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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传奇》4

作品名称:真定传奇      作者:傲雪红梅      发布时间:2009-05-09 19:56:41      字数:7336

贾正旺父子得了家信,忙打理了手头上的生意,马上起程往家赶。等这对父子俩赶到家时,老太太已瘦成了一把老骨头。只见老太太脸色腊黄,嘴唇干瘪不能言语,微闭双目似睡非睡,脉博息弱,只有出气的份没进气的力气了。贾正旺一看老娘病成这个样子着了急,忙请了个大夫给老娘诊治。大夫来后给老太太号了号脉,掰着眼皮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人不沾了,也就这几天的事。事已至此,贾正旺也没了法子,只有给老娘张罗后事。
老太太即将去世的消息让二梅婆家周家听说了。周老板一看儿子的婚期很快就到,想不到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当地有个风俗,家里老了人要等过了百天才能过喜事。周老板想这喜帖早已发下去,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结婚的用品已备的差不多了,这要是一拖就闪过了年,年后没春,没结婚的吉日可取。周老板思前想后,就想提前给儿子把事过了,就托媒人去女方找贾老板商议。
贾老板一看家里的这种情况,觉着周家说的也在理,眼下刚进腊月,距婚日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老娘病重,恐怕是拖不到那一天。这一等一拖再有了啥变故,还不如早点把二梅的喜事办了,两家都放心。再着说了,喜事一冲,说不定老娘的病兴许就好转了。这么一想,贾老板很快应下来,结婚日子定在腊月初六。
说起这个婚姻,那是水到渠成的事。贾老板和周老板是从相识到至交,说偶然也不偶然。虽说周贾做的生意各不同,一个卖绸缎布匹,一个贩盐,但在真定府的地界上,像这样的大老板能有几个。两人相识后,话投机,人投缘,一有空就聚在一起聊喝茶聊天。贾老板只要一进城,总会带上地里产的,外面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去绸缎庄看望周老板。到了三伏天,只要贾老板在家,周老板就到府城驿村小住上几日,一来二去,两人成了至交。
贾老板见周老板的公子周世才,人长得斯文白净,又在衙门做事,见了头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孩子,就有心把二梅许给周家少爷,两家结为儿女亲家。周老板来贾家小住,见二梅知书达礼,懂事漂亮又贤淑,就有心让二梅做自己的儿媳妇。两人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周家儿有才,贾家女有貌,年龄又相仿,两个老板嘴对嘴一说,一拍既成,亲事就定下了。
结婚的事好置办,唯一让贾老板担心的就是老娘,他担心二梅出嫁那天老娘过世可就麻烦大了。
贾老板担心的麻烦事还真就来了。
结婚头两天,周家派遣媒婆给贾家送来了大书(结婚事宜说明),只见大书上写:兹定于农历腊月初六,周世才与贾二梅完婚,下轿时辰五更,新娘下轿时需面向东,入西屋洞房,入洞房后面朝南坐。娶送客男女各两对,属相忌:虎、龙、狗。落款:周必发敬上。
贾老板收了贴,在堂屋摆下一桌酒菜,邀请男女双方媒婆及管事的,共议结婚的具体事宜,比如,男方给女方抬“食箩”的内容,结婚当天行走的路线,回门时间等等。商议妥帖之后,贾老板送走了男方的客人,这时,一个下人过来俯在贾老板的耳边,小声说:“老太太不行了!”贾老板一惊,慌忙跑向老太太的屋。只见老太太两眼紧闭,嘴无力地一张一合,嗓子眼儿里呼噜作响。贾老板俯上前去,趴在老太太耳边叫了几声娘,老太太毫无反应。贾老板一看娘真不沾了,急得泪就落了下来,吩咐下人快请大夫过来。
