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一击（中）

　　“我没有威胁他，我怎么敢？他可是税务局长方国仁。”
　　“你还知道跟踪的是临海市国税局方局长的车子？你怎么不跟踪我们公安局局长的车子啊！嗯？”李洪大剑眉竖立，厉声道，“老实交代！谁告诉你方局长的车牌号码？”
　　“我……我不知道……我……”崔胖子哆哆嗦嗦，面如纸灰。
　　“虽然说现在抗拒从严的政策不讲了，可是对于你这种死不改悔的死硬分子，我们是决不能从轻发落的。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好好地想一想后果吧。”说完，扭头走出审讯室。
　　“李大队长审讯高手啊！”隔壁的观察室里，经侦支队林支队陪同梁晓康正在观看这影视剧里才有的精彩画面，见李洪大进来，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哪里，哪里啊！梁局长见笑了，小儿科小儿科，呵呵。”李洪大自谦道。
　　“你小子别给我翘尾巴昂，好好工作，别给你师傅我丢脸。”
　　“哪能呢！林支队。您可是我的老领导。呵呵。”李洪大接过林支队递上来的卷烟，转脸对梁晓康说，“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关键你们国税局提供的一手资料好，涉嫌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在查、我们调取的他此前和柳文同的通话记录，还有调取的录像显示，他曾经多次进入柳文同所在小区……”
　　果然，当李洪大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崔胖子原本想死不承认的精神支撑彻底垮塌，他死鱼一般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想好了没有啊？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李洪大坐在审讯桌前，一边抽烟一边漫不经心地审问道。
　　“我……”看得出崔胖子的内心在挣扎。
　　“那好吧，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今天早上七点一刻，你跟谁通了二十分钟的电话？八点零五分你又是从哪个小区的A座花园小区出来的……”
　　“好！我说……我说！”眼见事已至此，崔胖子牙一咬，索性弃卒保车、舍他保己，“柳文同，山海区国税局的柳文同告诉我的。”
　　什么友谊的小船，所谓的友谊不过是利益驱使而然。就像这山海区国税局局长柳文同，原本是商人的崔胖子紧紧抱定的一棵大树、大摇钱树，现在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崔胖子竟然索性一股脑地交代出来：“他说方局长正打算清洗他，还说如果可以抓住他的什么把柄不但可以扭转他的不利局面，还能将我的发票案子不了了之……”
　　“想得美！”李洪大一声冷笑。
　　与此同时，隔壁的两位导演异口同声地击掌庆贺：“想得美！”说完，梁晓康兴奋地站起来，拨打方国仁的座机：“您好！方局。崔胖子招了，幕后主使果然就是柳文同。”
　　“嗯，意料中的事情。替我先谢谢林支队和李大队，改天我单独宴请二位功臣。崔胖子既然招了，你们的发票案子也应该有眉目了，不过注意保密。最少在明晨上班以前，不要把留置崔胖子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好的嘞！一定保密。”梁晓康关掉手机，转脸对林支队道，“叫着李大队，咱们吃饭去。”
　　“都这点儿了，吃什么饭啊！”林支队冲梁晓康闪闪眼睛，调笑道，“在我们食堂对付点儿算了，谁不知道你们现在国税人穷得……”
　　“穷得娶不上媳妇儿？你快拉倒吧，赶紧了，咱们去我们局的皇冠大酒店，记我帐上，我等会儿叫上稽查李海生局长，咱们一起借此商讨下崔胖子的那个……福源工贸有限公司增值税发票虚开的案子。”
　　“国税人真是拼命三郎，我真是服你们了，梁总。恭敬不如从命，呵呵，那咱们走吧，我喊洪大去。”
　　
　　皇冠大酒店，方国仁住所。
　　临窗面海，看着外边繁华的夜景，方国仁思绪万千，这突发的一幕幕让他心绪难平。本来，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虽然关于柳文同的议论不少，并且关于他借办公大楼装修之机索贿受贿的举报信件他也看过，可是从目前国地税合并前的稳定大局来考量，稳定是第一要务，这起连环案件的查处，不仅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也多少有违于总局领导的期望。
　　想到这，方国仁思忖再三还是拨通了刘大钧的电话：“喂！老爷子好！”
　　“国仁啊！你小子没大没下，越发没有规矩了，呵呵。”电话里刘大钧哈哈大笑，看来心情不错，“怎么呢？是不是又遇上疑难杂症啦？那就赶紧说说吧，呵呵，老夫洗耳恭听。”
　　“哼！说得轻巧，您这老佛爷把我发配这荒蛮之地，我在这孤军奋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不……”
　　“得得得！少忽悠我这老头子，赶紧说正事儿。”
