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作品名称:龙凤兜 作者:段继明 发布时间:2021-03-31 23:20:12 字数:3324
题记
人类大多数的不幸,
并非他们过于软弱,
而是过于强大,
以至于忘记了上天的存在……
引子
相传,太阳有一颗伴星,叫做太虚星,每隔三百万年,就会冲入彗星密集的大星云中,将无数彗星赶往太阳系,为害世界……
史书记载,彗星其状不同,为殃如一。其出不过三月,必有伏死其辜……余殃不尽,当为饥旱疾疫之灾。
辛酉年,武王伐纣,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柄在东方,可以扫西人也!
秦始皇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十六日。
……,……
公元六世纪,一场黑死病疯狂席卷了罗马帝国后,又蔓延到几乎整个欧洲,大灾难持续了一个甲子,死亡人数近一亿人。而在黑死病爆发前不久,就曾经有一颗彗星坠毁在罗马城附近。
一九零八年六月三十日清晨,当人们还沉浸在甜蜜梦乡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怪物从九天之外闯入地球大气层,以风驰电掣之势向着遥远的地球北方冲去。然后,传来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紧接着,一团蘑菇状的浓烟直冲到十二英里高空,一场相当于一千枚广岛原子弹能量总和的大爆炸,发生在西伯利亚中部的通古斯地区。爆炸发生后,灼热的气浪席卷着苍茫起伏的绿色大森林,熊熊的林火连日燃烧着,大约两千多平方公里的森林被烧成灰烬。因爆炸而产生的地震,甚至波及到美国的华盛顿、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等地。大爆炸后的数日内,漂浮在空中的烟雾和尘土高达一万米,通古斯地区方圆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天空,都被一种阴森的桔黄色阴雾所笼罩,并从这种阴雾中折射出一种怪异的光芒来,借助这种光芒,人们甚至不用点灯也能在夜晚看书写字。
一九一零年,哈雷彗星回归时,曾有人预言它将和地球相撞,以致在一段时间里,许多人忍受不了巨大的恐惧压力而几近崩溃,甚至纷纷先行自杀。
一九四六年十月九日,佳尼考彗星掠过地球轨道,仅以十几万公里之差与地球擦肩而过,又让所有的人吓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
一九五七年,辛酉年,彗星两度出现。四月八日,阿兰德-罗兰彗星通过近日点以后,在天际划出了一条明显的逆向彗尾。八月二十二日,姆尔科斯彗星接踵而至,再次扫过天空。
一九八六年,地球又一次钻过了哈雷彗星幽灵般的彗尾。
……不过,在宇宙形成的最初岁月里,彗星并不是以凶神恶煞的面目出现的,恰恰相反,却大大有恩于地球。如今的地球大约存在着数百万种不同种类的生物,但追本溯源,它们都发端于某种物质,那就是构成蛋白质的基础材料氨基酸,而构成地球最初生命的氨基酸,正是来自于彗星。在太阳系形成的初期,彗星吸附了很多含碳的有机化合物,在彗星互相碰撞的过程中,为本身提供了足够的热能,溶解了原本为冰状的彗星核心,让这些有机化合物能够在较暖和的液态环境中,进行随机的化合反应。于是,彗星内部便出现了生命的胚胎。同时,受着彗星外面仍然凝结着的表面冰块的保护,这些有机物才不至于被太空中的严寒所破坏。当彗星撞入地球后,这些生命有机物便随之带到地球,播下了生命最原始的种子……
第一章
不知什么时候,枕边的手机嘤咛一声,显出一份短信:糖糖大爹速到醉心假日酒店1108蜜蜜等你。
“宝马”风驰电掣,闯过一路红灯。温柔的门铃声刚一响过,蜜蜜倐地探出身子,一把将我拉进门里。
娇喘嘘嘘,红泪犹湿,清瘦的身子簌簌颤抖,迷乱的眼神张皇失措。
“蜜,蜜蜜,你怎么了——”
“妈妈快死啦!”蜜蜜陡地攥住我的手,泪眼迷惘,大声凄笑道:“不!那个她就要死了,哈哈——”
“你,你!”
“糖糖,可她还没死!她为什么还不死!她不死,我就得离开你!”
“蜜蜜!”我大喝一声。
“要死就快死呀!哈哈哈……”
“蜜蜜,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妈妈?”
“你为什么要可怜她?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个婊子!一个下贱的女人,天下第一大婊子!你知道不知道她叫我祸害了多少人?九十九个呀,再有一个,就整整一百个啦——哈哈哈!”
我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叫道:“蜜蜜,你疯啦!”
蜜蜜往后退了几步,凄迷地盯住我,突然嘶嘶大笑:“好好!你,那你就做她最后一个男人吧!”她的眼里,放射出道道悲恨、羞愤、悯惜而又复仇的火焰。
忽然又爬到床上,放声痛哭。哭了一会儿,又呜呜啜泣:“其实——她不是妈妈,她是我的姐姐——”
远处的大钟咣咣响了三声。
蜜蜜脸上猛然涨出两片红潮。
她烈火似的瞪着我,急促而又清脆地叫道:“糖糖,快,糖糖,我们爱吧!”