工夫不大,大夫背着一个药箱子进来了,照例给老太太号了号脉,翻了翻眼皮,然后摇了摇头。贾老板急得直搓手,说一定要想个法子,无论如何也要让老太太挺过后天,熬过二梅的婚日。大夫说:“好吧,我开个药方子,不知道是否管用,试试看吧。”大夫把开好的药方子递给贾老板,接着说:“我估计这副药多少会有点效果,但具体能顶多少时辰我也说不准,不过药就是贵了点,咱这村里没有卖的,要买还得去县城的赵家药铺去,赵家药铺子大,药全环。”
贾老板说:“药贵贱没关系,只要管用就沾。”贾老板说着话,喊来车夫颜虎,就把药方子递给了颜虎,说:“你骑上那匹快马,赶紧去县城赵家药铺抓药去,快去快回。”车夫颜虎是个年轻的汉子,自创了一套功夫,善使花叉(一种兵器,木柄铁头,铁头上是三股一尺来长,尖锐锋利,手指粗细的铁器,铁头和木柄之间有五六个带铃铛的铁环),是个看家护院的好手。贾老板常年不在家,把家靠给颜虎看管也放心。只见颜虎白头巾一扎,腰带一勒,提上花叉,飞身跃上马,挥动马鞭,马抬前蹄一声长啸,飞弛而去。
颜虎打马穿过北城门来到县城,打听到赵记药铺在小红庙附近,骑马直奔赵记药铺。颜虎大老远就看到一药铺门前挑一旗子,上写大大的“赵”字,他估计这里就是赵记药铺。下了马,颜虎把马栓在门前的树桩上,走进店里,把药方子递给柜台内的一个抓药的小伙计。小伙计看了看药方子,皱起眉说:“药方子中有一味药店里没有。”小伙计说着把药方子还给了颜虎。
颜虎一听急赤白咧地说:“这可咋办好呢,家里急等着用呢,其他的药店有这味药吗?”小伙计说:“我们赵记药铺最大,药品最全,我们这里没有,估计其他药铺也不会有。”
颜虎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返回去,可是两手空空回去,贾老板也不会有啥好办法,只会着急上火,这可咋办?噢!对了,去二梅婆家看看,让周老板想个法子。颜虎骑马来到周家。
此时的周府上上下下正忙活着置办喜事。门前净水泼街,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高大的门楼新刷上朱红大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扇上贴着红双喜字,门柱上贴着大红对联。
颜虎在周府门前下了马,把马拴在门前的一棵大槐树上,径直朝周府走去。他走到大门前,刚想抬脚迈过门槛,却被一个正在贴对联的男佣人拦下了。佣人说:“哎,哎,你想干啥哩,也不言声就往里闯,去去去!”佣人说着话就往外推颜虎。颜虎没生气,憨憨地说:“俺有事找周老板。”佣人一叉腰,鼻子一耸说:“看不见家里正忙着办喜事吗,周老板没空接待你,走吧,快走吧。”佣人挥着手不耐烦地说。
这回颜虎生气了,说:“你都没去通报,咋知道周老板不接待俺呢。”佣人围着颜虎转了两圈,提了提鼻子说:“一个乡下来的车夫,身上一股子马粪味,还想见我们老板,知道日头从哪边出来不?”颜虎看这佣人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乡下人,气得牙咬得“咯吱吱”乱响,脸涨得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花叉抡起来“哗啦啦”乱响,就要追打这佣人。
佣人身材瘦小,一看颜虎这架式,哪里禁得住,吓得撒腿就往门里跑,边跑边喊:“打人啦!打人啦!”颜虎追佣人一直追进了院子。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屋里出来,挥手大喝一声:“住手!什么人在这里撒野。”颜虎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只见眼前这位:瘦高身材,身穿灰色长袍,枣红色马卦,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足蹬圆口布鞋,手中捻着两个铁核桃,眼小有神,鼻梁高挺,嘴阔牙白,下巴上一捋山羊胡子,严然是一副绅士风度。那佣人上前施礼道:“报告老爷,这位乡下汉子莽撞无礼,冒闯本府。”颜虎心想,这人无疑就是周老板了。
周老板捋动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问颜虎道:“来人是何方人士,擅闯本府为何事?”颜虎对周老板唱了诺,施了礼,说:“周老爷,俺乃府城驿贾府的车夫颜虎,此来城里特为老太太寻药,而药房又缺一味药,家里等着急用,俺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打扰周老爷,抱歉,给周老爷添麻烦了。”
