药现在全部在码头。”
　　翌日，葡人思洛对手持2把东洋倭枪仔细端详的毛文龙说。
　　“好，好，好……把大总管陈有时叫过来！叫他带上金库的大钥匙！”毛文龙吩咐一名叫做毛有俊的年轻副官。
　　替大船长包法德收齐25000两白银的思洛，并没有在当天离开皮岛，因为好客的毛文龙坚持要在皮岛总督府设宴，好好款待思洛以及另外的两名胆大的葡商，还有一名毛发浓密、五大三粗的葡人雇佣兵头目。1624年以前，没有澳门葡商跟毛文龙做过生意，“澳门——皮岛”的航线从来没人走过，葡人小舰队的领头思洛，算是第一人。
　　进入宴会后，跃入思洛、葡商、葡人雇佣兵头目4人眼帘的，是10名正在跳舞的年轻女子，这群舞女的姿色都很高。当中的领舞者，其曼妙的身材穿衣华丽，一双美眸顾盼流转，倾国倾城。
　　她叫沈冬梅。
　　“开拓‘澳门——皮岛’航线的外国勇士们！本总兵敬你们4人一杯！”
　　霸气外露、豪气干云的毛文龙向思洛为首的4名葡人敬酒，仿佛毛文龙在命令他们，明年再来皮岛开展海外贸易。4名葡人把杯中之葡萄酒一饮而尽。
　　“好酒！不错！”葡人雇佣兵用生疏的汉语称赞，他的汉语是跟澳门的一名中葡混血儿学的。
　　跟随思洛到达皮岛的两名大胆的葡商，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2人用廉价的日本白银、因受到荷兰人威胁而没有在长崎卖完的生丝，换取了在欧洲市场上非常抢手的辽东参，海参干，以及东北虎皮、东北熊皮、东北狼皮、东北貂皮等动物皮草。生性谨慎的思洛却没有进行相同的操作，他是打工的，拿大船长包法德每月给的固定工钱，干老板交代的事情。至于包法德赚多赚少，跟他无关。
　　最后，皮岛与澳门的第一次贸易，变成了2名葡商的日本白银装到了思洛的军火船上，而葡商船只空出来的位置，则用来装辽东的土产。皮岛大总管陈有时带着手下士兵们辛辛苦苦地从“东江金库”里面抬出来的成色不一之白银，最后又被陈有时的部众抬回了金库。
　　回到澳门后，包法德埋怨副手思洛的短视；而能干的思洛拿回自己的工钱后，却不再跟包法德续约了，他于1625年的春天加入了马尼拉港的西班牙商船舰队，离开了澳门。此是后话。
　　愉快享受晚宴的思洛想不到苦寒的皮岛居然有这么好的葡萄酒，坐在思洛旁边的耿仲明一边给思洛续酒，一边对思洛说：
　　“思洛先生，这是出产自朝鲜的葡萄酒，放心喝……这是辽东熊掌，请思洛先生尝尝。”
　　葡萄的种植以及葡萄酒的酿造工艺，在唐朝就已经从西域传入中国，有诗词为证：“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驼”。后来，葡萄酒的酿造工艺从中国传入了朝鲜。在明朝灭亡前，由于玻璃的硬度不够，葡萄酒一般装在橡木桶里面，并不利于长时间保存。大航海时代的水手们，为了让葡萄酒在橡木桶里面保存的时间长一点，会在橡木桶里面扔一块纯质银币（银离子有防腐作用）。真正适合储存葡萄酒的含铅玻璃瓶，到17世纪的下半叶，才被人类发明出来。
　　奉毛文龙之命，陪伴“尊贵客人”思洛的耿仲明，在酒宴上发现了一个曾见过一次的年轻人，他坐在尤景和的身边。耿仲明记得，他叫沈东浩，是天津商人沈世奎的独子。
　　沈世奎，是耿仲明在天津认识的商人。耿仲明在1623年奉毛文龙之命进京，替朝鲜国王李倧买册封时，船队靠岸的第一站是天津。当时，耿仲明为了方便进京行贿，用国王李倧给东江镇的朝鲜白银，兑光了整个天津卫各大钱庄的黄金。其中的一家小钱庄老板，就是沈世奎。离开天津前，耿仲明找到了一家小标行（镖局），雇了标行里面的所有镖师，让他们给东江镇的进京队伍押镖。巧就巧在，那家标行的幕后老板也是沈世奎，而替耿仲明一行人押镖的，是沈世奎的大侄儿沈冬虎，小侄儿沈冬豹。进京使团回程时，四十好几的沈世奎主动找上了耿仲明、尚学礼、孔有德一行人，宴请从北京回到天津的东江镇人员大吃大喝，替耿仲明接风洗尘。饭后，耿仲明以东江指挥佥事的身份，给沈世奎开具了从海路通关皮岛的证明文件。
　　1623年秋天，沈世奎拿着耿仲明的证明文件，散尽家财，豪赌一局，组建了一支装载了海量廉价耐用布料的船队，逆北风而远航皮岛。沈世奎认为，在1623年上半年进京的整支东江镇使团人员，包括耿仲明在内，衣着朴素，遍布补丁，因此，皮岛的布料肯定奇缺。
　　1623年初冬，沈世奎、沈冬浩父子从皮岛满载而归，富贵险中求的他们拿到了毛文龙亲自开具的通关批文。
　　1624年春天，“爱塔降明”事件后，沈氏父子再次到达皮岛，当时的耿仲明还在南方。那一次，沈世奎除了给皮岛带来了东江军民急需的关内物资，还给毛文龙带来了一位只有17岁的绝色美女，她是沈世奎的养女，沈冬梅。抗金英雄毛文龙很快被沈世奎的美人计攻陷，沈世奎则成为了毛文龙在关内的皮岛物资采购代理人。
　　设宴款待葡人的翌日清晨，耿仲明跟随毛文龙送别葡商舰队离开皮岛。眼看葡人舰队远去，陈有时对毛文龙说：
　　“毛帅，葡商给的参貂辎重收购价其实跟山东商人的收购价差不多，但是，不用我们负责运送，这趟交易还是很划算的！我们昨天应该抬高价格，卖个更好的价钱！”
　　毛文龙摇摇头，对大总管陈有时说：“小陈，假如没有暴利存在，葡人还会从遥远的澳门冒险到我们的皮岛开展贸易吗？做买卖，要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这一点，你要向仲明学习……明年，包法德会亲自来皮岛找我们，那两个葡商，只是探路的小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