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樱桃月东升

　　晚上八点，岳素汐带着两个女儿上姑婆家串门，并带上许多年货，父亲带着大黑也到兄弟家串门。安远邀小米姐妹出去玩看电影。思源没出门，在自己屋里学着剪窗花，床头衣柜到处贴满了大红的窗花，屋子一下子显得喜庆热闹，充满年味。
　　致远在堂厅里整理码放好成件的货品，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发货。遥远守在他脚边。做完工，致远看了眼在打盹的遥远，不叫醒它，轻轻关上堂厅的大门，进北屋，思源在贴窗花，他接过思源手中的窗花贴在窗户上。
　　窗台上那两盆植物干到龟裂，致远问道：“宝贝，这两盆肉肉的是什么？长得像石头，土都干了，你也不浇水。”
　　思源笑说：“这两盆植物俗名叫石头花，属多肉植物。忌湿耐旱，现在是冬季，不淋水也没关系，它开的花很有意思的。”
　　“怎么有意思？”致远问。
　　思源把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笑说：“到时开花你就知道了。你在种植园里开一个角落种些多肉植物，现在市场上青睐这些植物，深受上班族的喜欢。”
　　“好，没问题。”他从棉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精致的珠翠银质发簪送给她。
　　她不禁发出惊叹：“好漂亮！我好喜欢！”
　　他微笑说：“这是纯手工打的，我老婆这头乌黑长发这么漂亮，梳个髻插上个发簪更漂亮了。”他把发簪别在思源的头发上。
　　她甜甜地笑着，致远虽是山里人，脑子里却有着许多浪漫念头。
　　他搂着她的纤纤细腰，说，“你真不想去逛街买年货吗？满街喜气洋洋的可热闹了。”
　　“逛年货街市和赶圩不是一样吗？满街全是人头，挤得人出汗。”
　　“我想牵着你的手去感受咱们本地人过年的气氛。”
　　“人那么多，万一动了胎气把孩子挤掉了怎么办？”
　　这话把致远吓到了：“好吧，下次再逛。”
　　思源拿起书桌上的一迭窗花：“我剪了好多窗花，拿到各个屋里贴着怎么样？”
　　致远接过窗花，说：“我们一起贴。”
　　两人兴致勃勃地带上门走出屋，在每间屋子的窗户上都贴上窗花。窗外雪花飘洒，屋内灯光明亮，思源和致远兴致极高地把屋子装扮得喜气洋洋和和美美。暖和的灯光下，思源一张小脸被映照得粉嫩嫩红朴朴的，一对大眼睛水灵灵闪动着夺目的光泽。致远忍不住抱着她亲吻。
　　思源想到粮仓还没贴福字，推开致远，拉着他走进粮仓。粮仓里屯积着半屋子的药材和满满的粮食。堆得密密实实的粮仓里飘散着淡淡的稻谷香味和浓郁的药材香味。思源把福字贴在每个货架和屯满庄稼的瓦缸上。粮仓的角落里堆放着小山一般高的稻谷，思源捧着金黄的稻谷让粒粒饱满的谷粒从指尖滑落。致远把房门反手锁上，从思源身后抱住她。
　　“稻谷的香味好闻极了。”他吻着她细腻如脂的脖子说。
　　粮仓里密不透风，满屋散发着温暖的稻香和药材香，致远身上散发着的清新阳刚之气更让思源迷醉。
　　“致远，致远。”思源注视着致远一双闪耀着晶莹光芒的眼睛，心动地说：“致远，我爱你！”
　　致远全身一震，捧着她的脸，急切地盯着她：“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重复了一遍。
　　她话音一落，他的热吻如雨点落下，她深深陶醉在他的深吻中，一粒粒金黄的稻谷在眼前闪烁，如耀眼的星辰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雪花在静静地簌簌地飘落，天地极寒却脉脉有温情。
　　
　　今天是年底最后一个交易日，院子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自觉排成长龙的村民，院子热闹得像个大集市。致远从镇上赶回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帆布袋，里面装满了钞票。宁以和静以审核票据账单，把钞票发放到村民们手中。
　　村民领了钱，轮到发放兄弟姐妹的工资。宁以打开笔记本电脑，照着电脑上的数字发放工资奖金和提呈。