周老爷微微一笑说:“噢,原来是一家人啊,拿过药方子来。”颜虎递过药方子,指中其中的一行字说:“就是这味药没有。”周老板说:“这是一味名贵珍稀药材,不是药铺没有,是药铺不轻易外卖,你随我来。”颜虎牵着马跟随周老板折回到赵记药铺。
药铺的小伙计一看周老板来了,忙点头哈腰往里间让,搬了把椅子让周老板坐下,说了声周老板稍等,我这就去请老爷,说完闪进了一间里屋。
工夫不大,从里屋闪出来一位四方大脸,面膛红润,身材魁梧,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看到周老板来了,上前一把握住周老板的手,高声说道:“周老板,久仰,久仰,有何贵干劳你大驾。”周老板站起身说:“赵老板无恙,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赵老板弯腰伸手说声:“周老板,里面请,咱屋内叙话。”周老板跟随赵老板进了里间屋,把颜虎留在屋外。
在屋外等了不大一会儿,周老板拎着药从里屋出来了,把药递给颜虎,说:“快拿去吧。”颜虎接过药,忙从怀里掏银子。周老板拦下说:“钱我已付,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颜虎谢过周老板和赵老板,打马飞奔而去。
颜虎还未到家,远远地就看见贾老板在门口张望。贾老板看到颜虎回来了,忙上前着急地问:“药买来了吗?”颜虎把药递给老爷,就把买药的经过,药铺有药不卖,然后找周老板帮忙买药的事详细对贾老板说了。贾老板接过药,忙吩咐下人给老太太煎药。
老太太吃了药之后,渐渐有了起色,轻轻呻吟了两声,身体恢复了知觉。看老娘的病情稳定下来,贾老板就嘱咐妹妹李氏好生伺候娘,自己则去忙活二梅出嫁的事宜去了。
腊月初五,也就是二梅出嫁的前一天,周家抬来了“食箩”。“食箩”车由媒人押送,其内容是这样的:一百个大白馒头,其中要有几个不熟的,进村要分给乡亲们吃馒头,还要不停地问生不生?吃馒头的乡亲要回答:生着哩。然后是半扇子猪肉,十斤点心,二坛子好酒,一捋“离娘面”,十碗大米。“食箩”车上一对童男童女分别抱着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
贾氏笑着从车上抱下来那两个孩子,就要接过鸡来。两个小孩抱着鸡不撒手,说:“俺娘说了,不给银子不放鸡。”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贾氏忙用红布包了碎银子,分送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接过红包,放了鸡,高高兴兴地跑一边儿玩去了。
在贾府堂屋早已摆下一桌上等的酒菜,招待送“食箩”的客人,酒席上男女双方管事人又把结婚的具体细节重复了一遍。贾老板是个情理之人,不会因“食箩”内容多少而计较,“食箩”车临走,贾老板吩咐往车上放了一块儿石头,表示对“食箩”满意。如果不满意,就要装一潭子醋放在“食箩”车上,意思是男方小气、酸巴。
送走了“食箩”车,贾老板回屋看了看老娘,老娘还算正常,没啥不良反应,然后又问了问夫人贾氏,二梅还缺啥东西不?贾氏忙得屁颠屁颠的,笑着回答:“闺女不娶,嫁妆不起,只要闺女一上轿,这才算准备齐全了。”
贾老板又喊来管事的人,问邀请的客落下了没有,还缺啥少啥的。管事的人说,东家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就差到村北的城岗上借桌子板凳了。说起到城岗上借桌子板凳这事还挺神奇。在府城驿村北有一个大土岗子,土岗子里住着一位白毛狐仙。这狐仙不害人,净做好事,谁家过红白事,只要带上供香到城岗上磕仨头,说明来意,这桌子板凳跟变戏法似的就从城岗上冒出来,主家过完事再将桌子板凳还回去。
