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集体宿舍

　　于清大学毕业分配回到了松江市，到一家科研单位省化工研究所工作。
　　回到了松江市，于清有一种当家作主人的兴奋，我是松江人了，大学毕业生，拥有仕途的阶梯，一个令人羡慕的资本，一个令人骄傲的称呼。
　　于清兴冲冲地到工作单位报到，政工处的吴大姐接待了他。
　　吴大姐看着于清的分配调令，慢悠悠地说：“你家是农村的？”
　　“不是，是松北镇的。”于清心虚地说。
　　“噢，那不也是效区吗，不是一样得住宿吗！单位宿舍都满了，真是的，又来一个是农村的，还是要住宿。你先回去吧，下个星期再来，我得先把那个刚结婚的撵走，腾出地方，你才能上班。”
　　于清只好拿着东西往外走，吴大姐嘀咕着，“家住农村，这么远的地方来上班，赶紧找个城市的姑娘吧，要不将来都成问题。”
　　吴大姐的话很刺耳，但是，却是现实。于清的家离单位太远，得坐火车或城郊汽车，来回半天，一天赶个来回，那就不用上班了。
　　于清上班后，才发现不仅是吴大姐，还有单位的同事都讨厌他们这些外地大学生。开始，于清觉得他们是嫉妒自己是大学生，后来才发现这里有个缘故，就是研究所有两套公产房，被几个学生占着做集体宿舍，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外地的学生，这两套房子就能分给职工，职工多么盼望分房的那一时刻。
　　于清对于吴大姐的冷脸十分反感，一个工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人家有权力安排你的住宿，工作报到，工资报批.......有什么办法，于清只好假装着笑脸。
　　吴大姐领着于清来到集体宿舍，打开了楼梯口那间的房门，一股气味扑了过来，吴大姐皱了一下眉头。
　　吴大姐站在房厅中间，看了一眼对面锁着的房门，指着另一间打开房门的屋子，“于清，你就住在这里吧。”
　　于清住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九米大的宿舍，放着两张单人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原来住的小商，被吴大姐撵走了。
　　“小商，不是我不让你住，新分来的于清，家在松北镇临安村，你让他上哪去住，小商，其实呢，你一结婚，就该撵你走，是吴大姐我通融你，让你们俩住在这儿，现在，人来了，我也没办法了。”
　　小商也只好领着媳妇，卷铺盖走了，本来是想懒着单位的房子，将来兴许分房子，就给自己了，没想到分来个于清。
　　于清很高兴，小屋子不大，只有他一个人住，别人都是合住，只有他一个住，对门的小潘凑过来，打量着屋子。
　　“小商真是聪明，他屋小董结婚一搬走，他就把这房子占下了，领着他媳妇上单位来住，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嘿嘿。”
　　“这屋太小了，夫妻怎么住得下。”于清看着小潘，他不知道小潘什么意思。
　　“就是的，集体宿舍，就是住两个人的，他们夫妻往一块挤，也不怕长热痱子。”
　　于清明白，小潘跟他套近乎，是想搬进来住，他可不想跟他们这些机校的学生住一块，他跟他们的身份不同。
　　小潘看于清没什么意思，就去找了吴大姐，吴大姐很聪明，“于清同意，你就搬进去，反正，现在也没有新人进来。”
　　尽管对面住的那六个男生，恶狼一样盯着于清，于清就是假装没看见，在门上按上了锁，出门就锁门，谁也别想搬进来。
　　上了几个月的班，于清就感到了自己当代的大学生――天之骄子的无奈。这种所谓的研究所都是拔款单位，也没见所里研究什么，这个科，那个室都是一些混饭吃的人。
　　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你根本看到不几个人影，到了九点以后，才陆陆续续地看到提着饭盒，拿着报纸的人，一个个悠哉游哉的，于清看不到一丝干工作的样子，不过白拿工资，混日子，于清渐渐习惯了这种无所是事的工作。
　　于清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对面屋的人有意见，正式非正式地向吴大姐提意见，“我们六个人挤一间，他一个人一间，凭什么？”
　　“于清把门都锁上了，你们还想搬进去？再说了，人家于清是大学生，你们跟人家凑合什么？”
　　于清知道对面六个人对自己有意见，怎么着呀，你们眼气呀？你们六个，不是专科毕业，就是机校毕业的，还能算‘大学生’？还想跟我凑合，你们也配！
