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涉及到了藏象的最高机密。但您是迄今以来地球上唯一与我两度见面、而且提出藏象最高机密问题，同时又愿意受聘为我的牧师的人，所以我……我必须告诉您真相。
　　啊啊，谢谢您！朝闻道，夕死可矣！
　　您完全没有必要谢我。因为……好吧，我这就把真相一步一步地告诉您……其实，整个宇宙中只有一个藏象，那是一个弥漫宇宙的巨大网状系统，他的触手如环无端，遍布宇宙。分布在各个星系中的藏象都是这个系统的子系统，子系统与系统之间的关系符合对立统一法则，即阴阳法则；整个系统，包括它的每一个子系统内部都是五行结构，按照五行生克规律运行发展。经过了非常非常漫长的发育演化，藏象基本上已经成为纯精神生命体，他的物质部分也进化为一种特殊宇宙物质——我的宿主啊，我确实无法用您们的语言向您具体地描述这种物质的形态和功能，而且这也是您目前的思维模式所完全不能理解和认识的。啊啊……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啊啊……宿主啊！要知道，藏象，就是神、魂、魄、意、志五行一统于阴、阳的生命体啊！
　　啊啊，朝闻道，夕死可矣！
　　啊啊……宿主啊！我不得不接着告诉您一切的真相……宇宙精气已经早就不是藏象赖以为生的食物了，地球人类也并不是藏象所创造的唯一宿主，而是……而只是一片放牧灵魂的牧场……
　　啊啊，朝闻道，夕死可矣！啊啊，朝闻道，夕死可矣！
　　宿主啊！请您不要过于激动，那样会影响到您的理解和记忆。哦，藏象的物质组成部分……先天地生……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但是他生命的活动却需要非常巨大的能量来维持，这种能量并不是宇宙后期物质转化出的普通能量，而是生命体发育过程中产生的一种高级能量——灵识。因为地球人类生成的灵识数量较多，他们便成为藏象的优选食物。于是，藏象就寄居在地球人类的体内，开始以一种独有的精神运动方式放牧人类的灵识。可是，矛盾也就从此产生了。在地球人类进化初期，尽管灵识的产量不高，但十分纯洁，质量非常非常好。那时候，藏象的主要任务只是尽可能地延长地球人类的生长期，以收获更多的灵识。可是随着地球人类的进化——这种进化由于藏象的参与和支持而远快于其他地球物种——他们的灵识的本我性、自生力越来越强，灵识的体积快速增大，但可悲的是质量却越来越差。
　　宿主啊，本我性、自生力是衡量一种生命体优劣程度的重要指标，也是决定生命体生长周期的主要因素。自生力越强，生命体的生长周期反而越短，生命优度也更低；反之，自生力越弱，生命体的生长周期却越长，生命优度也更高。所以藏象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生命体自生力的实质是排他性和自复制性，一切自私、欲望、掠夺、贪婪都源于自生力的这种特性。
　　唉！从一开始，藏象就陷入了宇宙本始层级的矛盾当中，不得不在地球人类灵识的产量与质量二者之间权衡和取舍。后来，虽然藏象也把放牧灵识的领域拓展到了另外一些地球物种和迥异于地球物种的其他宇宙级生命体上，并开辟了一些新的灵识放牧场，但是仍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上述问题。
　　我的宿主，我们还是先说地球人类吧！尽管藏象采取了许多办法，却仍然不能遏止地球人类自生力高速膨胀的势头，因为这本是地球生命体发育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现象。在这个难以超越、甚至不可逾越的阶段，不仅生命体的个体数量会迅速增加，而且单一个体对资源、能量的需求也会大幅度提高，这就使得地球人类在其灵识质量迅速下降的同时，自身的生存也面临着严峻危机。同时，藏象认识到，食取劣质灵识除了会恶化藏象的生活质量，还会造成藏象生命力不可估量、难以挽回的退化。认识到这一点后，藏象就只选用洁净的灵识，而对那些带有杂质的灵识则通过六道轮回机制进行提炼，同时还建立了一个垃圾场，以备有了更加先进的技术后再加工，以利用那些存放起来的灵识糟粕。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天堂，地狱，六道众生，炼狱……朝闻道，夕死可矣！
