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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风吻青山>第三十七章 芳草绿满岸

第三十七章 芳草绿满岸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3-30 11:21:33      字数:5458

  一星期后的一个下午,思源还在上课,致远跑来找她,说那两个法国人要来了,让她去做翻译顺便商榷合同事宜。
  思源给学生布置课堂作业,坐上致远的摩托车赶到村委办公室。村长和村中几位长辈及任建辉都在。思源把合同再看了一遍,合同事项双方商榷多时,已谈妥了,这次再审核有无纰漏。
  村口处,一辆高级轿车缓缓停下来,一条浩浩荡荡的鸭子队伍井然有序地从车子前面走过,车上的人发出震惊的叫声,一边从车上走下来,拿着手机抓拍。
  致远和大伯、二叔、三叔、任建辉左等右等,半个多小时后,一辆车子驶进村里,两位法国客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位长者,一看便知是权高位重之人。法国人再次考察了药材基地,双方坐在一起最后谈论合作的相关事项。第二天,村长与那位长者雅格布先生在合同书上正式签字。
  事后,法国人又参观了山村,再次走到致远家院子时,长者久久地注视着满墙盛开的芬芳黄花,思源从院里抱出一盆她种植的黄刺玫送给雅格布,后者又惊又喜,握着思源的手久久不放。
  村里的鲜花吸引鸟儿飞来,村民们纷纷效仿致远家,在自家门前种植各种爬墙植物。思源牵着学生的手走在回去的路上。秋季不知不觉来到,满山满坡层林尽染,深红色与金黄色交替延伸到连绵天际。悬崖菊绽放,简直美不胜收。天蓝云白水绿树黄,强烈的澄静色彩展现眼前,每每让思源心驰神往。勤劳的村民背着收割回来的香稻走在田埂上,灿烂的晚霞铺洒在山岭间梯田上,水彩画一般的美景尽收眼底。
  四叔和他的大牯牛背着大捆稻草回来,思源和四叔打着招呼,侧身让牯牛走过。四叔见思源不敢接近牯牛,拍拍牛背让牯牛矮下身子,让思源坐上牛背。
  思源骑着大牯牛摇摇摆摆地走进村里,一脸的惶恐不安,让路过的村民笑声不断。致远迎面走来,见状也笑开了。
  “放轻松,不会摔下来的。”
  “牛毛扎得难受。”
  笑声扬起,大家再度见识了城里女子的细皮嫩肉,致远笑着把思源抱下牛背。吃晚饭前,二叔和致远在低声交谈,宁以姐妹不作声。思源把菜端上桌,致远父子仍在交谈,声音虽然低,思源听得清楚,这里的方言她早已完全听懂,就是不会说。
  致远转过头对她说,明天他们和宁以静以姐妹的房间要进行调换,粉刷一遍做新房使用。思源很不解,说道:“住得好好的,干嘛要调换房间?”
  二叔说:“那间耳房本来就是致远住的,宁以姐妹俩住北面的房,因为冬天寒冷没有暖炕,致远就把房子让出来让妹妹住。耳房虽没有正厅宽敞,但也够大,做致远的婚房是最合适的。”
  思源不同意这么做,她说:“冬天就快到了,女孩子最需要暖炕,再说我也住惯这间房间,要换也得等到她们嫁了人再换,现在换不合适。”
  二婶说:“这对你不公平。”
  思源愕然地说:“没什么不公平,我觉得这间房挺好,一推开窗就看到我种的花爬满窗台,后面的青山一眼就看到,多美呀。”
  致远微笑着,对父母说:“思源说不换就不换,冬天多铺床厚棉被,烧一盆炭就行了。”
  吃过饭,致远和父母还坐在桌边谈论办婚宴的事。思源洗了碗就到粮仓整理药材。
  父亲语气低沉地说:“仔!你这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进了咱家的门办了酒席赶紧生孩子,晚上不要让她冷到了!身体受寒很难要孩子,有了孩子女人心就定了。”
  致远听出父亲话里的意思,红着脸不住地点头。
  父亲说:“圩日多买两笼炭回来,朝北的房屋是偏冷的。”
  母亲给父子俩倒着茶水,顺便交给致远一份结婚请柬。致远打开请柬,后天是一位叫代木森的表哥的大喜之日。代木森读到初中便辍学在县城打工,在维修店给人当学徒,专门修自行车摩托车,当了十多年学徒,熬出了头,自己攒钱开了家维修店。
  致远问母亲:“木森在县城买到房子了?”