贾老板一听舒了一口气,坐在前庭的圈椅上,装了一袋子烟点上。贾老板抽着烟,一脸的踌躇,脑子里思磨着家里一个接一个的事。他出去了才多半年,走时老娘身子骨还好着哩,咋说不沾就不沾了呢。他走时,老娘还掂着小脚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不停地说,出门在外不容易,结记身子,记着早点回来。
哎!人老了,谁都会有这一天。贾老板从外面回来后,一直忙得脚腿不沾地,没顾上询问家里的杂事。至于家里发生的这一切,老娘因何生病,只是听夫人说老太太是老病,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也没人对他说。贾老板吸完了一袋子烟,就到菩萨前上了一柱香,跪下默默祷告:一定要让老娘熬过明个儿,让二梅顺顺当当地出嫁。
贾老板的祷告终究没有起到作用,事还是出了。
腊月初六。头天晚上贾老板一宿没合眼,院子里灯火通明,置办酒席用的肉食菜蔬、碗筷、桌子板凳,摆列了一院子。贾老板吩咐伙计们好生看管,别让猫啊狗啊的给糟踏了。伙计们应着,提着灯笼满院子转悠查夜。但贾老板还是不放心,屋里屋外走来走去不使闲,一会儿看看外面的东西,一会儿又去看看老娘,生怕老娘出啥意外,直到看着老娘睡着了,他才靠着被垛子打个盹儿,迷瞪一小会儿。
李氏心疼哥哥,说:“哥,有我看着咱娘哩,你就放心睡去吧。看娘今个儿精神头挺好,我看咱娘没事。”妹妹越是这样说,贾老板越是担心,他知道,老娘那是回光返照,并不是好现象,他更是放心不下,哪敢放心去睡。
夜幕一点点的扯去,天边泛出一丝灰白。这时,村口响起了“隆隆”的迎亲炮声,迎亲的队伍进村了。只见八名红衣少年挑着八盏大红灯笼在前,八名吹鼓手一个个腆着肚子,鼓着腮帮子,摇晃着身子,瞄足了劲“滴滴哒哒”吹着喜庆欢快的曲子,后面紧跟着一红一绿两顶大花轿,分别有四名轿夫抬着。新郎官周世才身穿翠绿缎子长衫,头戴黑色礼帽,帽子上插一朵大红花,十字披红,骑在枣红色高头大马上,真是:一脸春风好得意,八面玲珑真威风。
迎亲队伍停在贾府门前,鼓乐齐鸣,不啦鞭(鞭炮)、铁冲子(一种炮)放个不停,村里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看热闹。贾老板今个儿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身上罩了一件枣红色缎子长衫,藏青色马甲,头戴瓜皮小帽,足蹬白底黑面皂靴,刮了脸,净了面,一脸的春风荡漾,携一家老小,站在门前恭手笑脸相迎。
二梅早已穿戴整齐,上穿缀花大红小袄,下穿红绸子棉裤,外罩绣花锦缎石榴红长裙,脚蹬绣花鞋,头戴鲜花,脸上略施粉黛,柳叶弯眉,轻点朱唇,婉如仙女下凡。二梅坐在床沿儿,单等吃了“离娘面”,三声炮响过后,抬上花轿。
秋花今个儿要跟着二梅去“送饭”,也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上穿粉红小袄,下穿翠绿绣花裤,足蹬一双小巧细致的绣花鞋。如果说二梅是西施转世,那秋花就是出水的芙蓉,真是一对漂亮的姊妹花。
“嗵!嗵!嗵!”三声起身炮过后,有人为新娘二梅盖上了鸳鸯红盖头,抬进红布装饰过的圈椅,由两个长辈男人抬着二梅送进花轿。就在二梅弓身往轿内钻时,大梅的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看热闹,不小心竟碰掉了二梅的一只绣花鞋。大家一见愣住了,心里清楚这上轿掉鞋可不吉利。大梅一见挺生气,忙拾起鞋递给二梅,上去揪住孩子,照着孩子的屁股蛋子打了几巴掌,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贾老板一见,抱起孩子,训了大梅几句,便打发二梅上轿。然后又清点了人数,看女方的两对男女送客,还有两个“送饭”的姑娘秋花和小翠(小翠是二梅的姨表妹)分别上了花轿。这才招呼鼓乐大作,迎亲队伍起程。贾家送嫁妆的车队一拉溜跟在迎亲队伍的后面。
贾老板看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贾氏假装着抹眼泪儿,其实心里在为闺女嫁了个好婆家高兴哩。
这时,一个小伙计慌慌张张跑到贾老板跟前,小声说,老太太过去了。贾老板一愣,慌里慌张往老太太的屋里赶。贾老板跑到老太太跟前,上前抓住老娘的手,手冰凉,早已没了脉。把手伸到老娘鼻子底下一试,已没有了呼吸。“哎呀!娘啊!”贾老板惊叫一声,泪哗哗地淌了下来。贾老板哭了几声之后,转身问身边的小伙计,老太太是什么时辰过世的。