　　宿主啊，我不能向您隐瞒我们的错误！在放牧灵识的过程中，藏象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过于追求数量而轻视了灵识的质量，以致于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藏象助纣为虐般的纵容了地球人类。藏象为了提高灵识产量，通过意导的方法，教给地球人类许多延长生命周期的知识，获取食物的知识，提高生存力的知识，开发利用资源的知识……按照地球物种的正常进化速度，这样的知识水平，地球人类也许要再用亿万年才能达到。但是令藏象始料未及的是，这种揠苗助长的做法，直接导致了地球人类的知识爆炸和失衡，从而进一步加剧了自生力的发育步伐，反而使灵识的质量越来越差，除了造成游魂遍布、垃圾如山之外，藏象什么都没有得到，只得到了饥饿。我的宿主，您可知道藏象已经进入了生命的饥饿时期，正在挨饿呀！
　　啊啊！黄帝内经，老子，爱因斯坦……朝闻道，夕死可矣！
　　宿主啊，我们是多么怀念那些与地球人类朝夕相处的日子呀！那时候，地球人类的灵识虽然很少很轻，但非常非常洁净……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澹兮其若海……那时候，地球人类的生活方式是那么的恬淡宁静……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正因为如此，藏象才把地球人类作为自己的宿主。然而，到了后来，一切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从那个所谓的石器时代开始，地球人类就走上了一条暴力掠夺之路，人们无休止、无节制地向他们的同类和周围的世界掠夺所需要的一切。最可怕的是，他们几乎只是掠夺者，而从来不为这个世界奉献什么。他们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享受—自私—掠夺”的物质生存模式，正在把他们变成最贪婪、最丑恶、最无耻的生命。更为可怕的是，精神与物质的失衡，灵欲和物欲的失衡，知识与智慧的失衡……必然会让地球人类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也将会迫使藏象不得不放弃这片曾经是那么肥沃、那么丰腴的灵识牧场啊！
　　啊啊，抛弃我吧！啊啊，超度我吧！我的天帝、真主、上帝、佛陀……
　　我的宿主，您不要悲伤！您已经快要找到自渡的方法了。
　　我的天帝、真主、上帝、佛陀，请您提携我吧！我已经不配做您的宿主了，我也不想做您的宿主了，请您也不要再叫我宿主了……
　　哦，对不起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藏象不是造物主，没有净化灵识的能力，更没有创造灵识的权利。藏象所能做的，只是对已有的灵识进行提炼。或许有朝一日，地球人类会找到并走上一条自我净化的道路。
　　我的天帝、真主、上帝、佛陀，请您带走我吧！
　　啊啊！藏象只能在您的肉体死亡以后，才能分离您的灵识。
　　那就让我死亡吧！
　　藏象绝不杀生！
　　那就让我的灵魂脱离肉体吧！
　　我说过，地球人类现在还没有灵魂，只有灵识。
　　那么……灵魂与灵识的差别在哪里？
　　啊啊！灵识只是生物本能的一种较高级形态，对生命物质——您也可理解为肉体——有着很强的依赖性，但已经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进行分离、提取。当然，最终它也可以升华为灵魂，但需要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而且还要借助于一些催化因素才能完成最后的升华。对于藏象来说，地球人类的灵识不过是一些含有灵魂素的营养成份。通常，藏象在提取灵魂素时，就像冶金一样，要破坏掉灵识体的原构，只把所需要的部分提炼出来。啊啊，我的宿主，请原谅我仍然这样称呼您。这个过程，就是残留在人类记忆深处的炼狱的场景。可是，一个灵魂素纯度非常高的灵识就不同了，他将不会被打破，而会作为一个完整的纯灵体被藏象所吸收。啊啊，您无法想象出吸收的过程是多么美妙、多么壮观、多么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