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看坝坝电影

　　“徐开全、文云国，六一儿童节，富兴要放电影《上甘岭》，而且是免费的，你们去不去看？”
　　“陈贵金，你听那个说的，富兴要放电影？”文云国问他。
　　“听我大哥说的，要放《上甘岭》。”陈贵金的大哥陈贵久在富兴读初中，他的消息多半可靠。
　　在陈贵金的鼓动下，六一儿童节这天，我们邀约了七八个小伙伴，一起去过六一儿童节。还有几个小女孩，有李玉儿、李方苏；火儿和小狗他们还没读书，只有六七岁左右，他们没有看过电影。以前在电影院买不起票，没有进去成，这次听说不要钱，他们当然要去。
　　我们一行人到了富兴公社，电影院里随便进去，在这里来等看电影的人也不只是我们这一群人。六一儿童节，都是些小学生，大家在里面随便坐哪一张石板凳，都没有人管。
　　“陈贵金你不是说要放电影吗？为什么又没有影响呢。”在电影院里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看见放电影的，我只好问陈贵金。
　　“可能要黑了才放，我们去问一下。”大家都有点饿了，就走出电影院到外面去。陈贵金比我们都要大几岁，他见人就问：“大爷，你晓得好久才放电影呢？”
　　“不晓得，没听说过要放电影。”大爷也不知道。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对陈贵金说：“电影队今天晚上在我们那里放电影，我们那里有一个人，做大生把电影包了。”
　　陈贵军赶紧问他：“真的在你们那里放电影，你们又是哪里嘛？”
　　这位大哥告诉我们：“我们是富兴五大队，你们如果是要看电影就跟我一路，我带你去。”五大队我们都没去过，我只知道大嫂的娘家是四大队。
　　大家都想去，李方苏问那个人：“大叔，这里走你们那里有好远呢？”这是一种基本的问题，还是女孩子细心。
　　“从这里到我们那里有八里路，你们去不去嘛？我要回去顺便带你们去。”从公社里到五大队有八里路，回我们这里也有十里路左右，如果要去是越走越远，方向是反的。
　　“走，跟他去看。”陈贵金和罗家宽他们都要去，其他的人也只好跟着一起去，火儿和小狗，两个小孩子也跟着跑得快得很。他们跟我是邻居，我很怕把他们跑掉了：“小狗你跟火儿最好是快回去了，这里越走越远，你们两个人走不走得动？”
　　“开全哥，我们走得动，要跟你一路去看一下。”这两个小家伙也要跟着去，都劝不到他们回去，他们从来没有看过电影，很想去见识一下。
　　我们跟着那位大哥找到了放电影的地方，天还没有黑，人山人海，只要是有电影就没有空跑。大家都兴高采烈地等着放电影，忘记了，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饭。
　　“徐开全，你把火儿小狗他们喊到不要乱跑，都走到一起。”陈贵金叮嘱我，人生地不熟都不敢乱跑。我们是在荧幕的背面看电影，有放映机的院坝里面没有位置了，站都站不下，就是背面人也多得很。
　　等了好久，电影终于开放了，放的是《看不见的战线》。电影完了，我们还是等在了一起，这一点陈贵金做得很好！他也怕走掉一个小孩，回去大人要找他的麻烦。
　　“陈贵金，我们往哪里回去？”来的时候有人带路，这时候也不知道东南西北，陈贵金的头也大了，他毕竟要大一些，又去问人，看见人就问：“喂，你晓得走富兴那门走么？”
　　人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走，我们只好跟着这些人朝一个方向走，几个人都没有照明的工具，好在这天晚上有月亮。走着走着没有看电影的人了，只有我们几个人，突然文云国一声欢呼：“这是到富兴去的公路。”
　　终于找到了会棚到富兴这条公路，我们就顺着公路走，可能要转一些路程；只要走到富兴就找得到回家了，顺着公路走到了富兴。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虽然走得很辛苦，总算看到电影了。
　　为了看坝坝电影，三哥去买了一个马灯，只要听说哪里有电影，消息传播的很快。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了，文云国边跑边喊：“徐开全，去不去看电影？”
