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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片片蝶衣繁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4-02 09:27:43      字数:4586

  思源慵懒地翻了个身,枕边空荡荡的。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望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四十。闹钟一不响,她就睡过头。她赶紧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几朵粉色的月季、黄色的玫瑰探在窗台前,散发着缕缕芬芳。她拉上窗帘,换下睡衣,穿上T恤牛仔裤走出屋子,院子的大门紧阖,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厅里粮仓里都没人,连厨房都没人甚至大黑也不在家。满院的阳光普照着,花朵在阳光下孤独地绽放。
  厨房的灶头里有点点火星子,思源揭开锅盖,锅里有小半锅热热的小米粥,旁边的大锅里是一笼热热的菜包子,还有一碟香气扑鼻的烟熏肉一碟肉末咸萝卜。
  思源坐在餐桌旁独自吃早餐,奇怪家里人都跑哪儿去了。她吃了早餐,坐在堂厅里检查静以的工作。静以放在桌上的客户笔记本记得满满的,整齐有序。她正看着,院子大门开了,家里人陆续回来。
  “你们去哪儿了?一个都不在家?”她不解地问。
  宁以告诉她,大伯母既要照顾姑婆又要照顾孙子体力不支在厨房摔了一大跤,把左手腕给摔折了,全村的人都赶去看望。大伯顺便在家里开了个会,以后照顾姑婆的事就落在大哥和母亲身上。
  思源很是诧异:“为什么是致远?大姑大婶堂姐们照顾不更好吗?”
  静以倒了杯茶水喝,边说:“哥从小就深得姑婆疼爱。照顾姑婆可是一件力气活,大伯说得让男子照料才行。”
  “为什么是件力气活?姑婆是瘫痪在床的吗?还是.....”思源疑惑地问。
  宁以静以笑了,二婶也听到了,连忙打手势不让思源再说下去。
  “姑婆好着呢,快别这么说。”二婶说,“照顾姑婆不仅得照顾她的起居,还得做家务,最主要的是得帮姑婆抬她几十斤重的布匹。”
  “可是致远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他哪有时间去照料姑婆?”
  “致远说他愿意照顾姑婆,不会与工作相抵触。做家务做饭到时由我去。我们母子一起照顾姑婆。”二婶说。
  姑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平时总听到兄致远弟姐妹说到她,神情总带着庄严和敬重,言谈之中不敢有半点不恭。她来了有一年,却从未与这位姑婆打过照面,像谜一样的人。
  十月底,田地一片金黄,层层饱满的金色稻浪如波如涛随风翻滚。思源戴着斗笠背着竹篓和两个小姑到自家田地收割稻子。她爬上高高的梯田,一时竟头晕眼花起来,她是有恐高症的,站在山顶上虽有一揽众山小的感觉,但还是心惊胆战。她望着对面从山脚下直直往上直达山顶的几乎呈九十度角的梯田田埂,问静以:“大叔伯就是要爬这条梯田田埂吗?”
  静以直起腰笑说:“没错,就那条田埂。”
  思源笑了,说:“叔伯当时是说笑的吧。”
  “怎么会说笑,他们全是说真的。你没看到他们灌酒吗?全是来真的!”静以说。
  宁以也放下镰刀直起腰说:“那天康远跪着爬田埂,全村的人都来看笑死人了!到时我们再看四叔公五叔公怎么吃鸡屁股。”
  话一说完思源大笑,心里有点遗憾,当时康远爬田埂时她没看到。
  宁以又说:“村里的男人玩起来就是疯一样的玩,但工作起来也特别卖力,是那种很拚命地干。当初哥不给佟柏年打工了,佟柏年两次来到村里找哥,叫哥回去跟他干。可是干了又不及时给工钱,哥再也不跟他干了。”
  静以说:“几百块钱还拖着不给,谁肯干?现在家族里的兄弟都跟着哥一起干,在外地打工的也回来了,哥从不拖欠工钱,种植园里的工人每月两三千,鹏远安远他们每月也有几千,这比在外面打工强多了。再说了,跟着哥干又不受气,还得到哥的照应。就说八叔,谁想到他会种花?哥对他可好了,让他专门养兰花。”
  思源坐在田埂边喝着水,远眺着青山白云,心情特别舒畅。远处的低矮山峦除了金黄的稻浪就是碧绿的种植园,许多勤劳的身影在田间劳作着,其中一定有致远的身影。她从随身带的布袋里取出竹笛,悠扬地吹着。
  静以和宁以也累了,两人坐在思源身边喝水。一边静静地看着思源吹笛。清越透明的笛声飘荡在整个山岭间,听到这抑扬顿挫的笛声,让人忘记了满身的疲惫和劳累。
  “嫂子,你一个城里人怎么会喜欢我们大山?”静以待思源休息时问她。
  “城里人就不能喜欢山里了?”思源笑得更欢了,“这山里每个季节都有它鲜明的浓烈的色彩,有一种纯净的空灵的美!你也看到了山路通了之后,来山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