　　正远拿到散发着油香味的厚厚一打崭新钞票，高兴得跳起来，他抱着致远说：“我还要到三婶和十三叔那里领跑腿费。”说完跑出院子，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致远想叫住正远，嘴巴才张了下，正远早跑得没影儿了。他摇着头，叫文远回家放好钱，过一会儿他们要开着送货车到镇上买个保险柜回来。
　　中午过后，致远买了一个一人高的保险柜回来，保险柜异常沉重，得要四个男子汉一齐抬，保险柜放在二叔的房间里，靠着角落，与大衣柜并排放着。
　　全家人端详着保险柜，内心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这辈子压根就没想到能拥有城里富裕人家才能拥有的东西，如今这铁家伙已走入他们的家中。
　　文远感慨地说：“这就是实力的体现。佟柏年那个保险柜还没咱们这个大，那家伙听说又被人告了，法院封了他的家，这个年看来他是没办法过了。”
　　吃过晚饭，思源看着保险柜的说明书，试着开柜。熟练之后，教两个小姑和家婆开保险柜。这先进的东西着实难倒岳素汐，弄了一晚上才学会。
　　
　　思源还在睡梦里，耳边被一阵又一阵的猪叫鸡鸣和欢声笑语给吵醒。她起身穿衣走出屋子，院子里，致远和父亲从猪圈里把一头大肥猪赶出来带到晒谷场集体宰杀。姨妈带着小儿子小麦来串门并送来两只大阉鸡。思源给小麦一个大红包，小麦头一次收到大红包，按捺不住当众打开，里面是崭新的五百元大钞！
　　“还不快谢谢嫂子！”姨妈喜出望外地对儿子说。
　　小麦向思源鞠了一大躬：“谢谢嫂子！”
　　“用功读书，考个好高中。”思源摸了摸小麦的头发说。
　　姨妈坐了一会儿，带着小米和小谷提着满手的年货回后山屯去了，家里一下子变得很清静。
　　全家坐在一块儿吃早餐，思源咬了一块烙饼，是莲藕肉馅的特别好吃！她连吃了两块，她的胃口好也感染了全家人，尤其是致远，更是开心得很。粮仓那一夜，思源表明心态把心全给了他，他兴奋了整整一晚上。
　　巧巧背着女儿来找思源，邀她和宁以到菜地一块采摘香椿和艾蒿，思源跟家人打声招呼背上竹篓和大妹巧巧一起出门了。
　　外面一片瑞雪纷飞银装素裹，思源兴致勃勃地拿着竹竿收割香椿树梢上的的嫩芽。
　　家里，致远对父母说：“过一会儿我和鹏远卓远带些特产给镇上的朋友拜年，下午和诚远去看我那位战友，顺便到镇上去买十几条猪尾巴回来。”
　　母亲皱着眉头说：“思源就吃猪尾巴怎么得了？怀男胎营养跟不上是很容易流产的。”
　　致远一听这话跳起来：“妈，你怎么知道思源怀的是男胎？”
　　“孕妇没有孕吐又喜欢睡觉怀得多数是男胎，我是过来人我清楚，我怀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也是这个时候。可她吃得太少，万一保不住孩子，怎么办？你知道姑婆说思源的心还不定，她的心大着呢，手心的事业线很长，怕你留不住她。”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致远的脸孔不自然地变得苍白。
　　母亲看着致远忐忑不安的眼神，低声说道：“姑婆的话你没忘吧？姑婆当年可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大美人，上门提亲的人从村口排到镇上，可懂她的人只有那个城里的大学生。长辈定了个最有钱的她也不要，那大学生不在了，姑婆宁愿守身如玉也不嫁人，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得上那个人了。大半辈子过去了，老天爷再一次开眼，让第二个城里大学生来到咱们村，你和她有情却留不住她的人，你难道想步姑婆的后路吗？”
　　“思源，思源。”致远想到这几天和思源如胶似漆的鱼水之欢心头一阵惶恐不安。
　　父亲说：“思源聪明绝顶，她出的每个点子就是一条发财致富的路子。你可不能失去她。”
　　母亲说：“仔，你也看到了，一条猪尾巴在我们这里根本不值钱，没什么吃头，可是大城市就不一样了，什么吃法都有，这就是我们山里人和城里人的区别。满桌的鱼肉她都吃不下，就想吃那不起眼的猪尾巴，仔啊，你这媳妇好养！孝顺贤惠！你要用心爱她啊！”
　　致远看着母亲说：“我是很爱她，我把全部的感情都给了她。”
　　父亲忽然沉着脸问：“她怀孕了你们还在一起？”
