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十月（3）

　　当北方年轻人热衷于考公务员，把一官半职看成光宗耀祖的时候；南方年轻人已经开始了自我个性解放，全面发展，而把公务员看成是最没有出息的人才干的工作。南方诸省的GDP远远高于北方省份，甚至一个县的财政收入，就相当于北方一个市的收入。尽管顺通区也算是全国百强区（县），但排名远远落在后面，顺宁市其他几个区县更是连百强都没有进去。
　　市委书记和市长面对全年四分之三的财政收入数据，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年初省长的讲话，始终刺激着他们的大脑，不能让顺宁就这样萎靡不振，走出去，请进来，更何况，国家四万亿投资，分到顺宁市也是一块很大的面包。如何吃好这块面包，让他们心里稍稍安慰的同时，也是必须认真考虑的头等大事。于是，市长亲自带队，带领各县区负责经济工作的常务副区长以及街道乡镇的领导、项目基础比较好的企业，到南方考察，招商引资。
　　对于此次出行，金尚集团特别赞助，包揽了往返机票，以及一些外地花销，特意让集团的副总经理左一洋出面陪同。市长和几个副区长被安排到商务舱，其余人就在经济舱。左一洋是董事长的小儿子，三十多岁，穿着时尚，却也坐在经济舱里，上了飞机之后，眼睛就开始在同行人群中乱瞄，无意间看到坐在过道邻座的方芳，眼睛忽然一亮，笑容浮现在脸上，搭讪道：“方局长吧！你好，我是金尚集团的左一洋！记得我们今年四月份见过面，对，就是省长来那次！”说着伸出了手，方芳虽不太熟悉他，但还是很有礼貌地伸出手，握了握，说：“你好！”
　　左一洋说：“方局长现在在哪高就？”方芳闻到他身上一股香水味，感觉这个男人有些怪，道：“我调到会宁乡了！”左一洋称赞道：“能在乡镇工作的女领导，都是女强人啊！这话是大家公认的，前几天，省里吴主任到金尚集团考察，当面夸奖我妈妈，说她是女强人，看来，这话也适合你呀！”方芳看着这个油光水滑的男人，笑道：“对于你母亲很贴切，都于我们这样做基层工作的，就是谬赞了！”左一洋还要说什么，广播开始提示注意事项，继而飞机开始起飞了。
　　飞机震颤着，让方芳有些紧张，脑子里马上想到晏子初。继而自失的一笑，自己怎么了，总惦记那个男人，也许快乐的日子，总让人难忘吧。待飞机平稳以后，方芳转回思路，赶紧拿出一些材料来看，左一洋想要说话，却见方芳连头都没抬，只好作罢了。
　　下午，晏子初和林枫坐车出来办事，中午时于松告诉晏子初，帮他联系了一个卖二手房的，房子在高档小区里，是南北套间，六十平，三楼，要价四十五万，电话给了他，让他自己再联系一下。晏子初告诉了木子，木子比较感兴趣，说下午一起去看看。
　　晏子初告诉林枫自己去看房子，林枫说她也想看看，小丁把车开到一个名叫宜家花园的小区，旁边就是公园，街道整齐，空气清新，晏子初远远看见木子在小区门口等着，赶紧下了车，林枫却对他说：“不去了，你先去看房子吧，我和小丁去医保办事，回来接你！”
　　晏子初虽然很奇怪，也没有多问，就过去了。木子埋怨他来晚了，晏子初没有说话，两个人进了小区，直接找到12-A楼，原是在平台上的一座四层到顶的小楼，咖啡色的楼体，窗户很大。木子看见平台上种着柳树，有长椅，不觉笑道：“格格可以在这里玩儿！”
　　打了电话，房子主人出来相迎，是一对老夫妻，请二人上楼，楼道有些窄，但很干净。进了屋，里面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房间显得非常空旷，南北通透，阳光从北屋照进来，显得温馨味十足。木子看了看地板，是深红色的，有些不喜欢，而墙壁非常白，厨房也收拾得非常干净，看得出，老夫妻很用心。四个人闲聊一会，得知夫妻二人的孙子今年已经上了三年级，父母在东宁买了新房，这边一直闲置，就给卖了。木子看了看这套房子，暗中冲晏子初点点头，晏子初就和男主人闲聊，说为了孩子更好的读书，才决定在这里买房子。房价太贵，自己也承担不起。木子说格格没有爷爷奶奶，自己也不上班，完全依靠晏子初挣钱养家。女主人多少有些动容，说既然为了孩子，房价可以让一让，四十四万吧！木子想要答应，晏子初摇摇头说：“这样吧，我们出四十二万，而且需要办贷款，希望您们能配合一下！”老夫妻互望一眼，说回家再合计一下，晚上电话联系。
　　晏子初出来，木子说：“我挺喜欢这套房子的，这个小区也不错，就买了吧！”晏子初说：“也不知道四十二万他们能不能同意！即使四十二万，我们也需要贷款二十万，还得把旧房子卖了！”木子沉默一会，说：“我最大的担心，就是房子让别人买走了，你看着办吧！我先去接格格了。”
