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晚霞渐暮霭

　　十三叔的香店在精心准备中开张营业。思源在一个休息日和巧巧结伴到香店走一趟。
　　走进宽敞店面，思源不由地打心眼里佩服十三叔的独具匠心。店铺的装修简单用料便宜，但采用的是檀香木色调极有佛涵古韵。店里整齐地陈列琳琅满目的薰炉香炉手炉卧炉，质地也是五花八门，有陶器、瓷器、铜器、鎏金银器、画珐琅、竹木器，款式有筒式的、莲花式、鼎式的。香具也是形形色色，有薰球、香插、香盘、香盒、香夹、香箸、香铲、香匙、香囊。货柜上摆满了各种佛香神香、线香、竹签香、棒香，单是竹签香又有几十个品种，香味不一。看得思源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满屋的馨香让人置身在香味的世界里不舍得离去。
　　店铺开张两天，没几个客人，开店容易守店难，但十三叔信心满满，他的实体店生意一定会红火起来的。
　　回到药材店，雨晴的声音悦耳地传来。她做的辣椒酱大卖，成了畅销货。她做了好多瓶拿到店面。
　　“巧巧，你喜欢吃辣椒酱吗？”雨晴问。
　　“辣吗？我是吃那种超辣的。”巧巧说。
　　雨晴瞪着巧巧：“你吃得了生的朝天椒吗？”
　　“我每餐饭吃一根。”
　　雨晴一听乐开花了，抱着巧巧又笑又叫，两人像遇到了难觅知音似的抱成一团。
　　“你们也太得瑟了吧？”思源在一旁翻白眼，装着不悦地说。
　　“有人不高兴了。”雨晴笑着揽着思源说：“你虽不吃辣椒，但你辣味十足，致远都吃上瘾了。”
　　“讨厌。”思源微笑说。
　　致远不在店里，鹏远说他和建辉到化肥厂去进货。思源觉得口渴，小玥也口渴难耐，她便抱小玥去买藏奶茶。门外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她的目光落在思源背影停了好长时间，雨晴看着女子失神的目光，似乎看出了端倪。
　　“你找谁？”雨晴上前问。
　　女子目光闪烁，“致远在吗？找他有些事。”
　　雨晴说：“致远出去办事了，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转告他。”
　　女子又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她望了望远去的思源，还是忍不住，又问，“那个抱孩子的是王家屯的支教老师吗？”
　　雨晴打量着女子，巧巧先说话了：“没错，她是来山里支教的老师，你找她有事？”
　　“没事。致远怎么找一个支教老师？听说他们登记了？”
　　巧巧冷笑道：“你是佟柏月吧？”见对方沉默不语，又说，“致远怎么就不能找城里人？致远虽然是山里人，但他很优秀，一点不比城里人差。”
　　佟柏月的脸色变得苍白，一副极难堪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他一直都知道我在等他，这几年我一直在等他。”
　　巧巧和雨晴惊呆住了，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来。
　　佟柏月不再说话，和巧巧雨晴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出店面。雨晴望着佟柏月失落的背影转头向巧巧打听原因。
　　思源抱着小玥回来，手里提着一袋塑料袋，里面是几杯热乎乎的奶茶，发觉店里气氛似乎有点异常。
　　“怎么回事？”她把一杯奶茶递给巧巧问道。
　　巧巧嘴张了张，叹息一声低头喝奶茶。鹏远安远和修子茂也不说话接过奶茶就喝。雨晴把思源拉到一边。
　　“思源，我劝过你，终身大事要慎重慎行，你就是不听。”
　　“怎么了？”思源不安地问。
　　雨晴拉着思源到店外一处角落说话，巧巧站在门外观望，雨晴说得很激动，思源像木雕泥塑一般瞠目结舌。
　　安远跟出来看了两眼，跑进店里抓起电话拨电话号码。
　　“致远，快回来，出大事了．．．．”
　　话没说完，思源一脸怒容回来，抓起购物袋叫上巧巧回村。回去的路上，思源闷声不吭，巧巧开导劝说，让她想开些。
　　思源极不耐烦地说：“别说了。我自以为是的认为山里人的感情是单纯的纯净的，谁知致远的感情这么复杂，乱七八糟的没让我省心，那些女人一个二个上门挑衅比城里人还嚣张。雨晴说得没错，长得好看的男人是没办法抓得住他的心的，心太花不牢靠。我还是放弃这没保障的婚姻。”
　　“思源，你要冷静。山里的女人和城里的就是不一样，有些性子泼辣的，在得不到的情况下就敢去争取。致远给人的印象是内敛沉静，他的性格是属于慢热型的，他从不主动追求向他示好的女子，但是遇到了心动的女子，他会主动追求。那些女人以为他是家穷没钱不敢追，其实是致远根本看不上她们，他一再对弘远强调，他是宁缺毋滥，找不到就打光棍绝不会委屈自己。找到了，就穷追猛缠，花着心思逗你开心，听说你有段时间都不敢跟他说话。”
　　思源心情慢慢平静，回忆与致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巧巧分析得也有道理。回到村里，巧巧见天色尚早，怕思源不开心，提议到山里捉山鸡。思源同意了，巧巧把女儿交给宁以照看便和思源进山。
　　捉山鸡就在山村外围靠近梯田附近。太阳一过了正午，山里的野鸡就出来到收割过的稻田里刨雪捡吃漏在田地里的稻穗。
　　两人在稻田边洒了一把稻谷，支起一个可以活动的竹篓，拉着一条长绳，蹲在野草丛里耐心地等候上勾的野鸡。这捉鸡的活儿像孩子般的游戏，思源童心大发，忘记了烦恼专心捉鸡。
