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带好缆绳 后记

　　三十六带好缆绳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今天提前开了早饭，也是海上最后一顿饭。海参和鲍鱼昨天晚上已经吃了，早饭就再没有海参了……
　　大家一起床，床架已经收起，潜艇里显得空亮许多，大家几乎都立着，等着浮起的信号。
　　首长到了三舱，也在等候浮起的时间点。
　　艇长在看海面，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已有骄阳似火之感，毕竟是最炎热的季节。
　　后面的潜望镜已经降下，大家昨晚已经看了一晚上这熟悉的海面了。
　　老机在看时钟，那24小时的船钟，马上就要到8点了。
　　
　　0800——
　　“中间水柜排水！”
　　咚！咚！咚！三下，杨进伟打开了高压气阀，潜艇迅速冲出了水面。
　　犹如蛟龙腾跃，巨鲸冲天……
　　“停止排水！”艇长下令。
　　咚！咚！咚！又三下——“排水停止！”
　　“艇已浮起，打开升降口！”艇长看了一眼艇态，艇已半露海面。这些口令下达时全艇都在听。
　　
　　小曾凯在那升降口下，等待这口令，一个月了，终于听到了，冲上梯子，三下五除二，大把手就打开了。正欲去打开小把手，升降口下的老李等齐声喊：“等会儿，等会儿。”小曾停下了手。
　　“封闭舰艏艉隔板。”首部袁少文、尾部范中成，分别将隔板快速封闭，并兴奋地大声地回令道：“舰艏艉隔板封闭。”
　　小曾也听到这回令，升降口下的人都昂头看曾凯，并说着“打开，打开”。小把手一开，小曾就“飞”到了舵楼上，升降口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二舱、四舱升降口打开。”老机的口令报告了我潜艇此时的状态，这就是返航了。
　　首长、艇长、副长、老李，都上了舰桥，小曾当然也得上去。
　　五个人都戴上了黑目镜。
　　港口外的景象，久别了，像是多了一种深情，心、肺、胸、眼全开了。
　　潜艇的舰首在犁波前行，她像是一个旅客，刚刚远行回来了，走在一条熟悉的道上，轻波小步，艇长指挥着潜艇往港口方向，速度并不快。
　　
　　“请军医孙汉平上舰桥。”快到港口附近时，艇长向舱室里下令道。
　　好多的人都蒙圈了，以为小曾开升降口气流过大，飞上舰桥上，受伤了；又回想艇长的慢速口气——请军医孙汉平上舰桥——又有些不对劲。
　　汉平兄自己也有点蒙圈了，穿上了衣服，戴上作训帽子，“噌噌”地上了舰桥。
　　
　　“看看潜艇是怎么进港的吧！”当汉平兄到了舰桥时，早已让开一道，让汉平军医上了舰桥首长站立的地方，像是指挥员一样，感受着潜艇徐徐进港。
　　汉平知道了，自己虽然干了一辈子潜艇，从来没有看到过潜艇是如何进港的。今年退休，还执行这么重大的任务，艇长心里感激，想到此，说话又磕磕巴巴起来，就差泪水没有流下来。
　　舰桥担任瞭望的小曾凯一看老军医的那双眼，迷离含泪似的，赶紧把自己的眼镜摘下给汉平戴上，让老军医更是一阵心酸，磕磕巴巴地有说不完的话……
　　
　　汉平指着舰桥边那翘起来的钢板：“这——这怎么回事？钢板翘那么高？是不是我们被炸弹炸着了？”
　　“你别瞎说。炸弹炸了，你还能活着回来？”艇长说军医。
　　大家则笑声不止，汉平却一本正经地在发问……
　　
　　09：00，准时靠好码头。最后一根缆绳带上。
　　
　　码头上没有人前来迎接，更没有鲜花彩旗，和所有的人期待完全不一样，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住了全体官兵的心……
　　
　　09：15，指挥楼里，等待着的上级首长，热情上去和远航回来的艇长、政委，及出海回来的首长握手，热情握手，拥抱，然后听取他们的汇报。
　　汇报完毕，艇长、政委又和另一艘出海回来的首长、艇长、政委一起听取了上级机关的情况通报
　　我们只能感受这里的画面，没有声音。
　　
　　10：15，舰员们都已经回到寝室，大客车还停在了门口，有些东西还没有搬完。
　　看到艇长、政委往宿舍走来，满脸笑容，大家什么都知道了，什么不祥预兆？什么失败的远航？皆烟消云散。
　　
　　半年后，艇部办公室，艇长接到首长电话，叫艇长政委去一趟。
　　“是不是又有演习任务？”政委明知故问道。
　　“不知道。首长叫，一定好事！”艇长笑道。
　　哥俩又习惯性地带了笔记本，戴上军帽，走过台阶，走向指挥楼。
　　
　　首长办公室，原场面没有变，只是新型潜艇的模型，摆放正了。“陋室虽小心底宽”也不再侧挂于书柜边，而是有钉子挂到了窗户的右侧墙上，看上去美观许多。
　　艇长、政委在沙发上坐定。这回公务员给他们泡的是潽洱茶，这是首长的特别交代，暖胃。
　　
　　“什么事？首长。”艇长性子急点，先开口问道。
