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建强接到上级组织部来电

　　二○一八年九月二十日上午九时，在海平市文化局小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市文化局党委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讨论市电视台台长孙策等二十位同志的拟提任用。参加会议的人员已全部到位。
　　主持会议的是市文化局党委书记周卿。
　　周卿转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文化局局长陈建强递了一个眼神，意思会议可以开始了。
　　陈建强会意地点了点头。
　　陈建强对每次主持会议的周卿同志，递来尊重自己的眼神，深表感谢。
　　周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对参加会议的同志们说：“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就是一个议程，这个议程就是对准备拟提拔任用的同志开展讨论、研究和决定。我们今天准备用一天的时间，来开好这个会议，并请每一位参加会议的同志都要为拟提拔任用的同志，在工作、学习、生活，尤其在思想政治上能否与上级保持一致等等，开诚布公、积极讨论、各抒己见，提出中肯的意见……”
　　周卿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建强的手机在自己的衣袋里振动起来。聚精会神的陈建强被这一振动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正在讲话的周卿，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省城来的电话，而且电话号码也是陌生的，他便按下了挂断键，继续听周卿同志的讲话。电话再次响起，陈建强皱了皱眉，尽管心里对陌生电话很恼火，但他忍着心里的不痛快，对周卿轻声地说：“周书记，我接一下电话。”周卿点了点头。陈建强拿起电话，向会议室的门外走去。
　　陈建强把门轻轻地关上，看着号码，心里对陌生电话虽然有火，但接通了，还是很有礼貌地对着电话问道：“您好。”
　　“你是陈建强同志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位陌生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
　　陈建强一听这不冷不热的声音和语气，不像是那些“老板，我是某某公司……”或者是“老板，我是某某银行的……”再或者是“老板，我是某某KTV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话，也就认真地回答道：“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陈建强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没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骚扰电话。这些电话全都是嗲嗲的女孩子的声音，不是卖房子、商铺，就是无抵押货款，或者是哪个KTV新来了性感、美丽的俄罗斯女人等等。陈建强虽然已经把这些垃圾电话输入了黑名单，但是还是不断地有新的这些骚扰的电话打进来。他心里很不舒服，心想，这个电信局局长干什么吃的，不知道登记的客户的个人信息是要严格保密的，这些人怎么会知道的？只要有手机的，一天到晚最起码有好几个这样的骚扰电话。有几次，某银行打电话说无抵押贷款，陈建强幽默地问道：“你那儿能贷多少款给我？如贷款给我，能买下我国的首都我就贷。”对方竟然首都也不知道，忙问：“首都？什么首都？”陈建强就大声地对着电话说：“就是整个北京。”对方一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我X你妈的X。”“啪”地挂断电话。陈建强想好了，如果今天再是骚扰电话，就好好地问一下对方，我这个电话号码是从哪里获得的。可此刻，陈建强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不冷不热，还带有一种严肃的语气，并且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感到奇怪。
　　“我是上级组织部的刘军。”对方回道。
　　刘军？就是那位上级组织部副部长的刘军？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呢？陈建强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前一段时间，在陈建强的耳朵里还刮到过有关刘军副部长的说法。说刘军原先是副省级市的市纪委书记，在他担任市纪委书记期间，经过他手上办下的案子件件都掷地有声。上级组织部准备拟提他担任上级纪委书记，后考虑到他还年轻，才四十岁，决定让他到其他位置上多锻炼锻炼，积累些经验，便于以后更好地开展工作，最后就落在了上级组织部。
　　陈建强对着电话说：“是刘副部长。您好。”
　　“你好。明天上午十点，请你到上级组织部傅平凡部长办公室。”刘副部长话中透着威严，对陈建强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陈建强回答道：“是。明天上午十点，到上级组织部傅平凡部长办公室。”陈建强还像在部队时接受命令时一样，复述了一遍。
　　自从二○一○年三月，三十一岁的陈建强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至今，还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关系，接到官方这么高规格的电话，他感到很吃惊，心里倒真有些忐忑不安，觉得这个刘军是不是真的是上级组织部的呢？上级组织部是专门管干部人事的，谁要想往上提，首先应该通过各级组织部门的考察。这个刘军会不会是个冒充者呢，想用升官发财来讹诈自己。但一想，我陈建强自己一没犯错误；二自己从未想到过要升官发财这档子事；三又没违法更没犯法，怎么会有人冒充上级领导来讹诈自己呢？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再见。”
　　“再见。”
