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忏悔地儿诅咒(2)

　　（二）
　　
　　“邵书记回来究竟做啥呀？你们可真忍心啊！眼见脱了等，还放……假演，播广……告，弄……拉场戏哟！拿捏……啥呀！”古雅琴急得口吃，急切中并不排除代表了绝大多数女人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其实，在言行业局，她孤立无援——她的老情人早已非桃花源中人。老情人闭口不谈，也用心良苦，因为只有她在三年前行业局改革中离开——极不情愿买断工龄——丈夫久病卧床，孩子读大学，还有什么能替代得了一份相对稳定收入更加让她踏实和慰籍的呢？反正她赶上了国有资产和国营职工改革调整，一直在肖予开的“晓喻家私城”打零工维持生计。但肖予常背着她讲多亏雅琴姐帮忙，却反衬出肖予的人格魅力。
　　肖予是龙达市行业局第一个“下海”者，现资产上亿，名下产业有洗浴、酒店、学校、医院、家私城、商业街，肖予做大成名的信贷信用凭的正是她对社会福利事业的慷慨，何况是曾经同门的知音工友。古雅琴被“强”了，知情者普遍认为是吃了情人的锅烙；其不知，瞎子也能感知，那是狠狠讽刺了当权者腐败。不然，如何解释当今社会弱势群体越需要关怀越被刁难？直白地讲，真离婚、无工作、没住房、盼“廉租房”的一方，需提供另一方再婚证明，多邪性的要求！
　　“哦，做推销员，咱们行业局又搞三产了。这回效仿邮电、电业、石油……步它们后尘，隔行代理‘百事’‘上好佳’‘燕京啤酒’‘娃哈哈’种子、农药等商品，为的是消除一切私心杂念帮员工增收，谋单位增效，忧居安思危。若行业政策不变是锦上添花；若变则雪中送炭。近年来，同行的南方几家行业局开展代理和物流业务，已经淌出路子，像以‘五白’为主：白酒、白糖、白面、白猫和卫生纸发展起家的沙杨市行业局所办的大型综合超市，商品达到千余种，年销售额突破千万。还有邻省哪个县局？围绕农垦、农贸、农艺的‘三农’交易，几乎彻底改变了行业职能。真不错呀，谁都不是天生的内行嘛！”邵非认真而耐心地回答。
　　“哟，真走上市场了？”古雅琴口气依旧徘徊在将信将疑中。
　　“哼哼，若是粗放型经济或许成，集约经营的今天，关键信息无死角。都他妈的给厂家赶网啦！对，就省局那堆儿‘绿豆蝇’（说者给起的雅号，在说者心里，省局大官小员外表彻头彻尾比衣食住行，内心有勇有谋掠外块。‘绿豆蝇’就这德行！）——成赃事吧！”佟继耐没好气地扔出“一砖头”。
　　“有没有‘白粉’啊？”曾峰哈哈大笑说，“多条腿走路嘛，既好听又稳当呗。其不知，蜈蚣、蚰蜒腿多，既跑不过袋鼠，也不像狮子大模大样生活在阳光下，至于稳当……我说你们就是吃饱饭撑的；或者？不！是个别人又想出一套抽集体血鼓自己的腰包道道儿。这明摆着玩数字政绩工程吗？早有前车之鉴啊！邮政业代理以后，为争一个多种经营的头儿，省邮政局一个副局长主动提出‘下海’，结果呢？赔了上千万，反正未了有收摊哟！这叫‘借路拿贼[1]’！结果迅速将主营拖入负债深渊，必然生成恶果，使所有被动参加者，背负人际关系金钱化臭名；成为亲朋好友的狗不理。因为这其中高倍加价，简直比小偷更可恶，明目张胆掏熟人兜啊！能把人逼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单位，是的，这系统是会威名远扬的！”
　　“你能不能不解释自己看透他人和社会的乜斜眼光，嗑唠太孤独！有意思么？”老情人开口想搡他一边儿去。
　　“嘿嘿，他们若像你想那样好，他们的子女会拥有响当当外国名字吗？当今社会真正反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连续剧只有一部，那是《新闻联播》！继耐说他们是‘绿豆蝇’，我无须多想还可简明补充两点：一、嗡嗡叫——做报告；二、口口香——吃皇粮。”“捻儿”泼皮无赖般粘贴老情人的话，同时臭跑大家热情。
　　
　　邵非故意用手掌在鼻前扇风，问：“叶超（古雅琴儿子）毕业了吧，有着落没？”
