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十月（5）

　　东辉宾馆二十五层的咖啡厅里，两个人在窗前的沙发里坐下，柔和的灯光，模糊了两个人的脸,音乐声很缠绵，许多客人都轻声说着话。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生活对于南方经济发达的温城来讲，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有些尴尬，稍许沉默，都要了杯卡布基诺，方芳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不时加点糖。李传东笑道：“你还是这个习惯！”方芳自失的一笑，道：“有些习惯一辈子是改不了的！这些年你怎么样？怎么会在这里？”李传东看着她，说：“我现在在德国一家能源再生公司做事，已经五年了，现在做为东亚区总裁到中国来投资。”方芳呵呵一笑：“挺好啊，海外爱国人士！”李传东尴尬一笑，道：“不过给老外打工罢了！说说你怎么样了？”方芳看着他，眼睛亮亮的，说：“我在顺宁一个乡政府工作！”
　　李传东惊讶地看着她，说：“我一直以为你会当一名老师，不想你从政了！”方芳平静道：“人总会变的，当初的理想，有时会让现实击得粉碎的！可人生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呀！”李传东沉默了，方芳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都默默看着窗外。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是鲁区长在找方芳，方芳接完电话后，笑着说：“很抱歉，我得回去开会了，明天上午，我们还要做宣传会，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李传东忙起身道：“你忙，你忙，你们明天在哪个展区，我也去看看！”“好的，欢迎你到顺宁来投资！”方芳落落大方站起，微笑着离开！李传东站在那里，心里泛起复杂的滋味。
　　当年，李传东获得了出国的名额，方芳万分欣喜，两个人在宿舍里，说了许多对未来憧憬的话，而李传东除了国家提供的公用出国费用外，其他费用，却需要自理。李传东除了上课时间外，基本上就去打工。而他的成绩极为优秀，被同行的省领导女儿看中，面对种种诱惑，李传东动心了。当他告诉方芳自己的决定时，内心也是非常痛苦，他爱方芳，但人生的机遇总是稍纵即逝，他不想失去。
　　很快，李传东在德国和省领导的女儿结了婚，在德国一家公司上班。凭借优秀的气质、熟练的知识，获得了苛刻德国人的信赖，逐步成为公司的高层人物，继而获得了德国国籍，再回国时，已经是德籍华人。每年，李传东都会去晋州，说是旅游，实际上是寻找方芳的消息。他和方芳分手后，从同学口里得知，方芳离开了学校，好像去了北京。李传东经常到黄河岸边，沿着以前和方芳走过的路，一点一滴回忆着往事……他愧疚，深深自责，但人生的压力，有时候不得不妥协。
　　当时间跨入第十个年头，李传东已经把方芳深深埋在心里，适应了时下的人生之路。不想自己在南方这个海滨城市，却能遇到她。李传东此刻的心情，如同倒了五味瓶一样，也许这就是命运！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方芳,方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惊喜、蔑视、仇恨让这个平时很矜持的女人，内心有些错位了，她不知自己如何走出来，以及如何压制内心的怒火，以前经常在梦里见到的李传东，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再也不是英俊潇洒，是老天在惩罚他，还是安慰自己?自己刚分手时的痛苦，成宿成宿的流泪，若不是顾虑父母，自己那时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也许只有和晏子初在一起时，才慢慢消失那种失落感，为什么又和他见面！？
　　方芳有些失魂落魄，好半天才回到招商团驻地，一开门，鲁区长一脸怒容看着她，别人都已经入座。方芳脸色非常不好，勉强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才有事！”鲁区长对大家道：“来之前，区长和书记就和我说，一定要完成我们区的招商任务！大家对温城也算有些了解，我们不怕说大话，甚至假话，目的就是一个，让他们到我们去安家落户。”众人听了互相看了看，一贯严谨的鲁区长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家还是有些不相信，鲁区长笑道：“南方人精明的狠，套用我们北方人一句俗语：不见兔子不撒鹰！如今，是我们来人家的地盘，求人家帮忙，不客气点，不给点好处，怎么能让人家动心？”佟正兴忽然道：“鲁区长说的是，我们只有敢说敢干，才能招来好企业，大资本！”