　　电话一挂，陈建强的心里才打消了忐忑不安，心想自己未免有点草木皆兵了。但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油然而生：“我刚才怎么没问一问刘副部长，傅平凡部长让自己明天到他的办公室去干什么呢？还有，自己也没来得及问刘副部长，到傅部长办公室要不要带什么汇报材料呢？可是又一想，真可笑，自己算个什么呢，有什么资格向上级组织部常委领导去汇报工作呢？而刘军副部长也没说要让自己带什么汇报材料，只是让自己到傅部长办公室去。陈建强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还真是幼稚可笑。可笑自己，怎么会产生如此幼稚可笑的想法呢？且不说什么幼稚可笑，就这一问：‘傅平凡部长让自己明天到他的办公室去干什么呢？’那个刘军副部长会告诉自己吗？反倒会让刘副部长感到自己幼稚可笑了，到时尴尬的不还是自己。这样一想，陈建强才感到好了没问，问了才叫后悔呢。问了就是自己心态不好了，就是自己没想的事也会被人认为是在想的事了。反正好事坏事，明天到了傅部长办公室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建强左思右想，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重新回到了会议室，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儿喜怒无常的神色，继续听周卿书记的讲话。
　　“……下面请组织人事科丁科长，把市电视台台长孙策同志的简历和工作情况，向各位作一下介绍。”周卿说。
　　丁科长看了一眼与会人员，说：“孙策同志现任市电视台台长。该同志一九六九年十月出生，东江省无常县人，一九九一年六月入党，一九九一年八月参加工作。孙策同志于一九八七年九月到一九九一年七月，毕业于东江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孙策同志大学学历，高级记者。二○○一年至今，任无常县广播电台记者、海平市广播电台记者、副主任记者、主任记者、副总编、总编、电台副台长党组成员、电视台副台长、副书记、台长。
　　“孙策同志工作以来，坚定不移地践行共产主义崇高理想，对党和人民和新闻媒体无限热爱，始终以党的事业为重，实事求是、工作扎实、作风务实、光明磊落、作风正派，坚持党性原则，自觉维护团结、顾全大局、不计个人得失，关心人民群众生活，注意调查研究，严格要求自己。他走上电视台的领导岗位后，鼓励新闻工作者要摆脱以往新闻的束缚和有些条条框框，坚持新闻媒体正确的舆论导向。他勤于学习，曾先后荣获市、省、全国新闻媒体一、二、三等奖二十五次。他集思广益，注意调动和发挥各方面的积极性，始终保持了一名党员的政治本色。
　　“孙策同志在兼电视台导演和后期节目审核期间，与他人合作，编排拍摄了描写海平市风土人情的第一部电影《海平的昨天》，在海平的收视率达到了新高。
　　“孙策同志的缺点：遇事容易激动，易发牢骚，坚决反对不坚持原则的干部。
　　“拟提拔孙策同志为市文化局副局长。有关孙策同志的个人简历就介绍到这里。”
　　“下面请各位对孙策同志有什么意见、建议和想法的，都说出来。也就是畅所欲言。”周卿书记等丁科长介绍完后说。
　　党组成员副局长恽卿首先发言，他说：“首先，我完全同意孙策同志任副局长。孙策同志是位好同志，他任台长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在这十年里，电视台全体干部职工，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学习上，能团结协作、互相支持、互相配合、顾全大局、尊重他人、虚心诚恳。孙策同志还积极主动协同他人处理好各项事务。比如刚才丁科长说的，有关与他人合作，编排拍摄了描写海平市风土人情的第一部电影《海平的昨天》，就是很好的事例。因为，在创作、修改到选演员、拍摄等过程中，我也听说遇到一些困难，但孙策同志都能与合作者紧密配合，使对方非常满意。市电视台上下对孙策同志的呼声也是很高的。至于孙策同志的缺点，我个人感到，我们生活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说‘我是十全十美的’。既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人，那么我们就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了我是孙策同志，是不是也会有同样这样的激动和牢骚怪话的呢。所以，对于牢骚怪话，这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现在从电视台台长调任局任副局长属平调，这又算什么呢？”
　　恽卿第一个发了言，一下子就把会场的气氛调动起来了，众人纷纷发言，对拟提任用孙策同志一致表示了同意。
　　在陈建强发言时，听到大家对孙策同志的任用没有意见，心里颇为感慨。他说：“首先，我也同意孙策同志的任用。刚才，丁科长把孙策同志的优缺点也进行了概括，同志们刚才也对孙策同志的优缺点都提了很宝贵的意见，而且说的很诚恳，也很殷切。我在此也就不说了。”
　　周卿书记也对拟打提拔孙策同志进行肯定，也作了比较全面的总结。最后，周卿同志对下一名拟提拔任用的干部，对丁科长说：“下面，请丁科长对下一位同志的简介进行说明。”
　　“原任局办公室副主任的迟暮春同志，现拟提局办公室主任……”丁科长还和刚才介绍孙策同志一样，继续介绍着下一位。
　　终于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前，全市文化系统二十位拟提拔任用人员，全部讨论研究结束,陈建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在担任副职时，每一次拟提拔任用干部时总有两位左右的同志最后过不了关的。他当了正职以后的第一年，他提拔任用了十二位同志和今天一样全部通过。这与陈建强的工作作风离不开。在拟提拔任用干部前，陈建强对每一位干部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考察，还喜欢找那些发发牢骚的或者工作表现很好的干部群众进行座谈。这样可以听到对拟提拔的干部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和不足，对少数油头滑脑、溜须拍马，或本人虽有背景但没有一点上进心的同志，一律剔除。在陈建强担任局长以后，有几位同志还请市领导向陈建强打招呼，陈建强经过了解，只有一位还可以任用，其他的一律没有提拔。
　　今天，陈建强心情还是很激动的，因为孙策同志终于通过了拟提拔任用，一位同志在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年如一日，不但没有让自己领导的单位不偏离航向，而且还认真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各项工作任务，连续五年获得全市和上级主管部位的先进单位。尽管孙策同志属于平调。
　　下班回到家，陈建强也没和自己的爱人提到上午刘军副部长来电话的事，免得爱人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了，为他担惊受怕的。陈建强就和没事人儿一样，吃饭、睡觉，该干嘛还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