　　木子走后，晏子初等了一会，小丁开车回来，一上车，林枫就问怎么样？晏子初说六十平要四十五万，自己给了四十二万，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林枫笑道：“家底挺厚实啊！”晏子初没有说话，默默看出窗外，心情突感压力倍增。记得上学时，一到开学，爸爸妈妈就犯愁，学费虽然不多，但三个孩子加起来，数目就不小了。爸爸总是要去别处借钱，每每那个时候，妈妈总是叹气，说什么时候过日子不以借债为生就好了。晏子初上高一时，哥哥结婚。因为家里刚刚盖了房子，本来就有一些外债，如今再张罗结婚，确实家里很难。晏子初能看出那些日子父母的衰老，他们几乎借遍了亲戚，好歹把哥哥的婚事办完。结果，第二年，父母双双有病。万幸是公费医疗，才让这个家平稳度过。晏子初之所以没有当老师，很大的原因是老师的清贫，不想世事难料，自己的选择，让自己的日子穷困的太久，直到今天，才敢张罗换房子。
　　回到公司，小童告诉晏子初，总部财务出了一个罚款单，处罚他二百元。晏子初笑了笑，说：“没别的事就好！”小童说：“这件事跟我有关，我拿钱吧！”晏子初摇摇头，说：“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呢！”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晏子初想起方芳来，赶紧发了条短信，方芳回了，说已经安全降落，正往宾馆走呢！
　　顺宁招商团来的第一站是江浙地区的温城市，一个海滨城市，以五金商品批发市场而闻名天下。顺宁市做过统计，市面百分之六十的五金商品都是温城市的，按他们的设想，在顺宁办一家温城批发市场，不但可以搞活本市市场，甚至可以影响到本地区的五金市场。为此，五金商品城是这次招商的重中之重。温城市市长特意安排本地区有影响力的大企业参加这次招商洽谈会，同时，也希望，本地区劳务缺口，特别是顺宁市健全的工业体系所产生的技术工人，都能够从顺宁市获得援助。
　　两市领导在东辉宾馆见了面，宽敞漂亮的大厅坐满了与会者。温城市市长首先致欢迎词，认为一个城市的发展，最为重要的两点是人才贮备和可持续增长点的存在，顺宁市人才济济，如果能够利用上外地已经成型的经济典范，完全可以恢复以前的辉煌，同时，期望两地合作，资源互补。顺宁市市长顾不得旅途疲劳，开门见山，欢迎温城市的企业家到顺宁投资，接着，各个区的区长，也把本区县的经济情况，简单做了说明。招商会开的时间很长，甚至错过了晚饭时间，温城地区的企业家们，头脑很清楚，在他们思想里，北方不观念陈旧，办事效率低，甚至会出现“JQK”现象，就是勾进来，圈起来，卡死，任何一个企业家都不会打无把握的仗，特别是远赴他乡，更是考虑许多许多。而去年开始的经济危机，让他们也很受伤，国家四万亿投资，也是他们眼中的肥肉，一定要分到一杯羹。
　　招商会终于告一段落，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温城市领导准备了自助餐，希望两地企业家能够自由交流。
　　顺通区的领导和企业坐在了一起，李总陪着鲁区长和罗舒凡，方芳也和靳局长坐在一起，随便吃些东西。左一洋和两个温城企业家，谈着自家的产业，眉飞色舞，两个企业家微笑着听着，都没有插话，很有礼貌地离开了。鲁区长看见了，皱皱眉头说：“到哪都是暴发户的本色！”众人大笑。
　　左一洋看见方芳，赶紧端着红色香槟酒过来，坐在一边，鲁区长说：“一洋，怎么样？有合适的合作对象吗？”左一洋道：“南方人就是小气，想要啥就说啥，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一点都不爽快，我谈了几个，都没表态！”鲁区长笑道：“明天才是真正的招商洽谈会，你可以把金尚集团的资料准备好，多宣传！”左一洋道：“早准备好了，我弄了一个大展厅，把金尚集团的宣传片播出来，让他们看看，顺宁也有大企业！”
　　方芳笑着起身，说去夹东西，端着盘子就去食品区，其实一点都不饿，就是不愿意听左一洋吹嘘。不过，南方人的经济发展观，还是让她感到了震动。想想顺宁的经济，完全依靠能源建立起的工业体系，在能源开发殆尽的今天，确实面临生死抉择。自然而然想到了晏子初，想到了汇丰公司，如今钢铁企业上马很多，表面上红红火火，但将来，难免会产能过剩，到时候，钢铁行业势必会陷入低谷，影响会更大。做为钢铁行业的配套企业，汇丰公司也是前景堪忧啊！
　　方芳一边思索，一边走着，不想迎面碰上一个人，两个人都是一个趔趄，待看清对方时，两个人几乎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