　　“话别……”首长意味深长地。
　　“什么意思？”政委、艇长惊讶。
　　“接到电话通知，我调舰队去了，明日启程报到。”
　　“恭喜首长！”艇长、政委放下茶杯，双双起身，去和首长握手，久握不松……
　　
　　“感谢你们一直来配合工作，尤其是远航……”还是首长先开口，“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到舰队找我。明天一早我就启程了。”
　　“首长，一起聚一聚，我们喝一杯？给我们一个机会，送送你。”政委和艇长真诚央求。
　　“不了，我不喜欢。谢谢你们了！把队伍带好就行了！”
　　
　　10年后，艇长的孩子，从武汉工程大学毕业，并去接了一艘新型潜艇，接过了艇长的担子。
　　这就有了故事开始的那段：
　　“爸，上车……”
　　我艇长，还在看那艘新型的潜艇……
　　
　　那里有他带过的一支队伍！
　　
　　——2015年2月15日星期日于大连
　　
　　给文涛的信
　　
　　文涛
　　今夜是除夕，裕平仍然为《深海两万里》而心潮起伏，恰如爆竹声声一阵一阵，于是，提笔而书，谈《深海两万里》一事。
　　首先，我海军新潜艇已经证明，海军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当你有机会，上到新潜艇上去看一看，或者站在码头看一看新潜艇的英姿，你必会感觉到国家的工业水平也进入了一个新时代。也正是这样一个新时代的潜艇，让我有写下去的激情，以反观那样一个过去的时代，我们的军人、我们的训练、我们的海军、我们的老虎尾是什么样子的。所以，画面的起始与结束，都是那艘令人激动的新潜艇，当然，还有那中年白发的“我艇长”。
　　第二，故事的主体，就是一群普通的人，而他们的责任心超越了曾经的那个时代，他们的价值观源自于中国人的本性，他们的表现极其平常，而结局证明了他们的汗水与牺牲是无悔的。
　　第三，看过几部关于潜艇的电影，似乎与我们国家的军事题材的，或者说海军题材的电影一样，都不是出自于“战斗者”本身的创作，尽管衔接得“非常合理”。多数此类故事的完整性，被“电影导演的习惯性”抢占了空间，整体的表现失去了应有“重心”。
　　第四，潜艇一到海上，体现海军的大约有动作、口令、生活、声呐（声响）四大部分。动作口令反映军人的风貌，这你最明白；生活反映幸福观、情绪、人性，搞电影的人更懂如何展现；声呐或者说潜艇舷外的声响——则是故事的惊险、刺激、恐怖、拼命、残酷，甚至是敌人的阴险——需要通过潜艇的内部战士的表情来感觉与体现；而且电影所要安排的四到五个环节的高潮，都必须用这些舷外的声响去制造、布局、展开，况且，这也符合潜艇常识——因为，潜艇一到水下他的战术中心就是声呐——这方面可能需要电影专业与潜艇专业双方的人员配合，方可“逼真”“可信”，以达到真实的恐怖、惊险的效果。
　　第五，全文故事若真的搬上银幕，有许多的工作要做，裕平唯恐不能胜任，还望涛兄多担待，指教，可能还需要些耐心，但目标高度一致——把事做成，必须做成！我相信你！
　　裕平，甲午除夕。
　　2015年2月18日星期三23：39
　　
　　
　　后记
　　
　　
　　本来，是应文涛之邀，写一个电影剧本给他的。战友加兄弟一般的感情，我就定了一个坚定的方向：必须完成任务！
　　
　　可我写着写着，一直跑题，因为内心里一直有一个自己的影子挥之不去。
　　但当我把视角放到“我艇长”，“一支队伍”才在我的笔下显现出来，一下子让我的视野开阔起来……一直写到“我艇长”退休时的那一幕……
　　
　　老虎尾，有多少挥之不去的青春之梦。正是一代又一代的老虎尾人的青春和汗水，浇灌了老虎尾的今天。拙作中所展示的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乐观、勇敢、无畏与追求，这是必须有的。
　　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流过的汗水、他们留下的精神、他们留恋的梦想……
　　我知道，我们的老虎尾人和其他的潜艇人一样，正在续写“我的艇长我的艇”，那里会有更壮美的军旅故事，我在期待！期待他们一个个蹦跶出来、讲述出来。
　　
　　而《深海两万里》的完成，也算是给我的军旅生涯画了正式的句号。想念你们的时候，还会再到军营里，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兄弟们的肺腑之言……
　　毕竟——
　　那里，我生活战斗了30年！
　　毕竟——
　　那里，也有我挥之不去的青春之梦！
　　毕竟——
　　我艇长的白发里的故事都写在了那里！尽管，大量的内容场景都是想象和虚构的，但战斗精神的展现是真实的。
　　2015年3月14日星期六声海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