  “听你禾苗姨说,立春过后,木森贷款买了一套二手房,六十多平米。他可是后山屯第一个在县城买到房子的人,很了不起。”
  “确实了不起!”致远说,“我在县城打工时,木森经常照顾我。这次他结婚,我得封大点儿的礼给他。”
  粮仓里,宁以和静以也在抓紧时间收拾收割下来的稻谷,小米小谷在剥玉米。
  思源边贴标签边问小米:“现在是农忙季节,你们不回去收割粮食吗?”
  “我们家就那几亩薄田,爸爸和妈妈忙得过来。”小米说,“现在搬下山来时间更多了,妈在院子旁边还盖了大棚养香菇,也养了鸡和猪,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思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小米:“见过侯丽琴吗?她怎么样了?”
  小谷很诧异地说:“嫂子,她可是跟我们有过节的,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思源轻轻地笑了笑,说:“如果不是我的原因,说不定她就是你们的嫂子了。”
  一旁的静以停下手中的活,说道:“嫂子,你心里可不能有内疚感。哥是不会看上她的!要看上早在读书时看上了,何必拖几年?”
  “你们父母一定要坚持,致远也是没办法的。”思源说。
  “不可能!”这次是宁以出声,“哥知道爸妈给他订了侯丽琴就很生气,出外打工一年就回两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农忙,他是能拖就拖。就是没遇到你,哥也不会娶侯丽琴的。”
  静以说:“哥第一眼看到你就傻掉了,他说你是他这辈子在等的人。妈说哥胆子太大,竟然想追城里的大学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妈从来就不敢去想哥能追到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哥就是喜欢你,铁了心在追你,哥的决心全村人都知道。”
  “我相信哥的决心。诚远卓远光远早早就结婚了,可是哥就是不结婚也不相亲,爸给他说好了侯丽琴他也不愿意,他就是要毁婚,宁愿打光棍也不娶侯丽琴。”宁以说。
  小米说:“可笑的是,侯丽琴大着肚子还想嫁给致远哥,以为说服了思源姐就可以了,哪里想到致远哥带着全村的兄弟上门找说法,致远哥当着她家人的面和全兄弟的面说他这辈子非思源姐不娶,退一万步讲如果没有思源姐,他也不会娶侯丽琴,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屋里几个女孩子笑起来,思源也笑了,只听静以又说:“当初村里人听说这次来支教的大学生是硕士毕业的,都在猜长得是什么样?远远地看到是两个好时髦的城里女孩子都傻眼了,那些女人婆看到思源姐的第一眼就知道思源姐是个黄花大闺女。兄弟知道哥在追你,全在笑话他,叔伯叔公都劝他,说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不可能!一只是草鞋一只是高跟鞋,哥要是追得到你,这山村里的天空就要开天眼了!老资格的大叔伯说哥要是追到你他就爬村后最高的一线梯田田埂;诚远也当众说,哥要是追得到你他就去喝他家那头老水牛的晨光尿。”
  “什么是晨光尿?”思源问。
  “就是早晨的第一泡尿,第一泡尿是最臭的尿。”
  女孩子们放声大笑,笑声飞出屋外,文远闻声进来,问道:“笑什么?这么好笑?”
  小米问文远:“诚远哥喝没喝他家那头老水牛的晨光尿?”
  文远一听就大笑起来:“原来你们在说这事。”
  “喝没喝?”几个女孩子问。
  “他当然不喝啦,但是兄弟都不放过他,硬拉他到尿桶去闻尿味,把诚远给熏到呕吐。一天都吃不下饭。谁都没想到致远真的追到思源,大伯当初怎么都不相信,得知致远真的得到了思源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了,连声说还好没打赌否则准输。”
  “那大叔伯呢?”
