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市政府党组会议

　　下午三点半，陈建强上任后的第一次海平市人民政府党组会正式开始。
　　陈建强坐在位置上，扫视了一眼左右两边的党组成员们。
　　海平市政府现有七名党组成员（含陈建强本人）。在陈建强右手边的第一位，是常务副市长潘则明。潘则明今年也就五十四五岁的年纪。据说，近些时头上的白发蒸蒸日上。他的头型梳得油光发亮，只可惜由于白发多了些，发出来的亮光尤其夺目。潘则明典型的领导式大背头，像贴在了头顶上似的，根根丝发就如农民犁的田一样，清晰可见。潘则明的一双眼有点三角型的，所以他的眼神很是犀利、沉稳。刚才，韩一东说的这人肯定就是他了。在这之前，也有消息刮到自己的耳朵里，说成立明出事了，这个潘则明不是当市长就是当市委副书记。而现在，他却原地踏步，心里可能有些不舒服。潘则明平时很少说话，两个嘴唇总是合得很紧，当他要说话的时候还是不会合着的。
　　左手边的第一位是副市长吕兵。他身材微胖，不管什么时候，吕兵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善意地微笑，笑得倒也显出了他的气质和不卑不亢。吕兵脸上的颧骨不是很高，但较为丰满的肉给人一种亲和力，皮肤也不白不黑，给人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吕兵今年也有五十岁了，还没有一点眼袋。虽然陈建强很少和吕兵谋面，但今天就这一下子，吕兵给陈建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还有副市长夏国东也给陈建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夏国东的面相，二是夏国东的气势。夏国东往那里一坐，就给人一种严谨的气势，那是一种浩然正气的严谨。陈建强听说过夏国东工作方面的一些事。有一次，在他分管的口子上召开了一个研讨会，当大家都讲完后，他在总结时就把每一个人所讲内容给予评述，条分缕析、思路清晰、逻辑严密，使与会者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
　　副市长张文军也近五十的人，一头的黑发，在整个市政府党组成员中属于比较年轻的干部。张文军的相貌看起来要比他的实足年龄最起码要差七八岁左右。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装，显得十分精神，皮肤白白的，带着一副眼镜，给人一种儒雅的气质。
　　还有年龄比吕兵小两岁，中等个子，身材适中，肤色有点偏白的副市长沈兴波。还有就是秘书长韩一东。
　　陈建强在大脑里都一一记下了他们给自己留下的印象。陈建强扫视了一圈众人后心里又在想，从今往后，眼前的这六个人，就是掌握着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和全市人民生活水平命脉的人。
　　陈建强笑着对大家说：“同志们，今天是我到市政府第一天上班，也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开会。在开会之前，我想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明一点，那就是在我上任到明年的今天，我不希望我来被动地调整在座的党组成员。上升那是好事情，我举双手赞同。但是不要‘拿着钥匙满街跑---当家不主事’，也不要‘站在高处看打架---袖手旁观’。所以我不希望同志们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不要把这些猜测用到各人分管的工作之中，让全市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得不到提高，使我们人民的政府在人民群众的心目中失去威望。下面，就请各位畅所欲言，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就重避轻地相互交流一下。”
　　陈建强为什么在党组成员们面前要把这话讲的清清楚楚呢？是因为他是不会主动去调整班子成员，但如果谁要是踩了红线，违犯了原则，让他被动去调整，那可不要怪我陈建强无情了。
　　同志们听到陈建强所说的每一个字，脸上这才露出了欣慰。有个别同志担心，当时和成立明同志走得太近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些麻烦，现在好了，只要我不违犯原则，不踩红线不越底线，不做错事，工作上干的踏实，有成绩，叫你陈市长也找不出毛病。刚才有些同志心里还忐忑不安的，给会场还带来些紧张的气氛，被陈建强的话彻底改变了，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回到了轻松、愉快上来了。
　　市政府党组会，在陈建强的主持下，每个人轮流发言，汇报了在二○一八年前九个月自己分管的工作情况，这让陈建强对海平市目前的工作现状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潘则明常务副市长首先汇报了他分管发展改革、财政、税务、统计、安全生产等等方面的工作。