坐在身旁的李总和罗舒凡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早晨，晏子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耳边依旧传来楼上女人的声音，晏子初看着熟睡的木子和格格，无奈地笑笑。上卫生间时，看着镜子的自己，多少有些低迷。方芳已经去了南方，平时见面机会少，但在一个城市里，通几次电话，心里也算安慰，如今，的的确确有种失落感。晏子初叹了口气，却听木子道：“怎么了？老公！”晏子初吓了一跳，看见木子站在身边，笑道：“你也不出个动静，吓死我了！没什么，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木子说：“宜家花园那家，能把房子卖给我们吗？”晏子初道：“差不多吧！感觉应该没问题，那里的房子好归好，但价格确实贵！”木子幽幽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贵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吧！”晏子初用力拍拍水管子，大声说：“怎么水流这么小？”木子抿着嘴笑，说：“轻点，大早晨的！”
　　上午，那对老夫妻来了电话，同意房子四十三万出售，不包手续，如果同意，就起草个协议，下午交定钱。晏子初赶紧打电话告诉木子，木子欣喜万分，让赶紧做协议，准备定钱。晏子初听了说：“你可想好了，我们的苦日子可要来了！”
　　招商大会有序进行，顺宁市按着个县区，依次重点推荐，温城的商人们认真听着，不时提些问题，在本上写着，有的点头深思，有的摇头嬉笑，轮到方芳做会宁乡的招商政策宣传。
　　李传东默默走到会场，在一个角落坐下，静静听着方芳讲话，“会宁乡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交通便利，往北十五公里就是清河市，往西三十公里就是省城，往南五公里就是市区，确切讲，往南三公里就是铁路。会宁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劳动力资源充足，我们乡为本地区的民营企业提供了非常好的帮助，从证照、土地、电力等等方面，我们都会大力支持，开启绿色通道。让民营企业在这里扎根并得到很好发展，民营企业发展了，我们乡的经济也会得到发展，从而顺通区的经济、顺宁市的经济都会带动起来……”
　　方芳正在说着，有人举手提问：“环保手续好不好办理？”方芳笑道：“只要是国家政策允许的企业，我们都会大力支持，办理相关手续，同时，希望外来投资企业，切实做好环保设施。”那人笑道：“我们投资到你们那里，可以投资千八百万美元，解决你们那里三百多人的就业问题，可以给你们乡甚至顺宁市的税收增加很大收入，但环境可能会有点影响！”鲁区长听了，眼睛亮亮的，却听方芳道：“如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我想这笔投资，是得不偿失的。谢谢您，我希望能看到您的环保方案！”鲁区长面色有些凝重，对方也是一脸不悦，只听方芳轻声道：“我们乡是个环境优美地方，青山绿水，如果为了招商引资而破坏环境，我想我们会让子孙后代痛恨我们的。我们欢迎大家来投资，我们可以保证政策的优惠，但也希望你们，给我们一个环境保护的保证。蓝天白云属于大家，更属于我们的后辈！”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忽然有人起身鼓掌，声音非常响亮，继而大家也纷纷鼓掌，方芳早已经看见，那人就是李传东。
　　晏子初重重把手印摁在协议书上，公证员盖上了章，把两份协议书递回来。晏子初把协议书分别给了木子和老头，木子拿过那份买房协议书后，长出了一口气。老夫妻也是一脸轻松，笑道：“你们可以安心让孩子上学了！”晏子初道：“还得请您配合，我得办理贷款手续！”老头点点头，说：“这个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的！”老太太早已收好木子给她的定金，看一眼老头，把钥匙递给木子说：“从现在开始，这个房子就属于你了！”木子非常激动，接过钥匙，说：“谢谢您相信我！”
　　晏子初清点着对方的房票和身份证复印件，说：“请您放心，一周之内，我会搞定所有手续！”老头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稳重，脑瓜快！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一定做到。”老太太说：“这个年头，你们都不容易，让孩子上好学校，真是难为你们了！”老头老太太开着车先走了，木子欢喜万分摆弄着钥匙。晏子初想着贷款手续，笑道：“你快去接格格吧，我问问贷款的具体事情。”木子笑道：“我把孩子接到新房那里，让她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