  “大叔伯都老成那样了,怎么爬?爬到半路死了怎么办?就让康远代他爬了。”文远轻声说:“回村的路上,大伯劝致远哥得想办法尽快娶思源进门,四叔公五叔公说同居不算,思源要真嫁给致远他们就....”
  “他们就怎样?”宁以静以小米小谷异口同声地问。
  文远说:“他们在致远大婚之日负责婚宴上的全部鸡肉,负责吃完不要的鸡屁股。”
  屋子里笑声一大片,思源都给笑出眼泪来了,想不到致远追她的背后还有这种趣事。思源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这些趣事,书都看不下去,在独自笑着。
  致远洗了澡回来,看到思源一边看书一边笑,便问:“看什么书这么好笑?”
  思源放下书,问致远:“你追我的时候你的兄弟们都说了什么?”
  致远一听,也笑了:“说得多了,都在笑话我不自量力,什么丑话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那你还追?”思源问。
  致远边擦沐浴后的湿头发,边说:“我不管他们说什么,我认定你是我的,我一定要追到手。牛郎能配织女,七仙女下凡跟董永,我王致远为什么不能配尹思源?”
  “要是追不到呢?”思源饶有兴趣地问。
  “除非你是铁石心肠的人。”致远两眼亮晶晶地炯炯然盯着她,“但你不是,你肯来这里支教说明你是心地柔软的人。侯家人说几句你就答应了。”
  思源笑了,这点致远倒把她看得透彻。致远上床把思源抱在怀里,欣慰地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思源嗅着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揽着他颈项,问他:“你和爸在屋里说什么?”
  他说:“就是说酒席的事,爸和叔伯叔公商量过了,生辰八字也算好了,正好对上新历的元旦,爸的意思要摆三天,全村的人和后山屯的亲戚都要来吃。”他两眼灼灼地看着她说,“大叔伯说我真的好有眼光,一算我们的生辰八字竟然是相合的,尹思源真是我王致远的!我们是夫妻的命。家族的人都不再笑话我了。”
  山里人就这么迷信,思源笑了却不想说什么。
  他又问:“你真的不想换房间?”
  她说:“住得好好的换什么?姐妹俩都睡惯暖炕了,要她们搬到这间屋里一定很不习惯,心里会怎么想?将心比心我不想那么做。”
  致远眼睛闪着熠熠的光芒:“你知道吗,小妹从小就贫血最怕冷,她一听说换房心里就很不情愿,但你是她嫂子她愿意换房。可你在吃饭时当场表态不换房,妈和两个妹妹心里更喜欢你了,你去洗澡时小妹跑过来对我说,这个嫂子是万里挑一的好嫂子,你是姐时能处处为她们着想,现在是嫂子了,更会为她们着想,一家人心贴着心。你比任何人都好相处。”
  思源得意地说:“我是很好相处的,从小家里人都这么说,读大学时舍友也是这么说。”
  致远对她说:“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进山好不好?”
  思源含笑地点着头。
  
  一大早,致远和父母、四个妹妹赶去县城参加代木森的婚礼。
  代木森的婚房在县城一个较老的生活小区里,新房装修得很不错。代木森跟婚介公司请了五辆车去接新娘子,致远作为伴郎一同前行。新娘是在县城市场卖成衣的女子,家就住在市场附近,房子有几十年的房龄,楼道狭窄昏暗,两个人在楼梯转角处转身都显得拥挤。
  代木森和几个伴郎走进新娘子的家,伴娘们在新娘的闺房,隔着房门考验了一番新郎官之后,放新郎官和伴郎进屋,新娘子坐在床上却一动不动。
  代木森跪在床前,捧上鲜花之后,又献上戒指,新娘依旧板着一张脸。
  “时辰快到了,车在下面等着呢。”代木森低声对新娘说。
  新娘却突然说:“你先给两万的出门费,我才跟你出门。上了车再给两万上车费。”
  代木森惊跳起来,错愕地说:“你怎么突然间要出门费和上车费?为了结这个婚,我向银行贷款三十万,跟朋友借了十多万。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一千多现金,根本拿不出四万元。”
  新娘子面无表情地说:“你才给了我十万的彩礼,我妈养我那么大,你给十万太少了,起码给三十万,这三十万不包括出门费和上车费。”
  代木森惊得张大嘴巴,新娘子变卦,简直让他猝不及防。他呆了半晌,结舌地问:“你一定要我给出门费和上车费,你才跟我走?”