　　山里的野鸡生性胆小谨慎，一只脚迈进食物圈里，一只脚却准备随时逃奔，东张西望的把稻谷吃完了巧巧都没机会下手。思源又洒了一大把稻谷，蹲在远处的草丛里。巧巧瞅准机会等两只小山鸡完全钻进竹篓里，她一拉绳子，把两只惊慌失措的山鸡捉住了。两人好不高兴，像孩子似的又笑又跳，初见战果，玩兴更足又加把劲捉山鸡。
　　天快黑时，两人又捉到五只小山鸡，山后传来致远和兄弟们的呼唤声。
　　巧巧正想回应，思源拉住她，不让她出声。
　　巧巧笑说：“看到了吧？致远是真的爱你，他一回到家见不到你，他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兄弟出来找你。”
　　思源笑了，点了点笼里的山鸡，一共七只，她要三只小的，留四只大一点儿的给巧巧。
　　“你是养还是马上吃？”巧巧问。
　　“这么小，当然是先养着。将来生蛋了再孵小鸡不好吗？”思源说。
　　巧巧大笑：“这些山鸡全是母的，没有公的，怎么孵小鸡？”
　　“啊？全是母的？没有公的？一只都没有吗？”
　　巧巧没想到思源不会看公母，放声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下了山，天全黑了下来。宁以背着小玥在村后路口守候，远远看见思源和巧巧急步迎上前。
　　送巧巧回了家，宁以牵着思源的手向家走去。
　　“佟柏月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哥说了，他和佟柏月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宁以说。
　　“既是这样，佟柏月为什么要到店里找致远，听说她询问的语气像个怨妇似的。”
　　“她很喜欢我哥，哥当兵时她常写信给哥，后来哥给她大哥打工，她到工棚看过我哥两次，但她家里人嫌弃我家穷，嫌弃哥是农民工，她再没有去找过大哥。她大哥对我哥说话从来没有好声好气过，看人的眼神永远是蔑视的。哥虽然是农民工但哥是很有骨气的，从不给人看扁。她大哥一再拖欠工钱，哥就告到劳动仲裁，拿到工钱带着兄弟就走人。现在见哥做出了大事，开药材店，办种植园，现在又开了家地产中介，生意越做越好，她想回头找哥，典型的势利眼，哥不理她。当哥在最困难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是嫂子你帮助了他。这份恩情这份爱情哥用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尽，他说他下辈子还要等着你。”
　　思源悄悄别过头，轻轻抹掉脸上挂着的热泪。
　　回到家，致远还没回来，二婶见思源回来了，赶紧下厨做菜，二叔接过思源手中竹笼的山鸡放进鸡笼里。
　　致远在山里找不着思源心急如焚，山里四处是绿幽幽的眼光和凄苦的兽鸣鸟叫，兄弟们害怕了拽着致远下山回村。回到家，意外的见到思源安然在家，急肿了脸的致远再以控制不住焦躁心情抱着思源放声哭泣。思源抚摸着致远沾着露水的头发，他的土布棉衣上也沾着山林的一层白霜，她的心在隐隐作痛，眼泪簌簌落下。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轻声说。
　　致远擦干眼泪，有一屋子的人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在镇上买了两个猪肚，让妈做汤给你喝。”他起身向厨房走去。
　　二叔留侄子们吃饭，餐桌上，致远一个劲地给思源夹菜。
　　“别夹了，都看不到饭了。”思源轻声说。致远嘴里应着却还在不停夹菜放在思源碗里。
　　思源又说：“我和巧巧捉了三只小山鸡回来。”
　　“你会捉山鸡？”致远一脸惊异。
　　“是巧巧捉的，我在一边看。”
　　文远说：“山鸡肉特别好吃，也最有营养。留到月子吃最好了。”
　　听了这话，致远轻松地笑了，思源的脸孔一下子布满红晕，低着头吃饭。
　　
　　清晨的晨雾消褪过后，致远等思源去了学校，他和母亲带着两只大母鸡一条猪腿上弘远的家向巧巧道谢。
　　巧巧不肯接受致远的礼物，致远执意让她收下。
　　“当时一接到安远的电话我的头就痛了，在山里找不到她我都觉得人生快完了。还好，你劝住了她。”致远说。
　　巧巧问：“你们没吵架吧？”
　　致远说：“没吵，她像没事一样。我就担心她把心事藏在心里，等哪天突然发作，像上次侯丽琴到学校找她，她当时没发脾气几天后赌气上后山，我差点挽回不住她。不过昨晚她说了，事情过去了，家里人都爱她，她不再计较那些不愉快的事，她会和我好好过下去。”
　　巧巧说：“她的性格和雨晴的很像，两人都是藏不住心事的，心事全写在脸上。心情不好带她上山玩一会儿气就全消了。说真的，思源喜欢山里，对大山有海一样的深情。”
　　二婶拉着巧巧的手说：“你了解她。当时幸好有你在，要不然致远又死去半条命。”
　　巧巧和弘远闻言大笑。
　　弘远的父亲提着水浇花，听到了这话，说：“思源真是任性得不得了，你们太宠她了，宠坏了可不好。”
　　明远走过来说：“怎么任性了？这么好的老婆是命里修来的福气，得好好宠爱珍惜。”
　　“老婆就是用来宠的，这么好的老婆爱发点小脾气那也是应该的，谁教她是致远的心肝宝贝。”弘远说。
　　弘远说得一点不假，思源就是致远的心肝宝贝。致远花着心思逗思源开心，思源回到家，迎接她的是精巧的万花筒、会点头的大公鸡、会拱嘴的老肥猪、会摆尾的喜鹊，每看到一样礼物，总逗得思源咯咯笑。若有充裕的时间，致远便带思源进山挖冬菇采冬笋逮山鸡，思源过得悠然自在，把烦忧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