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难来临时,为了儿子做一个不流泪的妈妈
作品名称:熬过寒冬的蝶 作者:沁淼手记 发布时间:2021-03-22 11:08:06 字数:3945
“妈妈,肿瘤是不是要化疗?”
在去往医生办公室的走廊上,我听到七岁的儿子问出这个问题,脑子“轰”地一响!
今天我也是抽出时间,来陪儿子做了头颅核磁共振检查,他不明原因呕吐一年多了。
手里拿着片子的我,回头惊讶看着拿着报告的儿子。
“怎么这么问?”我期盼不是我想的那样,笑着问了儿子一句,拿走了他手上的纸质报告。
一行字刺痛了我的心:小脑肿瘤占位,6.8×7.3cm!
底下的初步判断是:髓母细胞瘤,建议增强核磁共振复查。
脑肿瘤!
他才七岁,是他第一个知道这个不好的消息!
“东东,医生没有看过片子之前,我们不做定论,只有医生最清楚。”强忍着不安的心情,我用笑容安慰儿子。
“妈妈,医生说的话,我也要听。”儿子低着头,他的要求,让我进退两难。
一个残酷的选择题,摆在我的面前。
选择让儿子回避,他心中的恐惧感,会轻易摧毁孩子幼小的心灵;选择让儿子听,医生说的话语,很有可能是对儿子巨大的打击。
“当然!东东有知情权的。”我努力抿出笑容,这是灾难,无论对我,还是对儿子,都是极大的考验!
直面灾难,是我替儿子做出的选择,宁愿他听到打击,也不要他在恐惧中消失心中的希望!
牵着儿子的手,我走进了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
“您好,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了,麻烦您给看一下。”
努力保持笑容,我递上了磁共振的片子和报告。
作为母亲,我此刻能为儿子做的,仅仅是用自己的坚强,驱散儿子心中的恐惧。
医生皱着眉头看了片子,又看了我的儿子一眼,才犹豫着开口:“让小朋友出去等着好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不好的消息了,可我答应了儿子,让他听!
“医生,无论是什么结果,我的儿子有知情权,您请讲。”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也不清楚什么是髓母细胞瘤瘤,我只想做个说话算数的妈妈!
医生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道:“这个位置的脑肿瘤,我的诊断是髓母细胞瘤,一种恶性程度仅次于白血病的肿瘤。一般情况下,治和不治,没有什么区别,一年半的生存期,建议带孩子好好去玩儿。”
听完这番话,儿子的嘴紧紧抿在一起,嘴角下弯,他的眼眶里有泪水,努力在忍着。
“还是有区别的。医生,我会带孩子再去做个增强核磁共振,病理报告没有出来,我不认同这个诊断。”我依旧带着笑容,手更用力地握着儿子的小手。
我相信,一定会有奇迹!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倒下!
我是儿子唯一的精神支柱!
“那你再去别的医院看看好了,我们医院没有增强核磁共振的检查设备。”
我感激这位医生,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很担心儿子承受不了。
离开医院大楼,我蹲在儿子面前,努力对他露出笑容。
“东东,你也见过外婆得肿瘤,妈妈现在告诉你,有的肿瘤是良性的,切除了,就不会有事了。是不是恶性的,只有切除之后,医院做的病理报告,才可以判定,不能在一检查出来的时候,就下定论,妈妈相信,会有奇迹!你也像妈妈一样好吗?我们都要相信有奇迹!”
儿子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难为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是我这个妈妈太粗心了,早点带他来检查,或许能早一点发现。
在另外一家医院,我带着儿子预约了增强核磁共振,当天已经排满了,只能等待明天。
晚上,把儿子哄睡着之后,我打电话把丈夫郭斌叫回了家。
我们夫妻间的感情算不上好,因为我不想要二胎,公公婆婆一直劝丈夫和我离婚;外加我本就是一个癫痫患者,公公婆婆更加不喜欢我。不要二胎,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可这些事情,并得不到丈夫的体谅,他总是以工作忙作为理由,长期不回家,住在仅和家隔了不到三公里的公司配房,那里也住了我的公公婆婆。
楼下,我等到了不耐烦的丈夫。
“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都十一点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郭斌一如既往地给了我脸子看,我已经习惯这种对待。
“东东今天去医院检查,查出了脑肿瘤。”我直接告诉他这个结果,我期待着一个父亲,能和我在这件事情上共度难关。
“脑肿瘤?”郭斌不相信,眼神里有太多震惊。
“我想带他去上海治疗,你同意吗?”他会和我一起去吗?
“这种病,治好了也是脑瘫,还不如不去浪费那个钱,我们再生一个就是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凉了!
都知道治病花钱,可那是他的儿子啊!
“我只有三万块钱,你全拿走也不够。”许是见我没有说话,郭斌强调了钱。
“我借钱也会给东东治病,这个儿子,你不管,我管;至于你的父母那里,瞒着还是告诉,你自己决定。”我转身上了楼,剩下的事情,我必须独自面对!