　　致远如实说：“是在一起，时间也做得久。”
　　母亲一听脸色一变：“仔！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三个月千万要克制别伤到她，夫妻是靠缘分但更是靠孩子来维系感情的。”
　　父亲严肃地看着儿子：“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思源的缘份来之不易，光靠同床共枕还是不够的，还要细心呵护。”
　　静以忍不住插话：“嫂子身上常有又红又肿的伤痕，哥不会在床上虐待嫂子吧？”
　　母亲赶女儿出去：“去喂鸡，这里没你的事。”
　　静以拿起一勺谷糠，看了一眼大哥：“嫂子身体单薄，你留不住嫂子我跟你没完！”
　　父亲对女儿挥挥手：“快去喂鸡，喂多点玉米粒。”
　　厨房里只剩致远和父母亲三人，静以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掩着门的厨房，父母和大哥仍在低声交谈，真搞不懂大哥是怎么对嫂子的，明知嫂子是全家人的宝贝，大哥却不懂得珍惜。她也快为大哥烦死了。
　　
　　今晚的年夜饭要在大伯家吃，三兄弟一起过。思源和宁以采得满满一箩筐的香椿和艾蒿回来，姑嫂一起洗净，洗肉剁馅，母亲和小妹和面烧水，厨房里一时暖气融融。
　　遥远听到剁肉声，从粮仓里跑过来，这举动惊得宁以直夸遥远精得像人。
　　静以从锅里取出热乎乎柔软软的菜团子放在桌上，思源等不及拿了一个就吃。看到思源胃口极好，母女三人眼中都带着笑意。
　　“思源在吗？”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思源放下碗走出厨房，门外站着姑婆！姑婆虽是山里人，普通话说得却是相当标准。
　　“姑婆！”思源叫了一声，她迎上前把姑婆带进厨房，静以连忙倒了杯热水端给姑婆，家婆盛了碗馄饨放在姑婆面前。
　　“来看看你。”姑婆喝了两口热水，拉着思源的手说，“前两天致远送了一篮鸡蛋一桶油一袋面过去，听他说你最近胃口不好，喜欢睡觉。致远不说我也知道你怀孕了，今天没什么事做了，就来看看你。顺便送一套棉袄给你。”说着打开带来的包袱，取出一件紫红色精心刺绣花团锦簇的对襟棉袄。
　　思源接过棉袄，难以置信地说：“哇！好漂亮！”
　　姑婆笑眯眯地说：“新媳妇就要穿新衣服。”
　　思源感动地说：“姑婆，你真好！”
　　姑婆呵呵呵地笑说：“当年我也做了一套棉袄给你婆婆。”
　　婆婆接过话说：“我那套是大红色的，没这套富贵。”
　　“这套我是挑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颜色绣最美的花儿，思源是我们王家最美的媳妇，当然要穿最美的。”
　　思源笑得小脸蛋红红的，被家族最有权威的长辈夸奖很不好意思起来。她起身把这套漂亮的棉袄棉裤拿回房间放好。
　　致远父子从外面回来，见到姑婆，连忙上前问候。姑婆听了致远年后的计划，不住地点头赞许，拉着致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贴心的话。
　　姑婆留下来和思源包饺子，宁以和母亲杀鸡切扣肉做八大碗，致远和父亲舂年糕，静以贴对联。全家人每人都有活儿做，喜气洋洋地迎接大年三十。
　　致远全家人带着做好的年夜饭到大伯家一起过，三叔全家过来了，十叔公一家也来了。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块儿一团和气热闹欢庆。思源和姑婆都怕冷，致远端来一盆烧得通红的火炭放在她与姑婆之间，自然又是笑声一片。大伯三兄弟先敬姑婆十叔公一杯酒，致远这一辈的兄弟再敬姑婆十叔公一杯，这才开怀吃饭。
　　这是思源以家族媳妇的身份进入这个大家庭，与全家人团聚吃饭，自然倍受全家人的喜爱。按传统族规，家中女性长辈都送一份礼物给思源，这很让思源受宠若惊。
　　外面爆竹声声，美丽的烟花不时在墨蓝的天鹅绒般的苍穹燃放，亮丽的火光映亮了山村的上空。此时此刻，一大家子的人看着大屏幕电视上的春晚节目，喝着陈年醇家酿，尝着美味嘉肴，其乐融融。致远拥着思源，佳人依偎在身旁，他的心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