　　于清得意地想，我一个人住多么清静，你们想挤还进来，没门！再说了，我结婚，要是没有房子，就结在这里，等以后分房子，就是我的了。
　　可是，好日子不长，不久，宿舍里就挤进来一个化工学院刚毕业的学生，吴明仁，大背头，大牛眼，皮鞋锃亮，庆安县人。
　　于清很不喜欢这个吴明仁，一个专科生，还表现得什么事都明白似的，一点也不谦虚。
　　“兄弟，赶紧找个对象嫁了吧，趁我们现在大学生还吃香，找个条件好的。”
　　于清不屑吴明仁的观点，什么叫趁现在吃香，我们将来就不吃香了？我们国家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就得靠我们这些有文凭的大学生。
　　“噢，那你就赶紧找个条件好的呗，把自己嫁了呗，我不着急。”于清倚在床上看着杂志。
　　“你不着急？你比我大两岁，我都着急了，你还不着急？”
　　“着什么急，实在遇不上什么可心的，我就在这宿舍里单身一辈子。”
　　吴明仁对于清的清高也是不屑一顾，不就是一个本科生吗？装什么大半蒜。他瞥了一眼于清，“于清，你也别做什么美梦了，你以为，你会像小商一样，结婚两个人住在宿舍里？我走了，你也住不上，人家小商的舅舅是副所长，要不是你挤不进去旁边那宿舍，吴大姐才请示所长，才把小商硬撵走了。这事，小商老大的不乐意呢。”
　　于清想，我管他乐意不乐意，我一个大学本科学生，住单身宿舍，还得让他们满意！
　　吴明仁像个猎人一样，在社会上不断地寻搜着目标，不久就找到了对象，一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女孩，她只来过于清的宿舍一回，就撇个大嘴，连坐也没坐，就拉着吴明仁离开，“这哪像人住的地方，挤豆包呢，这么小。”
　　于清看着女孩肥胖的身体挤出了门，他也撇了撇嘴，就你这身量，一堆肉，你要是坐在屋里，我们俩都没地方呆。
　　吴明仁很快就跟横肉女孩结了婚，于清去参加婚礼时，才知道，女孩的父亲是当官的，家里有房子。
　　于清脸上立刻泛出嘲讽的笑容，还说教我，这回是你自己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还不愁吃肉了。
　　于清很高兴，损失了十块钱的随礼钱，可房子腾出来了，吴明仁走了，对面那屋来还有一个人调走了，他们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我就可以一个占一间宿舍了。
　　才高兴几天，吴大姐就找他，让他搬家，到旁边那个宿舍里去，腾出这间九米大的小房子。
　　原来，这间小房间，研究所分给了商科长，那个于清分配来，被吴大姐撵走的商学勇。
　　星期天，于清正准备回家看看，商学勇来了，“哟，于清，怎么出去呀，透透气？”
　　看着商学勇那一副自鸣得意的嘴脸，于清想，真是个小人，又不是我撵的你，你冲我来什么气！
　　可是，于清不能得罪商学勇，人家舅舅是副所长，他可得罪不起。
　　商学勇只把一些没用的东西，放在了屋里，然后，锁上房门，走了。
　　于清很生气，我们几个挤着住，你不住，堆些破烂在里边，还锁上了门。
　　于清才过了几天的高兴的日子，让商学勇这一搅和，没有心情，再者和这个五个人挤在一间房子，乱哄哄的，让于清很不习惯。
　　“商科长家有房子，还要什么房子。”于清似自言自语似的说。
　　“商科长有资格分到房子，当然得要了。”说话是的商学勇科里的李春义。
　　于清恨恨地在心里骂道，马屁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挤在这十几平的房间里，也不知愁！
　　不久，商学勇就把对面租了出去。
　　“我们一间房里挤了六个人，他不住，凭什么租给别人住，不行，得让单位收回房子。”
　　“好呀，于清，你有本事去找所长说去呀！”李春义不怀好意地撇着嘴。
　　于清热血沸腾，我一个大学本科毕业，挤在集体宿里，看着他拿着国家的房子，收着银子？
　　于清没敢去找所长，他去找了吴大姐，“吴大姐，商学勇把对面的房子出租了。”
　　“噢，他可真有本事，给他解决房子，他却出租了？”吴大姐瞪着眼睛看着于清。
　　“是，吴大姐，你说他租给社会闲杂人员，对我们屋的安全也没保证呀，丢了东西怎么办？”
　　“我去说说他，这个小商，这么做，多不好。”
　　于清只等着吴大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可是，过了半个月也没动静。
　　这时，研究所里闲言碎语也开始流传，说是集体宿舍丢了东西，社会闲杂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