　　吕兵副市长也把分管教育、文化、卫生健康、旅游等等方面的工作也一一作了汇报……
　　每一名副市长轻轻松松汇报完，在散会之前，陈建强问了一件事，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陈建强问道：“各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市财政局局长王雷，昨夜在小区的一个小树林里自缢的事件？”陈建强说完之后，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陈建强的问题。陈建强的目光从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市长潘则明、吕兵副市长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的心中感到有些诧异。
　　财政局虽是潘则明分管，但此刻的他用手指轻轻地梳理了一下那连苍蝇也站不住脚的头发，看也不看陈建强，然后端起茶杯，把张脸几乎全部埋进了茶杯里。副市长吕兵也同样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然后眯上眼睛，还使劲的用鼻子嗅着茶叶的芬芳。副市长夏国东、张文军，一个手上拿着钢笔把玩着，一个手上翻着记事本，若无其事地看着。其他人也都大同小异，大家都在想着各种办法让自己的名字不要被点到。此时的会议室内特别的安静，没有一位想说话的。
　　陈建强笑了笑，说：“既然同志们都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了。但同志们可不要忘了，这位财政局局长也是我们口子上的人。”陈建强的用意就是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时刻绷紧不违反原则、不踩红线不越底线的这根弦，如反之是肯定没有好结果的。
　　据陈建强所知，这个王雷曾在他四十岁就当过国企的党委书记、董事长，后来转任财政局局长的。口碑不是太好，人很横，也很会张扬。有一次，陈建强参加市里的春运安全工作会议，在和副市长签订安全目标责任书时，他就口无遮拦的对分管的副市长说，这个春运安全是副职们管的，应该让副职们来开会，要我们正职来开什么会呢？吕副市长，以后这样的会议能不能改改了。说完，字也不签转身走了。当时，陈建强也在会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不说，那我就发表一下我的想法和看法。”正在这时，韩一东说话了。
　　“好的，请说。”陈建强看着韩一东说。
　　“据他家属反映，王雷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可能患有抑郁症状，夜里十二点以后吊死在小区树林的树上的。警方称系自杀而不是他杀。据王雷的同事说，昨日下午，他还在单位正常上班，还谈笑风生，没有任何异样，没想到夜里人就自杀了。我在想，是不是成立明的案件会牵涉到他呢？”
　　这时候吕兵也说话了，他说：“这人我对他是有点看法的。太张扬，也太轻狂了。谁没有年轻过呢？就拿去年春运会议上，王雷好像失去了理智，竟然在春运安全目标管理责任状时拒绝签字。王雷说是副职签字的，我为什么要签呢。我当时还想说服王雷，谁知，他转身就走了。像这样的干部心里哪有安全意识？哪有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他这次自杀，也是咎由自取。我是一点也不同情他。”
　　“是啊，他也真是咎由自取。”潘则明突然说话了，“这个王雷是在我分管的口子上，当时成立明在当政时，就只听成立明的话。成立明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当然，王雷能当上财政局局长，也就是成立明一手提拔的，王雷哪有不效忠的道理呢。”
　　夏国东说：“是的，这个王雷，我分管的这块口子上，在市委常委会议上已经定下来，二○一七年，可用资金一百个亿。到了十月底了，还有十二个亿没有用完，我们就加大力度，要保证把这十二个亿用完，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市委市政府的目标任务。我就到王雷那儿去要钱，他就是不如数给我，还扣掉了我一个亿，美其名曰，这是回扣。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张文军说：“我也遇到像国东同志同样的问题，最后也被他扣了近两个亿。王雷还在局长会上表示，要讲真话、算明账、办实事，做让领导们放心的‘大管家’。大家对王雷这种极端行为都有点想不通。今天，我的朋友圈里有关王雷身亡的版本也有很多。有的说车祸，有的说被市纪委请去喝茶了，有的说他死在了情妇的身上了，有的说他上吊自杀。我就纳闷了，当公务员为人民服务的同时，自己享受着高收入与高待遇，社会地位在我们这个城市也算是高的了，走出去前呼后拥的令多少人羡慕，怎么一死就是患上了什么抑郁症、自闭症等等。如这样一来，不成了当官的人在为人民服务的同时，最容易患这类病了吗？这几年，全国自杀的官员不绝于耳，而如此容易得病且痛苦又有高危险的职业病，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看到有哪一位因为害怕得这种病的而主动辞职不干的？”
