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当武陵候携五子到燕京后，凤子乔便考虑着要到凤藻宫里觐见独孤太后。他明白，武陵候一定会把他所写的信的内容告诉独孤太后的，所以，当他听说独孤太后单独召见了武陵候之后的次日，凤子乔便进宫觐见独孤太后了。
　　“臣凤子乔参见太后。”凤子乔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凤大人，何事劳你大驾？”太后冷冷地看着他。
　　“回太后，老臣有事想向您禀报。”
　　“哼，凤大人如今还有何事需要跟哀家禀报？”
　　“太后，老臣想单独禀报。”凤子乔淡定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太后轻轻挥了挥手，殿上侍候的宫婢太监全部悄悄地退了出去。
　　“凤子乔，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太后，老臣听说，您在调查阎妃娘娘的事情？”
　　“哼，哀家就知道，在这宫里的事情，什么都瞒不了阅风楼。”
　　“太后，能否请听老臣一句话？”
　　“什么话？”
　　“老臣恳请太后不要再纠缠阎妃的事情了。”
　　太后大怒：“大胆！凤子乔，你竟敢管到哀家的头上了？”
　　“太后，请息怒！老臣还有未尽之言。”
　　“有话快说！”
　　“太后如今所调查之事，老臣早已知晓，而且，王上也知晓。”
　　“那又如何？”
　　“其实，太后只是不希望王上册立阎妃为王后。”
　　“不，哀家根本不想看到那个贱婢！哀家绝不能让王上落在那个贱婢的手里！”
　　“太后，其实，老臣也不赞成王上册立阎妃为王后。”
　　“既然如此，那你今日来找哀家又是为何？”
　　“太后，老臣恳请您莫要再继续调查阎妃之事。”
　　“为何？”
　　“太后，即便您把一切都查清楚了，也不可能改变王上的心意的。相反，有可能会动摇朝廷众臣之心！请太后三思！”
　　“什么？哀家调查一个小小的贱婢，居然还会动摇朝廷众臣之心？真是荒唐！”
　　“太后，因为阎妃的一切都关乎王上！若是阎妃出事了，王上也不能幸免！”
　　太后怒道：“凤子乔，你应该很清楚，如果那贱婢还敢威胁到王上的安危，那就更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王上身边！”
　　“太后，如今王上对阎妃用情至深，是轻易动不得的。”
　　“哼，哀家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小贱婢，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请太后息怒！请听老臣一言。”凤子乔深深一揖。
　　独孤太后一甩袖子，转过脸去，不看他。
　　“想必如今太后已知道，阎妃与当年的阎肃阎参将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太后还不能确定当时的真相如何。那么，老臣可以把真相告诉太后，但是，在一切还在掌控之时，请太后马上下令，让武陵候立即停止一切调查行动。”
　　“凤子乔，你既已知道一切，你就不该对哀家隐瞒！你这是在欺君！”
　　“太后，老臣之所以没有禀报您，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王上的授意之下的，老臣不敢违抗旨意。”
　　“什么？王上的授意？他早就知道所有一切了？”太后瞪着他。
　　“是的，太后，而且，是王上授意把一切掩盖。如若非要揭开一切，那么，王上就是其中的主使之人。太后，您肯定不愿意对王上造成任何伤害吧？”
　　太后狠狠地瞪着他，凤子乔却毫无惧意，坦然地面对她的怒火，慢慢说道：“太后，如若朝廷上下知道是王上一力隐瞒一切，并且还全力包庇阎妃，那么，王上必失信于众臣，而众臣又如何能再对王上尽忠呢？边关将领又如何能继续追随王上效忠王上？楚国百姓又如何能继续相信他们的楚王呢？除非太后想要改立新王。老臣请太后三思！”
　　“你！”独孤太后气极，半晌，她冷笑道，“凤子乔，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凭什么认为，这一切都是在王上的包庇之下的呢？你凭什么不能说，王上是被那贱婢所欺瞒和蒙蔽的呢？只要查明了那贱婢的欺君之罪，那就可以把那贱婢绳之于法，而王上也可以从此不再受其蛊惑和制衡了！”