犹如听到一声惊雷,我一下子目瞪口呆。
蜜蜜话音未落,就猛扑上来紧紧箍着我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喷着灼热的气流,“糖糖,我们爱吧,我们爱吧——”
我猛觉一阵嫌恶,一把扯开她的胳膊,把她推倒在床上。
蜜蜜呼地弹跳起来,不知从哪里拿起一个酒瓶,一仰脖子,咕嘟嘟喝下去大半瓶。接着,狠狠把酒瓶摔在地上,“你,你,你——”
我心头一颤,不由把她怜惜地搂进怀里。只觉忽冷忽热,只听呜呜咽咽:“糖糖,糖糖,你知道吗,你是我留给妈妈的第一百个男人,可你又是我的第一个!我舍不得你呀,糖糖。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把你一直留到最后,因为你的眼睛真亮真清,你的心真干真净呀,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可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妈妈——为什么偏要跟我争——你这一个?我把我交给你,她就不能再跟我争你啦——可我是她的女儿呀——妈妈怎么办,她快不行了,活不过今天了,她快死了,呜呜——可我又答应过给她找够一百个男人的呀,还缺一个哩!我怎么办——呜呜——糖糖。不不,我不管啦,我要把我交给你,我就要把我交给你——呜呜——”
蜜蜜一边哭,一边把手簌簌地伸进我的怀里。
肌肤相亲,火流相涌……我大汗淋漓……
一会儿,蜜蜜发出噜噜的酣声。
我打开灯。
雪亮的灯光下,赫然闪现出一个娃娃的肚兜。
那是一个小小的肚兜。略微发白的红绸子上嵌着一块白色土布,土布正中绣着一对栩栩如生、飘然欲飞的龙凤。龙凤周围,镶绣着一圈血滴似的梅花。
我如遭雷击。
她是谁?为什么会戴着这个龙凤兜?
难道,她会是闰生和冬花的那个孩子?
我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龙凤兜。
霎时,天地间变幻曳动的彗星,沙窝里闰生和冬花呆滞迷离的眼睛,婴儿细若游丝的啼哭,黑风暴,白刺滩,浓烟滚滚的老鼠洞,还有玉锁儿、李家爷、云生、蝉生……犹如洪流滚滚,一起从我心中喷涌而出……
据说,我降生在一座古庙里。
那座庙背靠连绵无际的高大沙丘,俯视着硝花烂漫的茫茫碱滩,显得无比雄浑壮观。两扇镶嵌着八十一颗铜钉的庙门,在昏黄的落日中隆隆关闭时的声音,久久缭绕在浩瀚的大沙漠中。
东、西、南、北的大车道在庙前汇聚,又向四面八方迤逦而去。
老人们说,以前,庙的西边,还建有一所驿站,所以才成为官道必经之地。又因为是通往蒙古的沙漠关隘,因此,这个小村庄就被叫做“官路”或者“关路”。
小时候,我常常痴迷地坐在庙里那座须发飘逸的道家始祖脚上幻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些镌刻在大殿墙壁上的玄奥字眼,从小就深深嵌入我的心里。
可那时,叫我真正感兴趣的却不是它们。
直到我在大学读了一年哲学后,才知道“一、二、三……”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一些充满奥秘、高深晦涩的哲学名词。
童年早已远去,童年的趣事也渐渐淡忘,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却还是深深铭刻在心中。
“你看到万物生长,你就是‘三’,所以‘三生万物’。你爹和你妈呢,就是‘二’,他们生了你,所以,‘二’生‘三’。你爹呢,又是你奶奶生的,你奶奶就是‘一’。我们所有的人类都只有一个祖先,那就是‘道’。懂了吗?”不止一次,爸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解释我的疑问。可从他眼里,我看到的还是一点儿也不比我少的疑惑和迷惘。
那时候,爸爸又会神秘地讲起一些鬼故事。比如官路庙里,经常闹鬼。有一个先生,毛笔字写得非常好。一天深夜,黑黢黢、静悄悄的,先生正在写字,突然从窗子里伸进来一只女人的手。那只手呵,白里透红,又滑又嫩,还做着各种各样的手势勾引先生。谁知那先生已经修了十几年道,毫不为其所动,想也不想,顺手拿起毛笔就在女人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大大的“闩”字。那只手拼命地往回抽呵抽,可怎么也抽不回去,先生却哈哈大笑着睡觉去了。第二天一亮,那只手变成一块棺材板搁在窗台上……
其实,爸爸说的那个先生,就是在庙里住的道爷爷。
我一直忘不了道爷爷抚着白须、摇头晃脑的样子,“学而优则仕,不亦乐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后来,那座古庙日渐颓败,断壁残垣,雕像萎靡,令人平添不尽忧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