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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桃儿两夫妻奔丧

作品名称:人面桃花随风去      作者:天涯暮归女      发布时间:2021-04-06 10:48:55      字数:3934

  桃儿想趁着厂里还揭得开锅,办了下岗证拿点钱回家算了,工厂对她已没有吸引力了。国家正式工,商品粮户口,每个月几百多块钱……刘伟岸已经走了,他做了几个月销售后,突然有一天向厂里交了辞职书。他这一走,桃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待在自行车厂也没有意义了。
  那天参加桃儿生日宴席的人回厂后说得有鼻子有眼:“刘主任正端起酒杯,肖之红就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非要他回去不可,不回去就不行……刘主任就过去向她父母敬了一杯酒,喝了就走了。”
  也有人替肖之红打抱不平:“两个人裹了好几年呢,这刚刚掰清了调到厂销售科了,暗地里还在眉来眼去!他刘伟岸吃了锅里的贪着碗里的,不是靠着肖之红的爸爸,他能混出今天这个样?”
  “怎么能怪小刘呢?那骚狐狸眼眉儿一瞥嘴角儿一挑,男人们的魂都不在身上了。”
  “可不是,妲己误国,伟岸难过桃儿关!嘻嘻!”
  原来工厂效益好,刘伟岸在厂里炙手可热人缘还不错,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俩熟视无睹。有人还私下里恭维他们俩才是厂里的金童玉女哩!
  现在工厂不景气了,人们嗅到了它如朽木一样腐败溃烂的味道了。他们群策群力追根求源,终于找到工厂垮合的原因之一:“刘伟岸彭新桃这对奸夫淫妇,把厂里的风气都搞好了!”
  “可不是,工厂就是被他们这些人搞垮的!”
  桃儿在车间里明显地感觉到了人们对她的鄙视与嘲笑,甚至还有人当着她的面,讲刘伟岸如何在家与老婆争吵;又如何拉着个箱子净身出户,最后他们概括道:“好啦,天高任鸟飞,我们主任该捞(钱)的捞饱了,该玩的(女人)玩够了,他屁股一拍,飞到南方去寻找温暖梦乡了!”说时,就有人盯着桃儿看,看她脸色是如何变化的。
  桃儿装聋作哑不作声,只有一次她讪笑着说:“有本事的都飞走喽,我们三个搞质检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在车间里。”
  
  又过了两个月,厂里已经发不出工资了,每个在职员工每个月只能领到四百元左右的生活费。有消息说新的领导班子即将成立。工厂将由他们几个承包下来,科室人员将大量剪裁,职工去留也由新的领导班子说了算。
  桃儿开春后填报了第二批员工自愿离职申请,她一边上班等待厂部批准离职,一边准备着做点小生意。
  旺儿支持桃儿的想法,要她回家不上班了,反正上了班也拿不到钱!你就坐到家里玩,有你男人在就饿不死你。
  旺儿说时,骄傲地一甩大拇指,说前天他们的厂长当着很多人的面发话了:只要塑料纱管厂机器还在转动,我们都会把你留下来。你是我们厂里技术最过硬的维修工,又在厂里受了工伤。就是厂垮了,只需要一个人守门房看设备,那个人也是你陈家旺!
  旺儿自从掉了一个手指头,他变得乖巧聪明多了。他回厂上班后,小郝诚心诚意地拿出半个月的工资给他作补偿。旺儿笑纳了,并悄悄地把它包起来,藏在厂里的工具箱的一把老虎钳子下。他用它来买六合彩,有一次拿这笔钱追十期没开出的野兽,还真赢了几百块呢!他用赢来的钱带老婆孩子到离他们家不远的“油焖大虾大红楼”去吃大餐,桃儿和儿子对在他对面笑抿抿儿的饱餐一顿!
  这会儿聪儿停下手中的笔,从房里探出头来说:“爸,我们班上的刘洋洋他爸爸妈妈下岗了,他妈在我们学校门口摆地摊卖辣萝卜条,他爸到广东打工去了。”
  旺儿从鼻孔里哼一声,就告诫他儿子不要买那鬼东西吃,那里面都是添加剂和色素,吃了要得癌症的。
  旺儿说时,从口袋里又掏出烟,他猛吸一口,让烟蒂的火光把下一支烟点燃。
  桃儿见他接烟的动作这么连贯娴熟,便一挥手掸过去,吼道:“喂!你怎么还一根接一根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跟你没讨到一点好,二手烟倒吸了不少!又加上这几年在厂里镀铬,飞沫子都溅到鼻孔里钻到肺里去了,说不定我今后要得肺癌呢!”
  旺儿面有愧色无言以对。他鼓着眼睛瞪了桃儿一眼,然后弯下腰把她打掉的烟捡起来放到烟缸里。他一瞥眼见儿子正从门缝挤着脑袋往这边张望,便举着双手装着投降的样子,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好吧?桃儿缓和了脸色乜他一眼说:“你就是个坦白痞子。”
  