　　凤子乔冷静地看着她：“太后，如果不是王上一手操控，当年的永州参将又怎么可能突然成为如今的阎妃娘娘呢？小殿下如今已六岁半了，稍作推论便可知，阎妃在怀上小殿下之时，还是楚国的边关守将！而王上当时还在永州领镇南大将军印。太后要如何说服众臣相信这件事情与王上无关？”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你说，那贱婢就是那，那阎姓参将？她，她，她是如何，如何……”独孤太后震惊得浑身发抖。
　　“太后，当年，太子殿下初到永州，便看上了参将阎肃，日夜相伴，还带回了燕京，安置在越王府内，其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当时，朝中就传闻，当年的太子殿下迷恋上了一个白脸小参将。知子莫若母，您难道会相信，当年的太子殿下会在突然之间喜欢了一个男人吗？”
　　太后又惊又怒，只是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凤子乔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当年，太子殿下为了解决阎肃之事，费了不少心思。他本来是计划让阎肃因伤病回青州休养为名，离开永州，并且从兵部除名，然后，再以立侧妃的名义，把阎妃接到京城相聚。但是，由于太后当年的懿旨，太子殿下不得不暂缓此事。后来，阎肃便‘病逝’了，阎妃也因此隐匿在民间了。当年太子殿下十分伤心，差点就一病不起。而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无需老臣啰嗦，太后也很清楚了。”
　　太后慢慢平静下来，冷冷地瞪着他：“凤大人倒是十分清楚这些来龙去脉，莫非，这一切都是在凤大人的主使之下的吗？”
　　“回太后，当年，老臣也曾想方设法要把那阎氏从太子殿下身边夺走，但是，太子殿下的防护十分严密，老臣的计划都失败了。后来，阎氏回了青州，老臣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而翎儿在太后的授意之下到青州时，那阎氏倒是自己主动愿意从此之后隐于民间，不再接近太子殿下，所以，翎儿念其已怀有龙胎，便不忍伤她性命了。当时老臣以为，这件事这样解决也算是完善了，便不再追究。却万万没有想到，王上到底还是费尽心思，找到了阎氏母子！”
　　“凤子乔，你以为你的这些说词能让哀家相信吗？”
　　“太后，不管您是否相信，但老臣恳请太后至少相信一件事，如果阎妃之事让朝中众臣特别是军部将领得知，必然会动摇他们对于王上的忠诚！太后必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老臣恳请太后马上停止武陵候的调查，而且要把参与调查之人全部灭口，以绝后患！否则，太后就要考虑另立新王了！”
　　“大胆凤子乔，你竟敢威胁哀家！”
　　“太后明鉴！太后应该很清楚老臣的意思！”
　　“难道，哀家就要眼睁睁看着那贱婢坐上王后的宝座，从此以后，哀家的王儿就要一直受那贱婢胁迫吗？”
　　“不，太后，请太后息怒！老臣开始之时也说过了，老臣并不支持册立阎妃为王后。所以，老臣有另外一个想法，也许能阻止此事。”
　　“什么方法？”
　　“太后是否已经同意老臣前面的建议了？”
　　“你先说一说你的方法。”
　　“是，太后。老臣以为，太后可以单独召阎妃入宫觐见，商讨此事。”
　　“你说什么？居然还要哀家与那贱婢商讨？混账！”
　　“请太后息怒！太后想必很清楚，如今，王上对阎妃极为看重，他一心要立阎妃为王后，此事，任何人反对都没有用，即便是太后您的懿旨，王上也不会听，只会让王上对太后产生埋怨。”
　　“哼！”
　　“但是，老臣认为，还是能有一人让王上改变主意的。”
　　“谁？哀家都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阎妃。”
　　“你说什么？”太后愕然。
　　“太后，如今，对于立后之事，唯一能让王上改变主意的，只有阎妃。如果阎妃不肯为王后，想必王上会听从她的想法。”
　　“哈？开什么玩笑？哪有后宫嫔妃不想成为王后之理？若不是哀家反对，那贱婢恨不得马上就坐上王后的宝座吧？她怎么可能会自己反对？”
　　“是的，太后，一般而言，的确是如此。所以，老臣恳请太后与阎妃一谈，说服阎妃放弃王后之位。只要阎妃肯放弃，她就能说服王上。”
　　“你要哀家如何说服她？”
　　“太后，您只要告诉阎妃，您已掌握了她之前混入军中的事实，晓以利害，劝她放弃王后之位，并且，给她以圣恩，允许她以后妃的身份进宫，陪伴在王上和小殿下的身边，而且，您也要允诺她，让小殿下将来拜在大楚王后膝下，认王后为嫡母，成为嫡子。只要太后恩威并施，那阎妃为了小殿下以及阎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必然会接受太后的安排。”