　　陈建强看了一眼大家，说话的语气比先前严肃了，说：“我今天为什么会让大家来说说王雷呢？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在自己分管的位置上，不能‘天天练打靶---睁只眼闭只眼过日子’，也不能‘铁匠改行学弹匠---拈轻怕重’。那样不仅对不起自己手上拿的这份俸禄，更对不起勤劳、朴实的人民群众。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现实中，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人民群众，是身居要职的人民的公仆。所以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得把自己的私心杂念除掉，就不会有什么种种的抑郁症、自闭症等等什么症了，更不会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如果，王雷不喜欢张扬，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很有前途的。据说，他曾在国家级刊物杂志上发表过学术论文，还在二○一八年被评为全市经济领域有着出色贡献的先进人物，单位还被命名为全省党建工作先进集体。”
　　陈建强说这番话之后，同志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在同志们的目光注视下，陈建强笑吟吟地说：“这两天，为了尽快适应工作，我也找了些有关材料，对海平市进行了一些了解。总体是好的，但有少数的地方还需要进一步的深入细致。比如在‘三农’工作上，上学费用大、得病致穷和食品卫生等方面。同志们，这几项如果不能深入下去，不能落实到实处，那么，我们天天嘴里在喊着的人民群众无小事、‘为人民服务’等都是一句空话。在座的同志们想想，我说得对不对呢？万万不能做‘百年松树，十年芭蕉---粗枝大叶’的人了，这是关系到全市人民的生活水平和质量。所以下一步，我在想，如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和健康，同全市的经济发展紧密地联系起来呢？这是眼前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应该面对的。宏观经济我们要发展，微观经济我们也要发展。没有微观那有宏观呢？这也是辩证统一的规律。如果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得不到提高，哪有我们这些干部生存和提升的空间呢？还怎么去当好人民的公仆呢？既然人民给予了我们手中的权力，我们就要把这一权力用到人民群众中去。毛主席不是早就说过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如果我们没有这样去做，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家和前途，那么，人民群众给予的权力就成了一句空话，也就是一张老虎皮。同志们哪，我们每个人都要尽心尽力地去为人民做事、为人民所想、为人民所急，我想，海平市的明天才会更加灿烂、明媚。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观点和想法，还需要和同志们达成共识。就如人们说的‘抛砖引玉’。”
　　陈建强刚说完“抛砖引玉”，大家都露出了欢畅的笑。
　　吕兵说：“我们可不是一块‘玉’，倒很想成为一块‘砖’，让我们这块‘砖’能引出建强同志的‘玉’出来，该都好啊。可是，我们先前的方向有点麻木了，就如建强同志刚才说的‘拿着钥匙满街跑---当家不主事’。今后，我心甘情愿地在建强面前成为一块‘砖’，而引出建强同志的这块‘玉’来！”
　　“我也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块‘砖’。”潘则明见吕兵在自己前面表态了，心里虽有想法，但自己刚才为什么就没想到呢？这不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潘则明和吕兵分别表态了，其余的副市长就接着表态。特别是常务副市长潘则明的表态，让陈建强感到十分意外。陈建强压根儿没想到，这位曾想能当上市长的人会突然在自己面前表态，这对他的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能得到海平市常务副市长的支持，让自己在海平市政府党组里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这也令陈建强感到欣慰。原来的党组会开成了表态会了，这又让陈建强的心里敞亮了许多，对今后的工作开展也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