  到了四月份,福儿的楼房已经砌到第三层时,他要嫂子每天给那十几个建筑工烧两顿饭,一天三十块工钱。
  桃儿爽快地答应了,旺儿背后却嘀嘀咕咕地不高兴。说福儿做的楼房本来是我们家的,是我聪儿的财产。桃儿柳眉倒竖,又把旺儿数落了一顿:“你做楼房的钱呢?买水泥买砖找建筑队,你给屁股人家踢吗?你个狗东西这么些年又买码又赌博,什么时候想到跟你儿子做楼房了?”
  旺儿被骂得哑口无言,他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打起鼾来。
  那天,福儿在桃儿做饭的时候跟她说了不少话。他说这房楼做成了,还要用几个月装修,他准备拿二、三楼来开旅社,一楼开麻将馆和小卖部,四楼留着今后结婚用。嫂子你在厂里做得不开心或是太累,赶紧自已办手续出来算了,今后我这些生意都要靠嫂子你一手打理哟。
  桃儿听了,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陈得彪的儿子,怎么有那么大的区别呢?旺儿要有福儿的一半担当和头脑就好了。
  福儿见嫂子不说话,笑了笑又说道:“我也知道爹把这块地基给我……是有点偏心,但我会帮你们的,等我手上资金转活了生意拉开了,我就打算把你们后面的楼拆了重做!嫂子你把钱准备好呵!”
  桃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她只觉得眼睛有点湿润,于是她低下眼睑,假装去提水壶,看看炉子里的火旺不旺。
  桃儿手上钱是有一些的。她存款上的每一笔钱都是来之不易:结婚时大哥大姐给的陪嫁、聪儿每年得的压岁钱、旺儿每月上缴的工资、三十岁生日收的人情钱、还有刘伟岸给的一张存款……哦!对了,如果这次从厂里出来,说是按工龄有八千或者万把块的下岗安置费呢!
  如果把旧楼坼了做一幢三层高的新楼,那该多好呵!可这些个钱肯定是不够的,钱不够怕什么?回娘屋找几个姐姐凑一凑不就行了!三个姐姐的境况一年比一年好,家里的房子和存款都有了,孩子们该读书该结婚的都安排得妥妥贴贴。没想到当初她这个风风光光嫁到城里的妹妹,十年过去了,现在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旺儿这些天往倒口湾跑得勤,爹年前就病了。他浑身疼痛卧床不起,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但爹的头脑还很清醒。医生说只能这样拖一段时间了。
  桃儿经常回家,但在爹床前端屎端尿多有不便。三个姐夫哥流轮着回来伺候爹。只是大哥有点忙,他现在是长湖生态旅游公司的副经理。长湖正在搞旅游开发,落凤坡种植了一大片桃树梨树桔子树,附近农家因地制宜,旅社和餐饮业蓬勃发展起来了。
  旺儿下班了有点空就骑车去照顾爹。桃儿准备后天去看望一下姥姥,再回倒口湾。
  春雨绵绵地下了一整天。桃儿参加了自行车厂一百多职工自发组织的活动,到市政府去请愿上访。他们声称要工资、要工作、要活命。桃儿被雨淋感冒了,嗓子嘶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心里难受,便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好像也是暖风吹拂的季节,桃儿站在自己家后门的桃树下向远处眺望,有人从长湖边走来,爬上坡离她越来越近了。这张脸太熟悉太亲切了,桃儿张口喊大哥,裴五儿转过身弯下腰来,轻轻摸着她的细辫子。
  有几瓣桃花从树上飘下来,它落在桃儿脸上了。桃儿伸手要他抱抱,好像在一家宾馆里,不,分明是公园的靠背椅上。刘伟岸搂着她,让她的脸挨到自已的胸口,她听见他的心“呯呯”地跳。他用火热的唇亲吻着她的眼睛她的脸,说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等着我呵!说时,他哭了,泪水滴在桃儿的脸上,他哭着说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地上,已落满了桃花,还有许多的花瓣儿像萤火虫一样飞舞。桃儿想抓住它们,可它们却像粉红的泡沫一样破裂了消失了。她把脸额前的一缕散发塞到耳朵旁,扬着一只手朝着路边大声喊道:“伟岸,伟岸,你去哪儿呵?”
  那人回过头来,怎么是紫菱?紫菱紧锁眉头满脸痛苦的样子。桃儿跑过去抓住她的袖口摇着她的手问:“紫菱姐,你疼吗?”
  紫菱没有回答,她抽出桃儿手中的长袖,眨眼间不见了。
  风刮得树枝微微颤动,桃儿从地上捧起几朵桃花,她问爹今年的桃花怎么这么深的颜色?这,这几朵,像血染的一样。爹从床上睁开眼睛,很生气地看着桃儿,说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几天了!我也要走了,你今后要是想爹了,我就来接你。
  桃儿被推醒,梦断花落,梦里的人像花瓣一样掉到地上,转眼不见了。
  