“喂!刘淼!你不要跟我父母说!我明天把他们送回老家,争取陪你去医院。”郭斌追到电梯口,对我大声说着。
“我不会说的。”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了也没用,只会让老人家跟着担心而已。
第二天,郭斌真的把公公婆婆送上了去河南的火车。
而我一大早开车带东东去了医院,做增强核磁共振。
儿子还是害怕的,无论我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依旧无法抚平那颗幼小心灵。
检查结果还是同样的,不同医院的医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做出这番诊断的原因,仅仅是肿瘤生长的位置。
“医生,您有什么好的医院推荐吗?”我必须开始打算了,孩子的病压在我的身上。
“上海的大医院,你带孩子去看看吧。肿瘤这么大,也不是所有医院都收;而且,已经很严重了,脑积水很多,等不了专家门诊。”医生最终对我无奈摇头。
“谢谢!”勉强带着笑容,我领着儿子回了家。
上网搜索之后,我选了两家医院,一个是上海华山医院,一个是上海儿童医学中心。
有网友评论,华山医院不收治十四岁以下的儿童。
而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有我国最好的脑外科医生:鲍南教授。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给社区打了电话。
“您好,我想问一下,郭豫东的医疗卡办下来了吗?”我们的户口刚迁过来,新的医疗卡马上要用,却还没在我的手里。
“还没到社区,你要是着急的话,去市里的行政中心问问。”得到这个回答,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开车去了市里。
儿子的医保卡在行政中心了,我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问明白了外地就医的流程,工作人员也很热心地提前做了备案。
走出办事大厅的我,已经快忍不住眼泪。如果,真的一年半之后,留不住我的儿子,我该怎么办?
在这一刻,平时看重的事业,一文不值!
看到楼层指示牌,六楼是红十字会,我想,如果留不住儿子的命,我可以留下他的眼角膜,让别人替他看看大好河山。
坐电梯到了六楼,我说明了情况,提出捐献眼角膜的想法。
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愣在当场。
“舍得吗?捐献眼角膜,就……”就不会有完整的身体安葬。这话太残忍,工作人员说不出口。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我希望留下孩子的一个器官,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希望有人能够替他看看这个世界。”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泪流满面,不敢去想失去孩子的那一天,但我必须有这个思想准备了。
捐献同意书很快签完,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给儿子办理了捐献证;并且嘱咐我,去世后的第一时间,要打证书上的电话,过了两个小时就算捐了,别人也用不了。
我点头,记在心里,马上开车回家,开始收拾行李。
考虑到可能要住很长时间的医院,我带足了两个月要用的东西和换洗衣物。
“妈妈,爸爸去吗?”儿子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小声问我。
“我的东东是奥特曼,爸爸也许会去,就算不去,东东一样可以打怪兽。”我努力用笑容安慰儿子,仿佛并不起多大作用,但我知道,作为妈妈,我没有在儿子面前哭的权利。
这个时候多想有个人陪我一起面对。
我娘家父母远在山东青岛,妹妹快要结婚了,请柬都发出去了,妈妈是卵巢癌晚期,爸爸每天在照顾她。
没人和我共同面对。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丈夫打电话说他忙,明天才有时间陪我一起去上海。
我说:“那你忙吧,我一个人先带东东去,等你忙完了,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谁都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把两个行李箱,放到车子的后备箱,又去拉着儿子的手,把他抱紧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独自开车去上海,导航是给我指引方向的,路上我的爸爸打来电话,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他哭了。
我匆忙挂断了电话,不能让儿子听到半点儿哭声,我不能让他想得糟糕。
到达华山医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挂号就不给我挂了,“不收治十四岁以下儿童”。
无奈,我又把儿子抱上车,开车去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儿子的状态已经不好,时睡时醒的,不知道他真的睏了,还是脑肿瘤的影响?
九点多到达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我根本叫不醒儿子,这时候才意识到,那是昏迷!
抱着儿子,我走进急诊,护士帮忙挂了号,又快速引领我到外科急诊。
“急诊只有普通外科,今天是个神经外科的医生值班,赶紧进去!”护士也跟着着急。
我觉得好幸运,居然碰上神经外科医生替班!
“送PICU!”医生看了片子,又看了儿子,直接送到儿童监护病房。
我填写了一堆单子,每一项都格外认真,儿子过敏的抗生素,我也尽力填写完整。
等待了没有多久,一个医生拿着红色病危通知单,让我签字。
“病危了吗?”我悬着一颗心,拿着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进这个病房都要签的,别过分紧张,这个病房本来就是救命的,有突发状况,我们会第一时间抢救。”
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但我心里踏实了一些。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因为孩子的眼角膜已经捐献了,我得给红十字会打电话。”强忍着泪水,我签好了病危通知单,嘱咐了这个医生。
本来转身就要走的医生,又回头惊讶地看着我:“我看看捐献证书。”
我很茫然,但还是从随身包里,拿出了捐献证书。
“今天刚捐的?”医生更加惊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我点了点头。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医生反应这么大。
这个医生拿出手机,把捐献证书正反面拍了照,然后才还给我。他声音有些颤抖地对我说:“放心!你的孩子我亲自盯着,不会让他有事!”
“谢谢!”在这个陌生的医院,我从一个陌生的医生嘴里,感受到了最大的安慰!
医生回了重症监护室,我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脉动,开始了一整夜的站立等待。
我不能走!
即便隔了一道门,我还是希望,我的儿子能够感受到,妈妈就在门外!会一直陪着他!
等候室里有很多家长,我就站在门口,一条不到一公分的门缝,让我的目光,可以看到病房走廊,但看不到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