  “哥跟我说了,那天你和他说了好多话,有一句‘在阳光下目光遇到花枝的刹那,如那时你也在,便是生命中最美的锦绣年华’,哥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了,他说遇到你他想不到用更好的话来说,而你一句话说中了他心里想说的话。他说他这辈子一定要给你幸福。”
  思源听到这里心里像喝了蜜似的也醉了,是啊,找个有钱的男人好吗?他不爱你在外面另有女人,这种生活幸福吗?母亲就是被这种男人活活折磨着,死了也放不下那颗饱受创伤的心。雨晴的母亲也是这样,家里被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山里人淳厚朴实,善良耿直,心境如大山一样敞亮。思源与当地人接触得越多越有感触。
  收割田里的稻谷,思源和两个小姑背着捆得结结实实的的稻穗下山,彤红的夕阳又大又圆,把天际染得通红,云层边镶着灿烂的金边,景色蔚为壮观。山下的水洼、沼泽、河流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深红色的亮光。
  思源和小姑踩着蛙鸣声回到村里,思源指着村后一栋独门独院粉墙黛瓦大院落问宁以:“这是谁家的院子,好气派!”
  “姑婆的,她可是有名的裁缝,织锦能手,做的嫁衣闻名十里八乡。”
  听到是姑婆,思源心一动,忍不住多看两眼那与众不同的院子。
  “姑婆住的房子是村里住的最好的吧?十叔公住的也宽敞。”思源说。
  静以说:“姑婆住的房子原本是我爷爷住的,爷爷疼爱亲妹妹,把祖屋让给了妹妹。十叔公因为断了一只胳膊,爷爷心疼小弟,出钱给十叔公盖了现在的房子,爷爷自己反而住的比他们的都简陋。”
  想不到爷爷是一个如此有大爱的人,这很让思源感动。
  在路上,遇到巧巧,她从菜地回来,摘了一篮子的蔬菜。巧巧拉着思源笑开了,简直不敢相信思源会下地干农活,思源笑着在巧巧耳边低语了两句,把巧巧逗得大笑。
  回去的路上,静以不解地问思源,她都说了什么让巧巧笑得这么开心。
  思源说:“我对她说,我就是去玩的,在你们后面专挑轻活干。”
  静以却笑不起来,思源说得轻松,其实她干得很用心,一点都不偷懒。
  晚上,思源在灯光下用细针挑左手的食指。致远洗了澡回来,见此情景,拉过思源的手,帮她挑出刺进食指里的一根稻穗芒尖。
  他知道被芒尖扎到是很疼的,思源一点都不声张。他把芒尖挑出来,也挑出了殷红的两滴血,他把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吮着,思源的心里热乎乎地。
  “不疼了。”她说着。
  致远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没说什么就这样紧紧地抱着。
  夜里的气温渐凉,山里的气息变得深沉凝重。思源依靠在致远身上,听他讲白天工作上遇到的事。
  “今天收到法国人汇来的第一笔款。大伯可高兴了,提议明年扩大种植番红花面积。花圃里的兰花也要培育新品种。到目前为止,已有五家固定的大客户跟我们订合同,我们的药材和兰花已有稳定的客源,今年大家都可以过上一个丰盛的好年。”致远紧搂着思源说。
  “任建辉还是两天来一次吗?”思源问。
  “嗯。单位他们村和我们村他三头都要兼顾,够累的。但他很有干劲,他说要挣大钱把雨晴娶回来。你都嫁给我了,可雨晴到现在还是没答应嫁给他,估计是她母亲不同意。建辉的父母也很着急,雨晴确实太好了,她带着全村人奔致富走小康,村里创办了食品加工厂,一下子解决了村里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村里的学校也焕然一新,他们村的人都喜欢她,建辉说她在村里的位置和村长一样重要,大家有什么问题都爱找她。”
  雨晴是个乐天派,办事能力强做事有效率,思源是很了解她的。她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她替她感到高兴。她们来边远山区支教就是想为当地人出一份力。
  
  每星期五的下午,是劳动课,思源带着全校学生在给教室操场进行大扫除,然后在学校周围除杂草,给一些新栽的花草浇水培土。远处的山峦后,又传来隆隆的爆破声,种植园在扩大,外来大型车辆渐多,村路不适宜汽车路过,村委开会决定,沿着山脉线路重开另一条山路,直通种植园。
  夕阳西下,稻田里的蛙鸣此起彼伏,响彻山村上空。思源踩着点缀着蛙鸣的薄暮回到家,全家人都在等着她。
  “老婆回来了。”致远摆着筷子笑说。
  自从与思源登记之后,致远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浑身洋溢着得意的春风,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如今的晚餐都是四菜一汤,很丰盛美味,思源端起碗先喝汤。
  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是文远和安远兄弟俩来找致远。他们告诉二叔全家,五婶拉他们的母亲到镇上摆摊做生意,碰到垃圾警,打烂了她们的油锅,没收了三轮车和食品,还踢伤了崔玉兰。有人拍了当时的视频,安远找到目击者,拿到了视频,生生被气死。致远看了视频,气得说不出话来。
  “垃圾警是什么警察?”思源愕然地问。
  “就是城管。”安远火冒三丈地说。
  文远看着致远问:“怎么办?妈被踢伤了腰,这笔账怎么算?”