　　听见喊声，马上就起来了：“哪里要放电影？”
　　文云国告诉我：“九大队要放电影，我赶场回来，听别人说的。”
　　只要听说有电影，再远都想去看，只要三哥要去，我就跟着去：“三哥，文云国说九大队要放电影。去不去看？”
　　“要去，我听到了。”三哥穿衣服起来了，他提着马灯，我就跟到他后面；好多小伙伴喜欢走在三哥前面，我就喜欢跟在三哥后面，这样就不会背光。
　　看坝坝电影，隔三差五就有，只要你喜欢跑，每天晚上都有电影看。在我们周边每个公社都有电影队，最初只在电影院里放，后来下来到每个大队放。在我们大队看了，第二天晚上又到九大队去看，都是看过一遍又一遍……
　　“爸爸，妈妈快点来听二哥的信。”二哥当兵走了以后，也经常给家里写信，现在是三哥给我们读信。
　　“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阿公的身体还好吧？弟弟妹妹听话吗？好久没有给你们写信了。因为部队在转移，我们现在西藏拉萨，这里很冷，风沙很大，家里要我寄照片，我已经寄回来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家里不要挂念，爸爸妈妈兄弟妹妹，你们要保重身体。”
　　要二哥寄照片回来，主要是给他介绍对象，二哥的照片背景是一门炮车，他穿着军装，戴了一顶皮帽，显得很威风。
　　“老封，你准备一下，明天我把人带到你们家里来。”这是妈妈请的媒婆给二哥介绍对象，是同学李方喜的妈妈，别人都叫她温大娘。
　　“温大娘，拿慰你我把照片给你，你带去给对方看一下。”二哥没有回来，只有带照片给对方看。
　　下午温大娘又来了，很兴奋地告诉妈妈：“老封，可能搞得成，对方一看徐开金的照片，全家人都很满意，商量好了过两天就来看人户。”
　　妈妈也很兴奋，吩咐爸爸：“快泡豆子推一磨豆腐，明天砍一捆竹子卖了去割肉。”
　　又对三哥说：“开友，你去买到两包好烟，还要打几斤好酒。”做好一切准备，卖竹，树买烟打酒，全家人都喜气洋洋。
　　约定的这一天温大娘带来了三个人，来的是姑娘和她的父母。这位姑娘，还没有姐姐高，可能发育不全，人也很瘦。几个人在堂屋里刚坐下，妈妈都还没有把茶泡好，他们站起来就要走。
　　温大娘急到了，她对对方的父亲说：“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嘛。”
　　妈妈也挽留：“看不看得起都把饭吃了再走，免得别人说我们心紧(小气)。”在妈妈的热情挽留下，对方全家人都坐下来喝茶吃了饭高高兴兴的走了。当然一走没有结果了。
　　温大娘介绍了好几个，都是一看照片很满意，一看房屋就免谈。不只是温大娘说媒，妈妈也请了其他的亲朋好友帮忙搭桥。
　　有位叫刘弟芝的大姐跟妈妈出主意：“封婶婶，我们亲戚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两姊妹都很优秀，我跟他们说了都很高兴，你们就做个交换亲。”什么是交换亲，就是把他们家的女儿嫁给我们家当媳妇，把我们家的女儿嫁给他家当媳妇。
　　妈妈一口拒绝：“拿慰你的好意，交换亲这种事做不得！我就是接不到媳妇也不能害了儿女。”妈妈一直反对交换亲，她说不能为了二哥的婚事，害了姐姐；她也说过，姐姐不到20岁以后不谈婚事。
　　还有就是娃娃亲，家婆在世的时候就叮嘱过妈妈：“二姑娘，我的日子可能不长了。你要照顾好幺姑娘，她那么傻戳戳的，你的儿子带得多，两姊妹都这么穷，你们就打个亲家，亲上加亲也有个照应。还有就是幺娃(幺舅舅)他岁数还小，你也得多操操心。”这是家婆临终前一段时间对妈妈说的，所以照顾幺姨娘，幺舅舅就是妈妈的责任。
　　到了二哥谈婚论嫁的时候，妈妈经常念叨：“大哥已经成亲了，二哥在当兵好找对象，秀芳只有配给三哥，因为他是农民。”
　　当时家婆只建议妈妈和幺姨娘打个亲家，没有说把秀芳姐姐许配给谁；秀芳姐姐比二哥小两岁，和三哥是同年。
　　二哥当兵的时间有点长，说了几门亲事都没有定下来，姐姐跟妈妈建议：“幺姨爷都喜欢二哥！为何不把秀芳姐姐给二哥。”
　　妈妈对姐姐说：“二哥当过兵都娶不到媳妇，三哥是农民，更娶不到媳妇。”没有说明秀芳姐姐许配给谁，两家人走得也很仁义。
　　幺姨娘不会做针线活，妈妈到他们家里去给他们一家人做衣服和鞋子：“秀芳，你跟我学好针线活，免得穿双鞋子都去求别人。”