小伙计说,俺也说不清,大厨吩咐俺到老太太屋里取个杌子一用,俺进屋见没人,叫了两声老太太没答应,就想老太太可能过去了,才跑出去喊老爷。
贾老板长叹一声:“呜乎!可怜老娘离世,儿子不在跟前,真是个不孝之子,惭愧呀!惭愧。”
李氏一直守在娘身边,就在二梅要上花轿时,她想出去送一送侄女,就离开老娘出来了。老太太一见屋里没了人,魂魄出壳跟着闺女走了出去。二梅上轿一走,人散去,来捉拿老太太的两个小鬼儿一见,便架起老太太的魂魄就走,去阎王那里复命去了。
李氏一见娘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娘啊,你撇下孩儿走了,让孩儿如何活在世上。”李氏哭诉的是真心话。这老娘一离世,闪过年哥哥就要出门做买卖去了,亲人一去,嫂子更会加倍难为她,没了娘罩着,她还能在这个家呆下去吗,那离开娘家,娘俩儿又要去哪里呢。丈夫一去无音信,儿子被抓充军,家烧没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呢?李氏真是伤透了心,她不仅为娘哭,也为自己哭,哭得是混天黑地,一沓糊涂,众人劝都劝不住。
贾老板掉了一阵子泪,冷静下来,说:“今个儿是二梅的大喜日子,都不要再哭了,咱按老规距办,先办喜事再办白事。”大家听贾老板这样说都止住了哭声。贾老板然后吩咐下人,准备东西,先为老太太净身穿衣。
老太太病了多日,寿衣早已备好,贾老板亲自为老娘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寿衣,然后按原样将老太太放在炕上,盖上蒙单,暂时停尸在老太太的屋里。一切安排停当,贾老板对大家伙说,不要把老太太过世的事声张出去,今个儿先办喜事,明个儿再办丧事。说完,让大家伙全都出去,一把大锁锁了门。
再说秋花,秋花应着“送饭”的名义随着迎亲车队进了城。进得城来,她是高兴的不得了,不时从轿子里探出头来,东看老鸹西看燕,她感到哪都稀罕,哪都好玩。秋花长这么大没进过几次城,记得还是小时候爹带着她进城赶过庙会,正月十五看过花灯。在她的印象中,县城好大,人好多,好玩的去处也多,只是住的离县城远,进一次城不容易。小时候要想进城只能让大人领着,长大了自个儿能进城了,这成德军又来了,进驻了县城,城门有大兵把守着,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爹娘更不会让她轻易出门进城的。
随着“落轿!”一声高喊,迎亲花轿落在周府门前。秋花和小翠早已下了轿,来到新娘子二梅的轿子旁,履行保驾护航的任务。只见新娘的花轿前铺下猩红毛毡,两位大嫂笑着掀开轿帘,嘻笑着将红枣、花生、栗子、五色线等东西洒在二梅身上,边洒边笑着说,日子红红火火,早生子,花搭着生。洒完了之后,搀着新娘踩着红毡一步一步往家走,秋花和小翠跟在后面。
新娘进大门前要先迈过马鞍子,再越过火盆,以示日子平安、过得红火。进到堂前,新郎周公子手挽弓箭,面对新娘做射箭姿式。秋花和小翠没见过这阵势,看周公子的姿式有点滑稽可笑,不由得掩面而笑。周公子是个文弱书生,哪会拉弓放箭,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新娘二梅由男方伴娘接过去后,秋花和小翠算完成了任务,闪到了一旁,看新郎新娘拜天地。
两个伴娘将红绸各一头递给新郎新娘,拉新郎新娘至堂前拜天地。周老板和夫人端坐堂前,笑纳新人的跪拜。新郎新娘拜完了天地、高堂、亲朋,然后将新娘送入洞房。因为新娘要回门,娘家路途又远,新娘只能象征性地在洞房坐了坐,吃过饭,然后起程回门。
回门的路上,秋花和小翠跟姐姐、姐夫开着玩笑,说说笑笑往家赶,但她们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老太太过世去了。这正是:欢歌笑语一路行,不闻家里放悲声。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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