　　“不行，哀家绝不同意让那贱婢进宫接近王上！”
　　“太后，如果阎妃不能进宫，王上就绝不会妥协，此事就根本不能解决。”
　　“但是，如果让那贱婢进了宫，她就有机会继续蛊惑王上，让王上在以后再册立她为王后。”
　　“太后，您别忘了，王上是男人。大凡男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即便他如今对那阎妃十分爱恋，但是，难道太后认为，王上会对阎妃忠贞至死吗？最多三五年，那阎妃红颜衰老，王上必然会对阎妃厌倦，而转向他人。只要后宫之中多多选入年轻貌美的妃子侍候，时日久了，王上自然就会移情，到那时，阎妃也毫无办法。”
　　“哼，凤子乔，难道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哀家从宫里挑选了十名奴婢去侍候王上，居然让那贱婢逼着王上赏给了武陵候那几个儿子！那贱婢如此妒妇，亏王上还如此容忍溺爱！真是气死哀家了！”
　　“太后，请息怒！正如老臣刚才所说，如今，王上正是对阎妃圣眷最浓之时，他如何会对其他人有兴趣？请太后稍给点耐心，就让王上宠那阎妃几年。几年之后，就算太后不赐与宫婢，王上也会另觅新欢的。王上毕竟是个年富力强的男人啊！”
　　“哼，让王上宠她几年？难道凤大人不知道前些年王上都是怎么过的？他的后宫嫔妃又是如何受到冷落的？”
　　“太后，正因为老臣知晓，所以，才恳请太后多些耐心。但是，老臣不认为这种状况能维持十年！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半载，当所有的新鲜感都褪去之后，王上就会改变了。王上，毕竟是个男人！”
　　太后陷入沉思之中，凤子乔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但是，那贱婢既能混入军中多年，朝中一定还有人暗中包庇她，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乱臣贼子了？而且，难保其中没有更大的祸端，难道就这样算了？”
　　“太后，老臣以为，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王上立后之事，待此事了结了，再追究那些人也不晚。”
　　“可是，哀家一看到那张脸就浑身不自在！”
　　凤子乔淡淡一笑：“太后，那阎妃进宫之后，只是一名小小的妃子，太后大可不必理会她，更无需召见她。眼不见为净。何况，那阎妃要想好好地在宫中呆下去，还得仰仗着太后的恩典呢，她又怎敢不好好孝敬太后、耳听命提呢？只要她进了这宫，一切还不是太后您说了算吗？”他停了一会儿，又缓缓说道，“若太后想册立独孤家的千金为王后，那么，臣等也一力成就此事。”
　　
　　“素儿，别担心！这次母后要见你，只是为了能在封后大典之前见个面，亲眼看一看她的儿媳妇，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独孤太后前几日特意把楚王召去，要求在封后大典之前与阎氏见一面，她有些事情要交代给未来的王后，以免大典当日有失误不当之举。司马浩云虽然不认为素素会出现什么失误，但是，如果能让太后当面给未来王后一些提点，对于将来两人的相处会有好处，所以，他便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浩云，我，我不知道……”阎素素低声道，她的心有点乱，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他温柔地抱着她，微笑道：“小傻瓜，你迟早都得跟你夫君的母亲相见的呀！虽然之前母后可能对你有所误会，但是，日前，母后特意把我叫去，她说，她想在封后大典之前先认一认儿媳妇，这是母后亲口说的，所以，她已经接受你了，知道么？”
　　阎素素把脸埋在他的怀中，默不做声。
　　“宝贝，你明日便和我一道进宫，给太后请个安吧，好不好？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让母后为难你的。”
　　良久，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真的不想去见那个女人，她知道她不会讨太后欢心的，太后即使是准备接受她，也一定只是迫于无奈而已，并非真心接纳。但是，他说得对，她迟早都得面对他的母亲，即使他母亲要为难她，作为儿媳妇，她只能承受。她必须有这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