  新娘板着一张木然的脸,一眼都不看新郎官。
  事出突然,新郎官顿时手足无措,致远把木森拉到楼道,低声说,愿借钱给木森,木森感激地看着好兄弟,考虑再三,下定决心地说:“这个婆娘出尔反尔,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让我难堪,她不是个善良之辈,我宁愿回山里娶个山里妹,跟我同甘共苦,也不要这种钻进钱眼里的贪心人。”主意一定,代木森走进屋里,平静地问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你真的想好了?一定要我给你出门费和上车费,你才肯跟我走。”
  “没错。”新娘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代木森回头对致远露出无奈的苦笑,摇着头。
  屋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冷场了下来。女方的家人和伴娘与男方的伴郎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样缓和这种气氛。
  代木森再问了一遍新娘,得到的回答跟原来一样。代木森突然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断然从新娘的手上取下戒指,把新娘手里捧着的鲜花夺过来,扔进垃圾筒里,然后拉开化妆台的抽屉,翻出结婚证和户口簿,一把拽起新娘,不容新娘穿鞋,快步向楼下走去。
  伴郎伴娘们惊呆住了,待反应过来,跑下楼,却见新郎官拽着新娘子走到路口,拦住一辆出租车,推新娘子上车,出租车一溜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伴娘伴郎们被晾在新娘家楼下,致远打电话给代木森,对方没接电话。两个小时后,代木森打电话给致远,叫他叫上伴郎们,坐上婚车,到代木森的家,有事商量。
  致远和伴郎们来到代木森的家,代木森告诉致远,他刚刚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他要致远跟他回趟后山屯,迎娶从小玩到大的两小无猜的侯丽瑶。但他手里没钱了,致远当即到附近的银行取两万,借给代木森。
  代木森邀上伴郎们,坐上婚车,向后山屯进发。
  婚车停在王家屯的村后,代木森和伴郎们步行走进山里,两个多小时后,来到后山屯。侯丽瑶的家座落在山岩壁里,是两间异常破败的土坯房。侯丽瑶的父母在家门前编竹篓,两个年幼的男孩子在地上玩耍。侯家人见到一身西装革履的代木森,一时惊呆住了。
  侯丽瑶的父母得知代木森的来意,一时给震惊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时,侯丽瑶从地里回来,头发凌乱,衣衫破旧,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禾,穿着一双烂拖鞋的双脚沾满了泥土。她乍一见到代木森,整个人傻住了。
  代木森捧着重新买的一大束玫瑰花,走到侯丽瑶面前,向她求婚。
  “丽瑶,对不起,我当时鬼迷心窍,看中了城里人。现在我看清楚了,你才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和我同甘共苦,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会饿着你。嫁给我好吗?虽然我没有钱,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你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代木森用忏悔的心情诚挚地表白着。
  侯丽瑶清澈的眼睛里顿时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她缓缓地接过代木森手里的玫瑰,郑重地点着头。
  代木森把两万元钱交到侯丽瑶的父母,不料老实巴交的岳父不肯收下钱,代木森把两万硬塞在岳父手里,接侯丽瑶下山时,同时也把侯丽瑶的父母和两个弟弟带下山。
  婚宴在下午五点举行,打扮一番,穿戴一新的侯丽瑶甚至比原来的新娘更漂亮,她跟着代木森,听他的一言一语,百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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