　　“唉——学生在校如十月怀胎啊！生出来更……”母亲仿佛回到妊娠期，“在晓喻高中做临时工。哼！别提啦！热门专业、冷门就业。”
　　“也正常，大部分人的青春都得着凉啊！什么专业？”邵非声调调高。
　　“经济——管理。”在座即使听惯了，也都听得出古雅琴语气中无奈和愤慨。
　　“当初我说宁可读技工，也别念什么学院，尤其自费‘三本’类。几年下来花钱多少不说，谋生的一技之长都没有。我朋友的孩子，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在医大一院工作，那天去医大一院看病，找找吧，也算内部有人，结果是医大一院保洁员，贼尴尬。”曾峰晃头，“尽管生逢自主择业年代，也不要拿‘天生我才必有用’当作失业借口。在当下更应该把这句话说成‘用我——我有才！’”他又说，“要么学开车吧，现在有些单位租车的同时也雇人。这以后肯定是新就业趋势——通过设备和手艺让自己就业。你们甭以为这是什么新鲜词儿——过去锔锅锔碗的，如今做水箱铆焊了；过去给马钉掌的，现在修车补胎了；过去的镖局它就是现代物流！哪个不是以设备和一技之长自谋职业、自主创业？其实有些单位茅房就在屋里，却非要挤公共厕所，为啥？帮着安排就业啊！哈哈！”
　　
　　（三）
　　
　　一直没有开口、本来就脸红的国为民涨红了脸说：“专业被就业玩弄；职业被事业戏耍。何谓玩弄？既学无所用，又牵扯精力，简直浪费生命！我学水利工程专业，结果分配到行业局；同批安置水利局的我初中同学，他学中医药。再说如何戏耍？龙达市现任教委主任初中没毕业当兵，三年高炮专业，复员在粮食机关宾馆后厨颠十年大勺，混入卫生局，人生四十，人家还能去领导教育事业，在教育阵地玩乾坤大挪移至顶级了吧。像这样的‘一把手’少吗？”他哼出苦笑，吮一下牙花子，“哎！我外甥女当时报的专业前途无量，几年下来，这方面人才遍地开花了。”
　　“哈哈，为民说的肯定是计算机吧。皮毛好学，高精太难，对此于普通人来讲是敢妄称的专业嘛？应是基本技能，如开车、信用卡、支付宝一样的技能。”继耐自笑着谈他的高论。
　　“当时学经济管理，我想让他进咱们单位。咱单位老领导，也包括你们吧，不都是党校经济管理专业函授毕业的吗？岂料不接班也认了，倒好连根拔了喂！”古雅琴的语调里有希望、遗憾和不解，并以博得一片同情统领。
　　“不买断又如何？学经济管理的多了，嘿嘿……你以为念了经济学就脱贫了？整天研究股票的分析师们照样赔鼻涕多长。研究生扩招的速度是30%，也就意味着贬值速度是30%。对于很多人而言，自费去那些以赢利为目的的高校读研是对就业一种曲解。那不过是一张入场券而已，至于能不能与场内观众共同欣赏与合作‘社会大片’绝对是未知数。因为真正就业，首先要回归到平凡岗位上，平凡岗位上强烈表现出敬业比所谓‘大明白’更需要。这点已获无数从业人和管理者双方乃至第三方的全权认可，且简单到只有四个字‘尽职尽责’。所以无论‘职’和‘责’都体现了敬业态度而决不停留在法律层面。大家想一想：家长一心朴实地盼孩子上大学，学校和社会呢？如为民所说，千方百计玩弄和戏耍大学生的专业与就业。可真正让专业排上用场能有几个？就我们身边发生的吧，全是有了职位才去找件文凭当袈裟披上，说是找，还好听些，难听的家喻户晓。学不学到精华且不论，反正再施展起来有了打人家伙，亦自有一套权力所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上级指示’。话又说回来，就算你想施展，统得这么死，你也就是个看堆儿、守摊儿、打眼儿的货。我到死都理解，那些披上袈裟的为什么不再念经了。这才是让人痛心疾首的现实啊！”曾峰又在不歧视人、专挑事上唱出他的反调。
　　
　　每此时，在邵非脑海中都会产生类似想法：“或许他的调儿极其不顺某种人包括无顾忌刺我的神经中枢。但它具有很浓很重很绵的滋味、趣味和人味，如柴米油盐醋茶。这样的朋友，才是人生真正的镜子——愿它永远留在人世间。正是这些普通而平凡的小镜子照出了生活本来面目，让大多数人远离所谓的追求，抛开无尽的烦恼，推却无功之禄，才有存在于美好之中的幸福感。”