　　“哪敢忽悠您呢，这不……我今儿刚刚被人跟踪了。”
　　“瞎说吧！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在共和国的土地上谁敢跟踪一个堂堂的国税局司局级干部，哼！你小子可真能造。”
　　“真的啊！我的老佛爷。现在已经人赃俱获，您说咋办吧？”
　　“哦？真有此事。”刘大钧心里一怔，方觉出事态的严重性，“没大碍吧？是不是那桩喝酒爆炸案的冲击波？或者……”
　　“远超出您的想象！”方国仁认真地说道，“事关山海区国税局局长柳文同派人跟踪我，更牵出案中案——他办公楼装修期间的索贿受贿案件。”
　　“哦，我的乖乖。要不怎么都说你们临海国税局乱像环生，尤其是山海区局那边总出幺蛾子呢，原来如此啊！”刘大钧感叹道，思忖片刻后关心地问道，“没有牵扯你们党组成员？尤其那个最大的山头的那个谁。”
　　“没有，应该不会。”
　　“嗯，我还是那句话：是疖子总要挤出来，捂着盖着终究藏不住，非常时期要用重点，放心大胆的去查吧！清污驱尘，开门迎客。这也是对你们三千多国税人的一个说明、一个交代。”
　　“好嘞！有老佛爷这句话我就有主心骨了，您老不愧是我指路的明灯、前进的动力和航向标……”
　　“打住打住！你快忙你的去吧。你这混小子，呵呵。”刘大钧佯装不悦地责骂着挂了电话。
　　方国仁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轻快地拨打起樊仲年的手机号码，嘴里禁不住哼唱起来：“我正在城楼望风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咦？方局长今儿个好心情啊！您得到什么好消息啦？”樊仲年隔着时空都能体会到方国仁的惬意。
　　“仲年兄，‘一案双查’的重要线索，你说是不是好消息啊？呵呵。您赶紧来我的宿舍，过来商讨下明天的剧情。”
　　“明天的剧情？好嘞！马上就到。”
　　樊仲年本来就住在皇冠大酒店附近的小区公寓，果然不多会儿就赶了过来。
　　但见香茶已经泡好，就等剧情编导设计开始。
　　方国仁简短介绍了一些事件的发生和案件进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仲年，你还记得柳文同的那封举报信的内容么？”
　　“咳！清楚着呢，方局怎么忽然不菩萨心了？”樊仲年稍嫌不满地抱怨道。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对手出招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刚才我已经跟大钧局长详细汇报过，他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总局那边，蒋组长那边你也要事后详细汇报，以取得总局领导的最大支持。”
　　“好！我听您的。那明天这出戏怎么唱？想必你心里已经设计好了剧目。”
　　“我想咱们明天这样：你一早去跟市监委取得联系，让市南区公安局刑警队把崔雄起移交给市监委，以临海市监察委和临海市国税局纪检组的名义联合办案，现在崔雄起身背三起案子，已经成惊弓之鸟之势，现在市监委一旦介入，必将势如破竹。那么，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明天下午，我们既可上演瓮中捉鳖的好戏了。”
　　“方局英明。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联系办案。”
　　送走樊仲年，窗外已是明月高悬，夜色阑珊。那一轮洁净的明月普照着这座喧嚣的城市，不知道这人间还有多少幕悲喜剧正在落幕，亦或是上演。
　　
　　第二天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进临海市国税局的局长办公室，室内的温度慢慢升起来，给人些许莫名的烦躁。
　　今天的办公室已经成为了方国仁的临时作战指挥部，他在室内缓缓地踱动着，在静候着樊仲年那边的佳音，却也在焦虑着万一情势生变，尤其是已经通过相关渠道监视着山海区柳文同那边的一举一动。越是非常时期，越是马虎不得，方国仁此时就像一个决胜千里之外的高级指挥员，心里一遍遍思考着敌情，又时刻准备着应付各种突发的变化，他的眼睛不时地去看看办公桌上的两部电话，又瞅瞅静默状态下的手机。
　　“咦？我今儿个是怎么了，难不成要犯了焦虑症？呵呵。”他不好意思地抓下后脑勺，自嘲地笑笑说道。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突然，桌上的座机骤然响了起来。
　　“方局长么？真如你所料，崔雄起那小子没多会儿就全招了，取证正在进行中。你下午的那一幕大戏，可以现在提前准备啦！”
　　“好嘞！这‘一案双查’一定给你这樊包公记上头功。”方国仁赞许道。
　　“得了吧，你就。呵呵。我先忙去了！方局。”
　　“好的，下午见！”
　　方国仁放下电话，喜形于色地冲着门外的舒童喊：“舒大秘书！怎么还不过来续水啊？赶紧了。”
　　“方局，您……”舒童莫明其妙地推门进来，一边给方国仁倒水一边心里嘀咕呢：这头儿今天怎么了？这明显反常的节奏啊！他以前可是很少支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