  旺儿用力地推醒了她,他喘着粗气迫不急待地向桃儿报告:“你还睡觉?爹已经走了!二姐打电话给我的。”
  桃儿闭着眼睛还陷落在梦境里,刘伟岸真的走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爹去哪儿呀?他病得很久了!大哥,你从湖边回来了吗……
  旺儿跺着脚说:“你爹死了,你还睡着不动!”
  “我也要死了,我好累呀!”桃儿随口说道,那声音幽幽惨惨,好像不是她说的,旺儿惊惶地看着她。
  突然间桃儿坐了起来,一把扯住旺儿的衣袖问:“你胡说什么?我爹走了?他去哪里了?你不是说他这几天都没吃一点东西吗?他走得动吗?”
  旺儿的眼圈一红,眼泪就流出来了:“你爹死了。是真的!”
  桃儿急忙掀开身上的毯子,几大步向门外向楼下奔去,她在心里喊道:爹,爹呀!我这些天太忙,我没回去看您,上次回去,二姐不是说等病好了给您过八十岁生日吗?
  两个人推上自行车,跌跌撞撞地奔倒口湾而去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边的行人车辆急怱怱地奔走着,像一个流动的断断续续的梦。
  车骑到半路,雨越来越大了。密密麻麻的雨点淋湿了他们的头发,不一会连衣服也湿漉漉的了。桃儿用手紧紧地抓着旺儿后背上的外套,任由雨水泪水混在一起冲洗她的脸庞,又滴落到她的下巴她的身上。
  离倒口湾不远了,桃儿看见二姐家模糊而深暗的楼房轮廓了。
  自行车就在这时候卡壳了骑不动了。旺儿捋一把额头眼睛上的雨水,蹲下身去看能不能把它修好,他嘴里嘟囔道:“早就要你买辆摩托车,你总是舍不得钱……看你们生产厂的什么狗屁自行车,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咦耶!”
  
  桃儿仰起头,看一看灰蒙蒙哭撇撇的天。但就在她不经意的一瞥间,她发现路边的小树上,那一簇簇一枝枝的初绽的翠绿,被雨水冲洗得分外清新分外的醒目,新的生命新的秩序己经在风雨中展示出它蓬勃的生机。
  桃儿头也不回地朝那矗立在风雨中的倒口湾、朝她还没有走远的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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