　　妈妈教会秀芳姐姐做针线活，她也好轻松一些。由于幺姨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秀芳姐姐和秀兰都没有读过书，重男轻女思想的人都有一个观念；女孩子书读得再多，将来嫁出去也是人家的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家里小孩带得多，负担重！
　　秀芳姐姐和秀兰没有去读书，最少可以在家里帮到带小孩，做家务煮饭洗衣服，养猪扯猪草，这些都是女孩子的拿手活。小时候我到幺姨娘家里去的时间比较多，幺姨娘老实得只有埋头做活路。
　　他们也是带了五个儿女，秀芳大姐和秀兰两个女儿，第3胎带了一个儿子也是幺姨爷的希望，取名叫春娃，大名刘弟春；第4胎也是一个儿子，叫刘弟兴；第5个也是一个女儿，叫刘秀萍。人人都可以不读书，唯有儿子必须要读书才有出息！刘弟春读了几年书，因为得了癫痫病，后来掉在粪坑里淹死了。
　　每次到幺姨娘家里去都是挨幺姨爷睡觉，幺姨爷是个手艺人，不管在哪里做活都很累！回到家里从不管大小事情。他有一个习惯，回来就坐在床沿卷叶子烟。嘴上吸着一支烟，双手不停地卷烟，准备好做活路的时候拿出来就抽。
　　睡到半夜，他要起来抽烟，我问他：“幺姨爷，天亮了说？”
　　“还没有天亮，我起来抽一支烟接着再睡。”有时候晚上要起来两至三次，好在他很讲究，没有睡到床上抽，也算是一个好习惯。
　　有一天幺姨爷得了一场重病，县医院的医生给他定了生死！对秀芳姐姐说：“病人的家属，把你父亲弄回去，他想吃啥就煮给他吃。”
　　幺姨爷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把妈妈请过去跟她商量：“二姐，我的日子不长了，我走了以后家里没有主要劳力，跟你商量一下，叫开友到我们家里来，等他和秀芳到了结婚的年龄，就为他们主办婚礼。”
　　后事安排好了，三哥也愿意到他们家里去，因此这段时间三哥和幺姨爷走得最近；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线希望，亲人也得想办法。妈妈到处打听哪里有“神医”能医好幺姨爷的疾病。
　　县医院都不医的病人，一般的神医肯定也难医好！一天有一位医生叫徐五药，他在我们屋后面爸爸打的水池里捞蛆虫子；就是天旱久了，水池里的水才会长虫子。
　　徐五药本来和我们是家门，妈妈和他早就认识，他在后面捞蛆虫子；中午过了，妈妈想招待他，家里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不知道煮什么给他吃。最后妈妈用淀粉烫成馍馍，煮了一碗馍馍汤，端给徐五药吃。徐五药连说：“好吃好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有点烫嘴巴。”
　　“徐老师，我们有一个亲戚得了病，看你好久去帮他看一下。”妈妈也是病急乱投医，好多人都知道徐五药在隆兴医院里，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就算不错了！妈妈居然指望他把幺姨爷医好。
　　有道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徐五药吃了一碗馍馍汤，肯定得报答一碗汤之恩，对妈妈说：“你有没有空？这一阵就到他家里去。”
　　妈妈当然有空，就是没有空也要抽出时间，带他到幺姨娘家里去。妈妈送了徐五药回来对我们说：“你们幺姨爷病得爬不起来，饭也吃不进，傻包姨娘呢只会哭，她一哭，几个小人都守着我哭，但愿徐五药能把幺姨爷医好。”
　　“妈妈，三哥要好久才回来呢？”我也希望三哥回来带我去赶场。
　　“三哥还要照顾幺姨爷，幺姨爷不好，他们家里没得那个挑得起担子。”我知道幺姨爷家挑吃水有点远，挑一挑吃水要半个小时，而且尽是上坡路；还有打粉打米挑到远得很，必须要一个主要劳力。
　　有一天三哥回来了，带回一个好消息：“妈妈，幺姨爷的病情有所好转了，都吃得进点点饭了，扶着他还能坐起来。”要是好了就对了，我们都希望他好，要不然三哥就得当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