  不等致远出声,二叔说道:“还能怎么办?只好吃哑巴亏。他们不把人打死就不错了。”
  岳素汐说:“现在的城管嚣张跋扈,凶得很,上来不说二话就是抢夺,跟土匪没有什么差别。”
  宁以拿出两副碗筷叫文远和安远一起吃饭,兄弟俩为了母亲被打的事愁眉不展,面对一桌的菜肴也无法下咽。
  “妈有一手做面食的好手艺,她不想整天呆在地里,她很想跟我们一样挣钱,让家里尽快富裕起来。”文远哀伤地说。
  思源吃了一口饭,说道:“这好办呀。梨花树旁不是有一大块空地吗?”思源转头对致远和二叔说,“致远,叔,你们跟大伯商量,你们现在不是从山的另一头修一条马路进种植园吗?梨树那块空地丢空了多可惜,既不做晒场,也不做娱乐场地,不如做个规划,修了马路后一鼓作气,顺便依地形在空地两旁新建两排小商铺,集资建房,既丰富了山村市场,也给村民的生活带来方便实惠。”
  这提议一出,大家顿时来了兴致。如若建了商铺,想做生意的村民不用再到镇上摆地摊,不再受城管的气,这真是个好办法。
  村委一开会,思源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同意,全票通过。
  三叔带着石匠和工匠在夜以继日地工作。一辆面包车来到村口,一行身穿制服的人走下车,三叔在村口挖土方,见到那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叫工人别理那群人,自顾干活。
  一个身宽体胖的人走到三叔面前,有礼貌地问:“请问崔玉兰住在哪里?”
  三叔没好气地说:“你找她干什么?她不是被你们打伤了吗?”
  来人面带惭愧地说:“实在对不起,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这次我们专程为她而来,一是看望她向她道歉,二是来送医疗费和慰问品。”
  三叔惊愕住了,一群工人围上前,不敢相信地看着这群从镇上来的城管人员。
  城管领导态度谦逊,三叔也放下生硬的姿态,带领这群人进村。当躺在床上养伤的崔玉兰看到打伤她的城管亲自上门道歉,当场惊呆住了。
  城管那群人走后,整个山村无法安宁。三叔想不明白,土匪一样的城管怎么会放下不可一世的态度来到山里向受伤者道歉?太不可思议了。
  致远说:“这事一定与思源有关。前两天晚上,我看到她在屋里用笔记本电脑上官方网站,她还跟我要了那段三婶被打的视频。”
  静以打开当地的官网,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思源发表的文章和配发的视频,文章言辞犀利,严厉痛斥城管的霸道行径和领导的不作为。思源的文章一贴出,立即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网民的点击率几乎使网络系统瘫痪,当地城管迫不得已在网上公开道歉,向市民承诺改变工作态度和作风。
  致远得意地说:“我老婆太了不起了,每次发表的文章都起到作用。”
  村长点着头说:“思源是我们村的镇山石,是一根定海神针。”
  尚在教室上课的思源还不知道村里发生的大事,当她下课走出教室,蓦然看到村长、二叔、三叔和致远、致远的一群兄弟及许多的村民站在操场中,面带微笑地注视她。村长走上前,握住思源的手,表扬她又为村民做了件好事,为弱势的山民打赢了一场尊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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